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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后,仪瑄没回家,直接去了王府。
她有点儿紧张,离王府越近就越紧张,闭着眼靠在板壁上,手按在胸口,尽力克制着自己急促的心跳。
她张开嘴,深呼吸。
赵臻说过,他放不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他娘。那么她跟他娘说的话,他会相信谁?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他厌恶她、恨她,跟她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仪瑄见过很多薄情寡性的男子,所以她从来就没对情爱这种东西抱有太大期待,但是跟赵臻相处的这段日子,她感觉自己,好像慢慢的被打动了。
原来冷硬的一颗心,变得柔软了点儿,甚至很贪婪的,想跟他厮守终身。
人哪,果然是贪心的生物。
仪瑄无奈的撑了撑自己的脑袋,叹气。
温仪瑄啊温仪瑄,你可清醒点儿吧。
“王妃,到了。”马夫把脚凳放下来。
仪瑄在车上缓了一会儿,才下车。王府门前有侍卫在站岗,见到她,脸色各异。
侍卫拦住她。
“王妃稍等,容我们进去通传一声。”
仪瑄难以置信,火气蹭蹭蹭的起来,“你说什么?”
她就是单纯的惊讶,语气微微往上飘。但在场的人都以为这是威胁,类似于“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那侍卫把嘴抿紧了,低着头挡在仪瑄跟前,不说话也不让她进去。
“那你去吧。”
忍一时风平浪静。
那侍卫答应了一声,提脚就走。仪瑄被双儿拉到一边,双儿有点忿忿的,咕哝:“王爷这也太过分了吧。”
主子是王妃,王府就是主子的家,哪有进自己家还要下人通传的?
这不是明摆着膈应人么。
仪瑄倚着柱子,随便撩了撩眼皮瞪了门口的侍卫一眼,那些侍卫本来窝在一起窃窃私语,被仪瑄这一瞪,顿时作鸟兽散。
“我发现男人也挺爱嚼舌根的。”仪瑄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啊?”双儿跟不上主子的思路。
仪瑄闭上眼,劝自己心平气和,如果这点耻辱都忍不了干脆打道回府得了,还有什么可挣扎的?
等了一会儿,傅繇出来。
仪瑄走过去,淡淡瞅着他问:“我能进去了吗,傅大人。”
傅繇的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王妃,臣劝您一句话,您还是回去等消息吧。王爷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恐怕没时间陪您了。”
仪瑄沉默看了他一会儿,下巴微微抬起来,显得有些倨傲,神情冷肃。
傅繇有种不好的预感。
忽然她笑了下,语气特别的和蔼可亲,“我知道他忙着侍奉恭太妃,但一点时间总还是抽得出来的。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特别重要。”
傅繇脸色唰的就变了。
王妃已经知道恭太妃的事儿了?恭太妃对王妃敌意那么大,肯定不许王爷跟王妃相见的。可王妃既然来了,还一副“讨不到说法我就不走”的样子,看来也不好对付。
还是他想个办法,让王爷王妃见一面。
傅繇捏紧拳头,颇有种使命尽在我肩的感觉,“王妃请跟我来。”
仪瑄去了傅繇的屋子。傅繇从外面把门关上,去给王爷报信。
赵臻此时,正陪着恭太妃在庭园里散步。
恭太妃的旧疾顽固,每年春秋都会复发,严重时会喘不上气咳嗽出血。根据大夫的说法,这病根治难,但只要保持心情愉悦、少生气,就暂时无碍。
赵臻顾忌母亲的身子,不好太为仪瑄开脱,此事就一缓再缓、遥遥无期了。
傅繇默默跟在两人后面,赵臻注意到他,回头看了他一眼,问:“有什么事吗?”
“嗯,北镇抚司传来一份急报。”
赵臻信以为真,向恭太妃投以询问的目光,恭太妃笑笑,在石凳上坐下,“既然有公事要忙,你就去吧。”
赵臻点点头,吩咐丫鬟好好服侍之后,才随傅繇离开。
“什么事?”走出一段路后,赵臻问。
傅繇看了他一眼,声道:“王妃来了。”
赵臻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往前走,表情有些微妙,“她在哪?”
“臣请王妃在臣屋里暂歇。”傅繇说完,觉得这话怪怪的,尴尬的垂下脑袋。
赵臻却没什么反应,只是脚步明显加快了。
仪瑄在屋里等的百无聊赖,就随便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看。结果书里掉下来一张带有脂粉香气的书笺。
咦,傅大人品味很独特嘛,竟然喜欢用这种纸笺来写读书心得。
她好奇的把那纸笺捡起来看。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字迹清秀婉约,很符合这首诗的意境。
“……”
仪瑄有点儿偷窥了人家隐私的感觉。
不是、谁会想到,这么冷冰冰的一本兵书,里面会夹着一张写着情诗的纸笺?
她真是佩服绿腰,这种肉麻的事情她就干不出来。
正当她准备把纸笺塞进去的时候,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仪瑄本能的把这张纸藏在身后。
不是啊傅大人,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故意偷窥你和绿腰的那点儿闺房乐趣,实在是无心的!
赵臻从光线处走出来,目光在屋里扫了扫,落在她身上。
眼里呈现了些惊喜。
她那么高傲的性子,在事情没解决之前,他都不敢去找她。
更不敢想,她会亲自跑过来。
他反手将门关上,笑着朝她走来,“仪瑄。”
你是不是,想我了?
仪瑄站在书架旁边,手背在身后,目光空荡荡的茫然。
不是傅繇啊。
还好。
不用做偷窥狂了。
仪瑄松了口气,手从背后拿出来,把纸笺平平整整的顺了一下,然后放进书页里。准备把书合上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纸笺抽走了。
“……”
没想到赵臻也对人隐私这么有兴趣啊。
赵臻看完,颇为诧异的挑了挑眉,慵懒的语调把诗句读出来。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叫夫婿觅封侯。”夫婿两个字他咬的特别重,结尾的时候音稍微拖长了,弯腰,头低下头,就凑在她耳边,低哑的嗓音听得她耳朵痒痒的。
“你写的?”他笑。
“……”
这么酸的事情,她干的出来么她?
“不,不是。这是绿腰写给傅繇的。”她毫不留情刺破他美好的幻想,顺便还奉送了一道白眼,“我的字你都认不得?”
她的字笔锋凌厉,毫无女子写字的那种柔美感。人家写软绵绵的情诗,她只能写沧桑大气的边塞诗。
赵臻愣了下,身子微微离开些,抬手揉了揉鼻尖,叹气道:“我当然认得你的字。你忘了你以前给我发过多少公文吗?”
“……”
“我只是以为,你稍微改变了下字体。”赵臻捏着那张纸笺,再无刚才的兴致,往书里一塞,“啪嗒”合上放进书架,又对她笑了笑。
“没事。我不难过。”
“……”
赵臻你别太得寸进尺!
仪瑄无语瞪着他,半晌,发现自己被他带偏了,正事儿一句没说。她低头酝酿了下情绪。
“赵臻,我明白告诉你,恭太妃宫里那把火不是我放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一脸严肃证明自己的清白,竟然,有那么一丝的可爱。
赵臻忍不住抬手,指尖去揉她发僵的嘴角,柔声道:“我明白的。”
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有数,不会随便因为别人的话就怀疑她。
就算,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说实在的,他觉得他母亲有点儿不正常,对仪瑄抗拒的太过了,而且对于温芷罗要杀她这件事深信不疑,谁反驳她就跟谁急。
就凭温芷罗的手段,要杀谁还能让那个人知道了?肯定做的滴水不漏一点儿猫腻都看不出,那才是温芷罗的风格。
他母亲满口指认芷罗,他反而不相信。
而且为防万一,他也特地向温长柏求证过。温长柏非常明白的告诉他,芷罗和那件事儿无关,并且,在恭太妃重病时芷罗还经常去侍疾。
这让赵臻更加确定了,芷罗绝不是凶手。
仪瑄本来以为,赵臻会问问她当初的一些事情,没想到他就简单的四个字。
“我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了?
仪瑄欲言又止看着他,“你有什么话想问我,尽管问。我一定全都告诉你。”
赵臻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我确实有个问题。”
“你问。”
“当初那把火是单纯的意外,还是人为?”
好问题。
可惜她答不上来。
那时候忙着新帝登基的事儿,她根本无暇顾及别的。后来有个宦官承认是他不心点燃了屋里的衣料,才导致了宫里走水。她也没多想。
当然是意外啊,在这种时候,人家要害也是来害刚登基的新帝,怎么会对恭太妃下手?
她当时非常的理所当然,现在想想,恭太妃消失了几年又突然冒出来,如果不是冒名顶替,那必然是有人蓄意放了那把火,把恭太妃给掳走了。
是谁呢?
赵锦绣?
仪瑄心里闪过一丝怀疑,但也仅仅是怀疑。毕竟赵锦绣的公公是张千源,前锦衣卫指挥使,武功职务都很高,救人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