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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夜已经很深了，还是歇下吧。”茯苓心疼地望着杨清一淡漠的神色，忍不住道，“下午时候田大人又见了皇上，皇上批完奏折便去了田大人送的那个女人那里……”
她的语气有些愤愤，更多的却是无奈。
自从五皇子和七皇子之后……娘娘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总是坐在案前，永远都没有停下过那一支笔。不管是皇上还是段公子，娘娘对他们说的话都越来越少。
就好像她的心，也跟着两位皇子一起去了一样。
甚至是四皇子……娘娘大多数时候也不愿意再见。
可是即便如此，每天晚上娘娘还是熬到很晚。虽然娘娘不说，可是她却再清楚不过，她还是在等皇上来。
杨清一将最后一句写完，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沉寂如死水。“本宫没有在等皇上。”
她站起身，朝着床榻走去，边走边问道：“田大人送来的那个女子，你见过吗？”
“……见过。”茯苓抿了抿唇，“确实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听说极其善唱戏曲，诗文书画也是精通的。”
“嗯。”杨清一将外衣脱下，挂在了一边。
“……听说这位姑娘和柳隐姑娘是相识的。”茯苓忽然想到宫里头一些传闻，忍不住补充道，“是田大人从梨园掳来的，是个艺伎。好像……叫陈圆圆。”
杨清一脱衣服的手顿住，她抬起头，眼珠微微动了一下。
原来……是陈圆圆。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些苍白严肃的历史文字，然后深呼吸了一下。“罢了，你下去吧，本宫乏了。”
“是，娘娘好生休息。”茯苓福了福身，往后退了几步，回过头正要掀起珠帘，却看见一抹明黄色跳进了她的眼帘。茯苓吓了一跳，猛地退了一步。“奴婢参见皇上。”
朱由检挥了挥手，朝里头望了望，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茯苓看了一眼朱由检的神色，觉得他脸上的淡漠有些熟悉。她忍不住想要说几句，可是仍然静静地退下了。
朱由检缓步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杨清一这时候已经宽衣好，背对着他，睡了下来。他在她床榻前停下，柔声道：“我没有吵着你吧？”
杨清一没有说话，身子都没有动一下，就好像已经睡着了。
“清一。”朱由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在生我的气？我每天都很忙很烦，我们之间见面的时候本来就很少……为什么还要用这时间来生气？”
杨清一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发微微显得有些凌乱，眼睛里却一片清明。“我没有想要和你生气，明明就是你想要和我生气，不是吗？”
“清一！”朱由检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跟你解释过很多遍了……焕儿和焰儿的死，我也很难过。我也暗地里派人查过，可是什么都查不到。如果真是有人所为，那对方也一定把证据抹的干干净净。现在明面上，真要怀疑，也只能怀疑皇后。”
“是太子给焰儿送去了莲子，也是皇后第一个发现了焰儿。”朱由检摇了摇头，“可是怎么可能是皇后？”
“为什么不可能？是你不愿意相信。”
“……清一，你不是不知道，现如今朝政动荡，后宫真的经不起一点……”
“所以就要让焰儿白白地死？”杨清一冷笑一声，“不管是谁，我绝不会让她好过。我不知道是不是皇后，我也不愿意先入为主诬赖他人，可是你为什么连查都不愿意查下去？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真的查不出来！”
朱由检还想再说，杨清一一直压抑住的情绪却似乎一下子找到了释放的出口。她的眼泪一下子飚出来，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声音凄惨，就好像一个将死之母狼，最后的哀嚎。
“朱由检，我知道你有很多儿女，并不差死一个两个。你是尊贵的大男人，你更不差女人为你生育。”她的嘴唇颤抖着，“你是皇上，我只是一个在后宫时刻等待着你临幸的妃子！”
朱由检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松开了杨清一的手，也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背对着烛火，让他的脸有些暗淡，可是怎么也盖不过他脸上的那一抹伤痛。
他是真的被这一句话伤到了。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他艰涩地开口，“我一直以为……”
他每一个字的每一笔笔画，都好像锋利的刀具。横的是剑，竖的是矛……全都精确无比地插在了她的心口。她痛得无法自持，其实早在她口不择言地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
“原来你是后悔了。”朱由检讽刺地笑了笑，“你后悔……你当初和我回来了。……好，好，我知道了。”
朱由检不再看她，转过了身，淡淡道：“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大步朝着门去了。
杨清一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背影，她忽然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背影了。他很少再把这种离别的闷痛留给她。
那个背影微晃，步伐似乎有些沉重。
再坚强的人，也会承受不住太痛的负荷。
“由检……”
朱由检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还是走了。
“娘娘！”茯苓很快又冲了进来，看见杨清一满脸的泪，心疼地道，“娘娘又是何必呢？……奴婢刚刚问了，皇上刚刚只是让陈圆圆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走……”
“茯苓！”她一下子仅仅抱住了她，“我刚刚……我刚刚真的说错话了，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从来都没有真的想要怪他，我只是恨……我恨我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却依然没有能力……我还是保护不了我爱的人……”
“娘娘，不是的……”
“是我，是我……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敢再亲近他们，我怕我越是亲近，等我失去的时候，就越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