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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咸阳,秦王宫。
已经继位近三年的秦王嬴稷高坐在陛台上,下面是身穿玄色衣袍的大臣,左侧为文臣,右侧为武将。继位这么久,嬴稷早已熟悉秦国的大臣们对他的大礼参拜,唯唯诺诺。
甘茂出列道:“大王,白起率军十万,陈光舟师,沿着汉水而上,过丹水,趁着武关兵力空虚之际,一举攻克了武关。大王虽然命令穰侯(魏冉)带兵驰援武关,但是白起此人用兵,诡异多端,故而宋军已经撤出武关,沿着丹水进入商於,恐于丹水之源登陆,北上进犯蓝田也!”
“相国是认为白起会带着宋军进犯蓝田吗?”嬴稷淡淡的出声道,虽然继位不过数年,但是嬴稷早已养成了一股属于帝王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值得一提的是,嬴稷继位后,并没有大肆提拔自己的亲信担任要职,而是为了稳固朝政时局,嬴稷选择留下惠文王、武王一朝的旧人,还赏赐了他们一些金银财宝,安抚人心。
此举也的确使得嬴稷获得了众多大臣的拥戴。
甘茂回答道:“不无这个可能。不过白起善用兵也,当年的鄢郢之战,正是他率领数万宋国的精锐之师,避实就虚,数战破楚!如今白起又故伎重演,率军犯秦,其目的应该是为了破我咸阳也!”
“不知相国有何对策?”
“臣认为,欲灭白起这一路宋军,有两个选择。其一,将蓝田、武关、泾阳等地的兵马召回咸阳,巩固咸阳的城防工事,如此可不惧来犯的宋军!其二,便是召集各地的秦军,坚壁清野,集中优势兵力于蓝田,阻击宋军,同时,派出一支军队包抄宋人的后路,两面夹击之下,宋军必败!”
“当年的宋楚两国的鄢郢之战,历历在目!楚军就是坚壁清野,集中了优势的兵力于鄢城,结果被白起率军开渠灌城,鄢城死难者超过40万人!这个事情不可重演!故而寡人认为,不可草率出兵围歼宋军。”
“然则今日之秦国,不同于当时之楚国。寡人亦不是楚怀王!”
“大王是打算收缩防线,聚重兵于咸阳吗?”
闻言,秦王嬴稷又摆了摆手道:“这是坐以待毙的事情,寡人不会干的。今敌在暗,我在明,白起所率之宋军为机动兵力,来去如风,飘忽不定,我八百里秦川,一马平川,正好适合宋人的铁骑纵横驰骋!故而寡人以为,应兵分两路,在收缩防线,坚壁清野,巩固咸阳的防务的同时,还应该集中兵力,伺机而动!”
“善!”
商於之地。
白起站在山坡上,拄着剑,静静的凝视着下面上岸的宋军将士,久久不语。
山风吹拂在白起的脸颊上,发丝撩过,更为他的刀削一般的面容增添了一份肃杀之气。
“将军,将士们都已经全部上岸了。”旁边的孙烈垂手道。
“好。”白起微微颔首,随之打手一挥道,“击鼓聚兵!”
等到所有的宋军将士都集合起来,分作十个方阵后,白起这才走到最显眼的高坡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
“点火!”
随着白起的一声令下,远在河岸那里的大船被点燃起来,滔天的火焰吞噬着一切,只发出了“噼啪噼啪”的申包胥。
除了船只外,被焚毁的还有砂锅、米粟谷物等东西。
白起看着下面一脸震惊的宋军将士,不由得肃容道:“弟兄们,你们都看到了,我军只留下三日的粮秣,别无他物!三日之后,我军若不能取得大胜,拿下蓝田,便会面临粮绝的窘境,如长平之战时的赵军一般!”
“我们孤军深入,深入秦地作战,四面都是敌军!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欲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战!战必胜,攻必克!我白起得王上信重,受封武安君,带着你们深入秦地作战,带着你们去建功立业,带着你们去完成我宋国祖祖辈辈人的梦想!这是我们的荣幸!虽死而无憾也!”
白起挥剑,指着咸阳的方向,厉声道:“此一战,不成功便成仁!我白起若不能带着你们回家,一定会陪着你们葬身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无法魂归故土!当然了,只是他乡,而非异国!因为在不久之后,秦地,将纳入我大宋国的版图之中!”
“万胜!万胜!万胜!……”
白起的演讲极具渲染力,再加上破釜沉舟,故而所有的宋军将士都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极大的胆气,煞气冲天!
公元前298年三月初,白起率军在商地突袭赶赴蓝田的十万秦军,追杀秦军五十里,歼敌六万。穰侯魏冉不得不带着残兵败将,退守上洛。
惊闻商之战的败绩,秦王嬴稷勃然变色,随即命令甘茂赶到蓝田,指挥各路秦军挡住宋军的进犯,构筑了一条从蓝田到华山的防御线,欲阻击宋军于咸阳之外!
秦国之所以将防御线拉的这么长,是因为害怕白起统率着宋军去到函谷关,与函谷关外的宋军夹击秦军,到时候秦军腹背受敌之下,必定大败!
而白起没有管这些,他的目的似乎不是咸阳。
白起率军绕开了蓝田一线,向着秦国的腹地而去!
没有人明白白起的战略意图何在,只知道宋军劫掠了沿途的秦国城邑村镇,斩获颇丰,但是宋军的去向不明,来无影去无踪,故而无法捕捉到宋军的确切的位置,几十万秦军对此束手无策!
就在各路秦军正在围歼白起所率的宋国的军队的时候,在咸阳城内,季君府中,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尹正,你还敢再来?难道你就不怕我抓了你,去向秦王邀功请赏吗?”看见尹正就坐在蒲团上,神色怡然的模样,公子壮不由得眉头一皱,出声威胁道。
“不不,我相信季君是不会这么做的。”
“汝何以如此笃定?哼哼,若是放在平时,秦宋两国无战事的时候,本君自然不想动你,我王也不屑杀你,但是现在两国交战!这么敏感的时候,你尹正还敢跑到咸阳,出现在本君的面前,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哈哈。季君此言大谬!”尹正一脸豁达地笑着道,“我尹正的项上人头不值几个钱,季君若是感兴趣的话,但可拿去。”
“哼,你这话说得好听。尹正,你来见本君,所为何事?莫不是宋王偃派你来的吗?”
“尹正确是受王命而来。”
“所为何事?”
“欲送季君一场大富贵!”
“嗤!”
嬴壮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送我一场大富贵?可笑!本君为庶长,又是秦国的季君,早已位及人臣,还需什么大富贵?尹正,本君看你还是回去吧!任你有张仪一般的三寸不烂之舌,本君在国家利益面前,都将是不为所动的,所以你不必浪费口舌了!”
“季君何必急着下逐客令呢?不妨让尹正把话说清楚如何?”
“有话快说。”嬴壮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季君想必是知道秦国当前的困境,知道天下大势了吧?”
嬴壮闻言,摆了摆手道:“别跟本君说这些有的没的。尹正,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无非是想来游说本君为宋国效力的!但是本君告诉你,这不可能!我嬴壮虽然不喜今上,但他毕竟是秦王,是我大秦之王!本君为嬴秦王室,国难当头,怎可会为了一己私利而罔顾国家大义?”
“至于你们宋国上一回开出的条件,更是荒唐!我嬴壮乃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人,王位的确很诱人,可是本君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得到,什么东西得不到。得不到的东西,本君一向是不会去苛求什么的。”
尹正不为所动,笑着道:“季君,我真是来给你送一场大富贵的!以季君你的眼光,不应该看不出来,秦国覆灭在即,大宋国一统天下的势头已经无可阻挡了吧?”
“那可未必!”嬴壮死鸭子嘴硬地道,“宋国不过外强中干,一下子吞并了关东列国,宋国根本来不及消化,如此穷兵黩武,宋国迟早会败亡的。”
“那季君可看出了我宋国的败亡之势?”
“这……”
“季君,请听我一言。”尹正大义凛然地道,“秦国已经保不住了!秦国坐拥崤函之险,固若金汤没错,但是这天下,没有刺不破的盾牌,没有攻不下的城池关隘/谷关坚固,但是总有一天,会被我宋军攻克的!这且不说,白起已经率军深入秦地,正在四处扫荡秦国的各个城邑!你们秦军根本阻挡不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宋国今非昔比,秦国今非昔比啊!季君,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秦国覆灭,嬴秦一脉的祭祀必然断绝,除非秦王能跟过去的韩、魏、齐诸王一般,早日归降,不然咸阳城破之日,就是秦国国破家亡之时!”
“你这是在威胁本君吗?”嬴壮黑着脸道。
“尹正不敢威胁季君,只请季君好好想想。退一步说,他日秦国覆灭,秦王为嗣君,能得一县之地延秦国历代先君的祭祀,但是到时候季君能得到什么呢?只怕季君将不是季君,除了一个旧贵族的头衔,一无所有!”
尹正肃容道:“而我王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季君幡然醒悟,助我宋国里应外合,破袭函谷关,则将来我王会选一个郡的地方,作为季君你的封地,号秦君,你会成为秦国的嗣君!”
“这……”
“请季君好好想想,尹正告辞。”
尹正是一个聪明人,在看见嬴壮的神色出现了松动的迹象后,立马留下足够的时间,给嬴壮好好想想。
“今夜子时,我还会再来,届时请季君给一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