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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子嘉从六岁起,就失去了父母的陪伴,我外出做工,也无法陪伴她。我们沦落到上街乞讨时,她也始终跟在我身后。她年纪虽小,却比我更早见是人情的冷暖。”
杨清一点了点头,想起段子嘉在她面前嚣张跋扈的样子。
鲁迅先生曾无尽感慨地说过,如果一个人从小康之家坠入困顿,是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的。
大抵如此吧。
“后来我忙于自己的事业,一心想有自己的天地,如此便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过活。可是正因为如此,”段如是叹了口气,“我疏于对子嘉的管教,更是没有与她一同度过她成长之路上的困惑。我早出晚归,她终日只有下人的陪伴,可是下人们又能如何呢?他们只当她是小姐,怎能体会她心中的渴求......”
“而当我察觉时,她的性子就成了今日你看见的样子。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原来她的霸道蛮横是她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杨清一不说话,仍然静静听着。
“后来我有心想开导她,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甚至带她见了由检。”段如是淡淡笑了笑,“我没有想到,她的性子竟然在见了由检之后,能完全收敛,又像是小时候那个乖乖的她了。我便知道,子嘉对由检一见倾心。”
段如是从回忆中抽身,认真地看着杨清一。“我对子嘉一直心存愧疚,即使知道由检对她无意,也只好由着她,想着也许哪天由检愿意接受子嘉。那天她当众与你宣战,我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得知她气冲冲地进宫,便也赶紧追来,第一时间通知了由检。我不好说什么,可我知道由检定会帮你。”
原来竟是这样。难怪那天朱由检那么快便来了,原来是因为段如是。
那如果段如是没有通知他,他还会不会来?
段如是不知道杨清一心中所想,又继续道:“后来她说要与你比赛,我想进宫告知你一声,因为子嘉的琴技确实不一般,我担心你会输。”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子嘉像是知道我想通风报信,于是便在家中缠着我,死活不允许我进宫。我没有法子,想着由检应该会提醒你。倘若你真的输了,我也定会劝着子嘉,由检也不会让你离开的。”
“不过,我竟然没想到,你的琴技如此高超。”段如是眼中有赞叹,“即使是我妹妹这个’京城第一名琴’,即使我是她哥哥,也不得不承认,你的琴技确实比子嘉高了不少。”
杨清一微微一笑。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琴技究竟是跟谁学的?只怕由检与你相比,也只好算个持平了。”
杨清一挑眉,“我怎么知道?不是告诉过你们,我失忆了?我记不起来了。”
段如是目光闪烁了几下,“我差点忘了。你这些日子,一点都没想起来吗?”
杨清一点头。
“你若是想起来,由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找到你那位师傅。”
杨清一狡黠地笑了笑,“如若他真的找到了,拜我师傅为师,那我岂不是成了师姐?”
“是啊,这么想的话,你这丫头倒是赚了一笔。”
两人相对而视,开怀大笑。
“不恼我了?”
“不恼了。”杨清一释然地笑了笑,“你都把前因后果说的这么明白,我若再生气,那倒是成了什么人?”
“当然是成了鸡仔了。”段如是模仿着小鸡的动作,哈哈大笑。
“好啊你!”杨清一打了一下他的手臂,“你这是在骂我小肚鸡肠!”
段如是笑着躲了过去,两人爽朗的笑声不时传出房间,竟让那些下人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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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
“千岁,今日段家那姑娘输了。”
“输了?她不是’京城第一名琴’么?竟然输给一个野丫头?”
“是,今日皇后果真去找她了,虽然一开始有些戒备,可是听了她的曲子和对曲子的讲解,似乎很是满意。”
“她弹的什么?”
“是《十面埋伏》。”
“这是什么?”
“据说好像是写的当年与汉高祖刘邦一争天下的项王,最后一战项王惜败......”
“哼!”紫衣太监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没有耐心再听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此女绝非池中之物!野心极大!难怪张嫣会喜欢她!”
一旁的小太监噤了声,不敢再说话。
“她定是觊觎信王妃之位!她若是跟了信王,信王势力必定大增......”她眯了眯眼,“绝不能让她得逞!”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信王整日沉默不语,像是与世隔绝,只知道弹琴读书,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罢了,而那野丫头本身再大,也不过是个女子。定不会威胁到千岁您的......”
“你懂什么!”说话人甩了甩袖子,“宁可错差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紫衣太监眼神狠毒,“此女绝不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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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勖勤宫——
已经是农历七月的盛夏,杨清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拿了把扇子不停地扇来扇去,一边的茯苓表情复杂。
“姑娘,您这转来转去的,把奴婢头都转的晕了......”
“热啊热啊!”杨清一走到茯苓面前,摸了摸她厚厚的衣服,“这都八月了,你穿这么多,都不觉得热?”
“热啊,但是没有姑娘您这么夸张......”茯苓随即又反驳道:“姑娘,现在是七月,不是八月。”
“我说的是公历,公历啊!”杨清一气急败坏地坐在椅子,很是无语。
“什么是......公历?”茯苓瞪大了眼睛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杨清一叹了口气。
“姑娘......您穿的可算得上较好的面料了,透气散热,您一定是太浮躁了,心静自然凉。”
杨清一不理她,什么心静自然凉,这种唯心的观点她一个坚定不移的马克思主义者会信?
杨清一深呼吸了几次,还是觉得燥热无比,干脆把手臂上的衣服直接往上撸,露出洁白细腻的手臂。杨清一终于满意地笑了笑。
“姑娘......你怎么能......”茯苓被吓了一跳,只觉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