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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半晌,安佑看着李汐,“尽力就好,你也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
李汐苦笑,若是能找到那所谓的清莲公子自是好事,却怕那唯一的希望也会破碎。若清莲公子摇头,谁又能够医治好皇兄。
“既然水牢如此舒服,你且多住些日子。”李汐收敛了情绪,微微一笑,不待安佑作何回答,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看着那抹稍显瘦小的背影,安佑无奈的轻叹一口气,什么时候那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甜甜叫着‘安哥哥’的小女孩已经肩挑国事了?
双眼有些迷离,自己能帮她多少?还能心疼她多久?
“皇贵妃最近可老实?”李汐回到寝殿,便卧在贵妃椅上,疲倦中却也是有着一番欣喜,亮晶晶的眸子看着窗外,让幻樱和新衣两人都觉得有些心疼,都不禁在想,若公主不是生在帝王家,哪会如现在如此疲惫。
“她挨了那顿板子,如何还能折腾的起来?只是……”新衣话说了一半,便顿住。
幻樱眸子微动,接着话道:“皇上这几日一直守在榻边,连夜宿在甘宁宫。”幻樱答道。
“皇兄真的是……唉”一句责怪之语却生生化为了一声叹息,轻声呢喃道:“皇兄大抵是怨我的罢,这五年来,我陪着他的时间愈发少了。李盈盈虽嚣张跋扈,皇兄与她呆在一起,却是笑着的。”
“主子与皇上兄妹同心,皇上也是一时想不开,皇贵妃再好,如何比得起主子和皇上的情谊?”新衣话一落,就见幻樱一副你终于聪明了一次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的又瞪了回去。
李汐哑然失笑,幻樱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清莲公子出现在西苏,已经确定的消息,公主,要奴婢去迎了他回来吗?”
李汐敛眉,“那清莲也算的世外高人,又传他淡泊名利,若强行带他回来,未必能够答应替皇兄看诊。”
新衣眼珠子几下转动,笑嘻嘻道:“古有成大事者三请贤良,主子何不效仿之?再者说,如今朝内太平,主子呆在皇宫五年,皇上如今又与公主怄气,主子何不趁此机会,出去散散心也好。”
李汐细细斟酌,六皇叔一派虽然虎视眈眈,可朝中有安国候与凤老爷子,他不敢轻举妄动。自己施政开明,也常听取百官谏言,倒是听说民间百姓呼声很高,却不知只是表面现象,还是但真如此。
如此一想,她打定了主意,“倒也好,你们去准备下罢。明日请安国候入宫,我有要事嘱托。”
待两人离开后,李汐看着偌大的宫殿竟觉得有些寂寥。忽而自嘲一笑,暗吸一气,摇了摇头,把自己这无聊的想法抛开。
因晚间被梦魇魇了,早朝李汐显得有些疲倦。李铮瞧着,几次欲要开口,忆及前头的事,堪堪顿住。
新衣请了安国候到勤政殿,李汐将自己想法与他仔细说来。
“这五年来,老臣看着公主为了炎夏殚精竭虑,不曾有一日消停。这弦绷得太紧,也是会断的,老臣但真担忧,公主的身子吃不消。”安国候起身做了个揖,“公主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散散心,朝中的事,自有老臣和凤铭。”
李汐微愣,随即淡淡一笑,她怎忘了,还是有人会疼爱自己的人。“汐儿知道了,舅舅放心便是。”
安国侯看着那似笑非笑的眸,轻声嘱咐道:“宫外比不得宫里,公主切记万事小心,不可强出头。”言罢,又转头看了看新衣与幻樱两个丫头,“你二人要好生看顾公主,不可出任何差错。”
两个丫头皆应下话。
安国候又嘱咐了好些话,如同不放心女儿的老父。
李汐送安国候出宫时,眼眶稍稍红润,折回殿中,半靠在椅上,闭目养神。
半晌,新衣轻推门而进,欣喜道:“公主,皇上身边的魏子良来了,说是给公主送安神茶来。”
“难为皇兄还想着我,说我乏了,懒怠见。”李汐闭着眸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
乾清宫
李铮静立于宫门口,看着夕阳洒落在树间的余晖,眉宇既是期待,又是担忧。
见自己贴身侍卫从长街那头空手而来,大大的笑靥绽放在脸上,“汐儿喝了吗?”
魏子良有些不忍,垂首道:“公主正在午睡,安神茶搁下了。”
溢着兴奋的眸子渐渐暗了下来,李铮失望的哦了一声,朝来仪居的方向看了看。“汐儿定是生气了,这两日都不曾回来仪居。今儿早上瞧着她那样疲惫,只怕是累的慌。”
魏子良道:“皇上既然担心公主,何不亲自去勤政殿看望?公主肯定会高兴的。”
“他们都说我对汐儿说了很过分的话,她不不会见我的。”李铮咬咬牙,再次朝来仪居望望,“子良,朕真的过分了吗?”
魏子良愣了片刻,方才道:“皇上只要明白一件,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这世上,谁都可能伤害皇上,唯独公主不会。”
“朕明白。低声呢喃一句,李铮稍稍回神,脸上又露出一抹纯真的笑,拉着魏子良就往水月别居去,“三皇兄一定有办法哄汐儿开心,他最了解汐儿了。”
青幽幽的月光洒在竹林间,林中男子软软窝在一张榻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持了一管竹简,借着一旁石桌上幽暗的光,逐字阅读。
间或三两声咳嗽,引得整个身子都剧烈的颤抖起来,又安静下来,静谧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殿下,夜有些凉了,早些休息吧。”童儿拿过一件锦裘,盖在李昭身上。
李昭放下书,将身子往玉枕上挪了挪,拥紧了裘衣,眉目染上一抹担忧。
咳了两声,饮了口清嗓的茶,方才细声说道:“皇贵妃嚣张跋扈虽是事实,公主实不该惩罚的那样重,反而连累了安佑白受牢狱之灾。”
童儿捡起石桌上的竹简,“殿下好生将养着身子吧,外头的事,自有公主和皇上呢。”
李昭一句话还在喉咙中,却听得外头传来嘈杂声,便示意童儿去瞧瞧。
童儿去的不多时,便回来了,一脸为难那道:“殿下,是皇上。”
“打发他回去罢。”李昭闻言又躺下去,自从李铮登基以来,他便一直窝在这里不出,也不与兄妹二人说笑。一是为了养病,二也是为了断绝朝中那些人的心思。
李铮继位虽有先帝的圣旨,可智力仅有六岁,而汐儿虽有治国之才,却是一介女流,难以服众。
从几个皇子先后被软禁,朝中不少大臣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来了。
他苦笑一声,若不是这具身子,实在经不起颠簸,他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童儿迟疑了一下,又道:“皇上哭着来的。”
李昭想了想,“去将我书房暗匣内那盏荷花灯取来,交给皇上,他自然会回去的。”
魏子良站在不远处,见里李铮失落地转身,便知道皇上又碰了壁,心里隐隐担心,想着该如何安慰。
却见那童儿又开了门,递了东西给他,又关上门。
李铮朝他跑来,将一盏荷花灯拿给他看,“子良,你说三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魏子良一时不解,接过荷花灯细看一番,从里头取出一张便签,轻声念道:“诸天神明在上,若能治好皇兄的病,信女愿折寿而换。”
他惊讶地抬首,将便签递给李铮。
“李汐!”李铮喃喃念出后面的两个字,眼中已经积聚了雾气,“汐儿……”
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难怪汐儿会生气了。
“子良,我该怎么办?”他紧紧握着便签,想起昔日的种种,又念起那日在御花园的情景,暗恨自己无能。
魏子良笑道:“臣让御膳房明日一早准备好了皇上最爱吃的鳝上若水,公主也爱吃。”
第二日一早,李铮带着早膳来勤政殿,李汐却并称并未见,早朝也是由李铮一人处理。
坐在恢弘的大殿上,君王虽一脸正色,却心心念念着李汐的病情,直到下了早朝,才匆匆赶到后方勤政殿。
可无论他如何请求,李汐皆是避而不见。
“子良,你说,汐儿是不是还在怨我?”李铮急的险些哭出来,“就算要怨我,就算不肯原谅我,也让我看看她,知道她病的怎样了。”
魏子良一头安慰着他,一头定定的看着守在勤政殿前的女侍,心里兀自奇怪。
上前问道:“可见新衣和幻樱两位大人?”
女侍回道:“两位大人有事,不知魏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进去传句话,公主必定是不希望此事张扬开去,可皇上这样闹下去,只怕坏了公主大事。”魏子良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
那女侍垂首细想片刻,入内回禀去了。隔了不多时,她又出来,看了魏子良一眼,“公主请皇上与魏大人入内。”
李铮自是欣喜,大门一开,便一溜烟钻了进去。却见空荡荡的勤政殿内,连灯都不曾掌。隐约可见一人伏在案边,案上堆满了公文。
李铮只以为那是李汐,皱着眉头上前喝道:“汐儿身子不适,就该好好躺着才是,还这样劳累岂不是让自己白白遭罪?”
才靠近一点,魏子良燃了屋子里的灯,李铮这才看清,伏在案边的人,竟然是安佑,一时间傻在那里,瞪着两只眼瞧着眼前的人,不知如何反应。
安佑懒懒地将手里的奏折放下,揉揉眉眼,“皇上早会如此怜惜公主,她也不至于离宫出走了。”
“离宫出走?”李铮不解。
安佑便将李汐离宫的事情,大肆渲染了一番,大意是因为李铮的缘故。
一来,他是有意借着此事教训李铮,也好让他远离皇贵妃。二来也是因为李汐临时起意,让他来勤政殿守着,以防六皇叔突袭。
整日与奏折为伍,那里有他在水牢的逍遥快活?长琴蓄爷此刻,心里正不大痛快呢。
李铮闻言,自责不已。
魏子良何等聪明的人,只听安佑真假参半的话,便知道李汐出宫,是为了寻清莲公子去了。他虽不忍李铮自责,可想到皇上也该历练历练,便不说破,只安慰着李铮,又派人去寻找了。
京基街头。
李汐一袭黑色男装衬得人整个更加消瘦,长发用羽冠高高束起,唇边粘了两撇胡子。一手摇了把猛虎下山的折扇,一手负在身后,昂首挺胸,好一个外出游玩的俊俏小公子。
后头跟着的,是同样男装打扮的新衣与幻樱。
新衣扯扯身上的白色袍子,别扭万分,被幻樱冷眼一瞧,立即上前两步,蹙着眉头道:“公子,西苏在北,我们怎么往南走?”
“才刚凤老爷子着人传信来,让我前往凤府一趟。左右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就去看看这个老顽童还要玩什么把戏。”李汐故意压低了嗓子,虽不似男子醇厚的声音,倒也有几分让人难辨男女。
新衣又一蹙眉,“算算日子,凤将军那不争气的儿子也该回来了,若知道自己被骗,还不知如何搅闹凤府。若埋怨起公子来,也是公子理亏在先,你又何必再去凤府受这个白眼呢?”
李汐将头一扬,好笑地撇着她,“你倒是还有脸提这话,当初是谁和凤老爷子撺掇起来,哄骗我的?”
新衣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讪笑着将幻樱拉到身边来挡着,调皮道:“往事随风而散,公主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在这些小事在拘泥?”
李汐无奈摇摇头,双眼一一扫过两旁街市。
她不是头次出来,只是上次出宫,要追溯到几年前了。那个时候,京基虽然繁华,却不似现在这般热闹。
自她执政一来,炎夏的民风开放不少,从前女子是半点地位也没有,及第前莫说离开闺阁,就是个生人面都不能见的。
正叹息着,忽听得前方人流一阵攒动,隐约听得‘打死人了’的声音。
李汐看了幻樱一眼,她已经默不作声加紧了脚步,前头去探了探,回来轻声道:“有人欺市,虽然可恶,却也是常有的事情,公子,此番出宫目的不在此。”
李汐想来也是,这世有千百人,人有千百事,她管得了一桩,能管得了天下吗?
可转念又一想,炎夏立法便是为了护佑百姓平安,自己这个执法者亲眼目睹如此不平之事尚且袖手,旁人又当如何?
她稍有犹豫,便听得人群中传来几声惋惜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吗?一个清清白白的好闺女,遇上这个登徒浪子,只能白白被糟蹋了,前头发生的事还少吗?听说折了好几个黄花闺女,也没人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