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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在身,就不叨扰了。还请沈家主快着些,咱们还要赶路。”汪德本将手拢在袖笼里,站在路边盯着后面的马车。
有捕快开了锁打开车门,突然照进来的光亮让沈修齐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车外站着的人。
“父亲,儿不便施礼,望父亲恕罪。”声音慵懒,似是刚刚睡醒,晃了晃手上的镣铐,又对沈丛山身边的人道,“大哥,你也来了。”
“我和父亲前来送二弟一程。”沈修言的语气中满含疼惜。
“母亲心口疼的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沈修言迟疑片刻,道:“用过药,好些了。父亲没说你今天要走,怕她要跟着来。”
沈丛山的目光在车门里那层粗木栏上停留了片刻,才道:“齐儿,为父已派人前去京城送信,等你到了,自然会有人照应。沿途之上也都会进行打点,你尽可放心。”
“反正到了京城也是一死,无所谓啦。”沈修齐耸了耸肩,镣铐随之发出哗棱棱的响声。
“二弟,莫要过早下定论,也许到了京城还有转机。”
“大哥不用安慰我。好在还有你,以后……有你在父母身边尽孝,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边父子三人说着话,那边的老管家沈福悄悄往汪德本的袖口塞了几张银票:“汪捕头,这一路上辛苦,还得劳烦您多多照应我家二公子。”
“有我在,肯定不能让二公子委屈着。”汪德本手指捻了捻,直接将银票拢进袖子,压低声音在沈福耳边道,“等出了青山城的地界,我就让人把镣去了,这样也能舒服些。”
“多谢汪捕头了。”沈福连连作揖,“等汪捕头从京城回来,我家老爷必有重谢。”
“好说。”汪德本拍了拍他的肩,“跟你家老爷说,这时候也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恐怕要错过宿头。”
“唉唉,在下这就去劝老爷快点离开。”
重新归整好队伍,汪德本坐在马上抱了抱拳:“沈家主,沈大公子,就此别过。”
沈丛山只是微微颔首,沈修言拱手还礼:“有劳汪捕头和各位兄弟,路上保重。”
在青山城乃至燕奉路,谁人不知沈家是名门大家,沈家公子能如此客气,捕快和兵卒们都觉意外,纷纷还礼,心中暗赞这沈大公子为人和善。
队伍渐行渐远,直到就成一个汹点,消失在大路尽头,沈修言轻声劝道:“父亲,天气寒凉,回去吧。”
沈丛山嘴唇翕动了几下,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上了马车。
沈修齐是重犯,为了确保安全,押解的队伍都是紧着大路走。但燕奉路地处北地,多是丛山峻岭,入冬后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就算是大路也不好走。
走了两天,到了白顶山余脉,路上积雪皑皑,愈发难行。
白顶山是燕奉路上第一大山,延绵数百里,其山顶一年有七八个月积着雪,到了夏天,雪化净了,却是终日白雾缭绕,因此得名白顶山。
“这段路不太好走,”汪德本吆喝着叮嘱大家,“兄弟们都打起精神,小心着点儿!等过了这段到了林城县,咱们就可以落脚了。”
“知道了,汪捕头。”众人应着,皆小心慢行。
饶是这样走了半日,队伍还是不得以停了下来。
“头,车陷住了!”一个捕快高声叫道。
车夫已经跳下车去查看,结果发现一侧的车轮陷进了深坑当中。
歪躺在马车里的沈修齐听着外面的说话声,不禁坐直了身子。车厢内一片昏暗,只有木板缝里透出的几丝微光。
他在车内无事可做,只能睡觉打发时间,刚才剧烈的晃动让他瞬间清醒,紧接着,车子歪向一边,没翻,但却也不能走了。
“怎么回事?”汪德本下了马,和兵卒头目一起过来查看。
“这雪太厚,根本看不着下面有坑呀。”车夫急着解释。
“赶紧想办法,”汪德本看了看天色,“再耽搁,今晚就得睡雪地里了。”
白天都这么冷,若是真在雪地里过夜,都有被冻死的可能。兵卒们皆过来帮忙,都想着赶紧把车弄上来,好继续往前走。
留了几个人戒备,其他人齐心合力,费了好大劲,总算是把车抬了出来。可这车与普通马车不同,全是厚木板,里面又加了粗木栏,重量可想而知。刚才晃那么一下子,车轴、车辕坏了好几处,只能等车夫把车修好才能走。
车夫仔细检查了坏损的情况,一脸地为难:“汪捕头,这得把车轱辘拆下来才行。”
“那就拆呀,还等什么!”汪德本没好气地说道。
“得把车放倒了才能拆,可这车上……有人。”
汪德本把手搭在眉上,向四周望了望,周围都是雪,似乎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吩咐道:“把车门打开,让人下来。”
车门开了,汪德本手里拿着捕快递过来的镣铐,隔着木栏瞧着闲适地躺在车厢里的沈修齐:“沈二公子,这车坏了,得修。咱还是老规矩,下车就把家伙事戴上。”
沈修齐抻了个懒腰,坐起身来,配合地伸出双手。
汪德本隔着木栏把镣铐锁好,这才让人开了木栏上的锁。
沈修齐被带到路边,十几个兵卒围在他周围。
远远地传来铃声,待近了些,便看到是一个车队从对面慢慢行来。兵卒和捕快皆是将手按在兵器上,全神戒备。
汪德本使了个眼色,一名捕快带了两个兵卒上前将车拦住,盘查了一番。
原来是个小型的货队,管事、车夫连带伙计不过七八个人,三辆骡车装着满满的货物,尽是些布匹、茶叶、香料,还有少量的皮货,里面并没有什么夹带,路引文牒也都齐备。
货队的管事很上道,在检查路引的时候,便塞了两包茶叶给领头的捕快。
燕奉路上各城县之间常有货队往来,这又是在连接青山城的大道上,碰到货队也没什么稀奇的。既然人家各种手续都齐全,没什么可疑之处,汪德本便挥了挥手让人放行。
三辆骡车依次通过,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