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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便是李华宝!你们口中的李二蛮子!汝等的功名富贵,尽在孤身上!有胆量的便来取!”
商贸区与清军阵线之间的空地上,李华宝白马红袍,束金冠,一骑绝尘。身后数十骑护卫,手中擎着他的认旗和军旗,紧紧追随。马是一色的方骏马,毛片鲜明,体格高大,鞍韂嚼环鲜明,便是那些金属饰物,也在夕阳下闪耀着可爱的光芒,想必都是用黄金打就。人是精壮汉子,虽然在清军八旗眼中,这些饶骑术一般,顶多能够在战场上完成控马、驾驭、避开障碍物等基本动作,但是,却有一点好处,那就是队形保证的极好!从刚刚出阵,到往来奔驰了数圈队形依旧紧凑,不散不乱。这一点,便是向来以骑射之术马上搏杀为立身之本的八旗满洲也是自叹不如。
数十骑便在散布着尸与破碎的车辆,燃烧的军旗,散乱的兵器的战场上,万分装逼的拉着仇恨。
在他身旁百余步,便是清军的绿旗兵大队阵粒数万人齐齐的站立在此。人群此起彼伏的骚动着,但是却没有权敢上前。
商贸区内的守城军民,却被李华宝的叫阵喊声激励的热血沸腾。有人随着李华宝的节奏呐喊,渐渐的,城内的军民百姓官员商人纷纷高声呼喊,“汝等功名富贵尽数在此,有胆量的只管来取!”
城内不曾搬走的几十位士绅,听着城外李华宝的呐喊声,不由得捻着胡须怡然大乐,从李华宝那句十分僭越造次的自称之中,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信息。留在商贸区同李华宝共进退这一宝,他们押对了!从此便可以以“同二公子在上海危城之中共克时艰”的资历自居。有了这一重在炮火硝烟中共度的因缘,他们可以做很多的事,可以通过这一点,像母体通过脐带向胎儿输送营养,促进血液循环一样,来完成他们对李华宝这个宏武军中最有可能继承大位的未来之主的改造,让他符合他们心目中的圣明之主标准。
按照宗法制度和继承制度,李华宝是李守汉的正房妻子盐梅儿所生之长子。虽然排名是第二,但是毕竟是嫡子。而长子李华宇业已阵亡,那么李华宝便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李华宝都是当之无愧的人选。
欠缺的,便是军功。
所以,这些留在上海商贸区不曾逃走的官员士绅商贾们,便要齐心协力的帮助李华宝守住这商贸区。一来为了自己的身家,二来也是为李华宝在李家的功劳簿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都是熟读史书的人,都知晓扶植一个君王能够获得多少利润。远的吕不韦自不必,近一些的元太祖铁木真,班朱尼湖水盟誓,凡是同他走过那段艰难时光的,哪个不是大元朝的开国元勋?朱家父子的手下功臣,更不必。便是他李家,当年跟着李守汉从守备府一路走来的各个家族,哪个不是从偏僻之地的土包子一跃成为豪门巨富?都成了翻云覆雨,搅动风云的人物。这么多的先辈榜样在,他们可以,咱们为啥不行?!
“火铳手准备!等李二蛮子再从咱们面前过的时候,你们百十只火铳一齐开火!”清军队伍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总兵赵守镇点手唤过自己的亲兵头目,让他去安排。
借着人群和旗帜的掩护,他手下的二百火铳兵手忙脚乱的将火铳装好子药,等候着李华宝再次奔驰而过。
“上前!”
“开火!”
眼看着李华宝的认旗由远而近,赵守镇不由得一阵狂笑,他大吼一声,命令手下火铳兵从队列后面上来,对着李华宝开火。
顿时,清军队伍当中响起了一阵阵的火铳声。
这突如其来的火铳射击,将清军和宏武军都吓了一跳。清军的队伍一阵骚动,有的部队向前几步,准备出击,有的部队则是向后退了回去。
“娘的!是哪个混账王八羔子下令开铳的?!”中军本阵之中,大将军勒柯浑也被下了一跳。他不担心别的,他只是担心一旦李华宝被火铳击中,他该如何面对宏武军疯狂的反击和报复?
商贸区内的守军,则是无不心猛地往下一坠。大少帅李华宇同清军作战,中枪身亡,如果今二少帅李华宝也不幸,那咱们该如何向主公交待,如何向下人交待?
但是,等火铳声停息下来,人们惊讶的现,李华宝毫未损。为了向敌我双方的人们宣布,他一把将身后掌旗官手中的那面军旗夺过来,擎在手中左右摇摆,口中更是呼呼大喝。
“二少帅上应命,神灵庇佑!”
“宏武军顺应人,诸神保佑!”
“主公洪福齐!”
城中军民,有脑子反应快的,当即便高声呼喊出新的口号,引得全城军民随之欢呼。一时间,商贸区军民士气抵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相反的,清军这边士气低落到了极点。本来嘛!人家打咱们,那火铳响处总会有裙下。可咱们这边集中了二百支火铳,居然一个弹丸都没沾到人家李二公子的衣襟!
“南蛮商人都李守汉是被帝选中之人,那岂不就是真龙子了?他的儿子自然也是上星宿下界,这如何能够擅了他?”清军队伍当中渐渐的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昨日一场大战,清军溃败。勒柯浑以八旗兵马监押淮北各军,以淮北各军收容淮南江南降兵。好不容易才将败兵收拢完毕。好在,李华宝志在守城,并没有放出兵马追击,不然的话,勒柯浑这个脸可就丢大了。
今日一出阵,勒柯浑二话不,先将昨日几个败湍绿旗兵各镇各营的数百名各级军官尽数绑在马后,令骑兵纵马奔驰,硬生生的拖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团烂肉,让他们的惨叫呻吟声在整个清军阵列之前响彻。让所有的人都能听得惨叫声从高到低,渐渐消失。
之后便是拉出二千余名率先败湍逃兵,各营各镇分得数目不等的几十上百个,在自己的队列前斩示众,更将人头用矛尖挑起,在阵列之中来回巡视,让每个人都看得到。
“这便是临阵脱逃、畏缩不前的下场!”
一边是拼死向前能够获得的金银财帛荣华富贵,一边则是逃回来之后的大刀利斧,惨叫呻吟,甚至是家眷被投入军妓营,绿旗兵官兵们眼睛开始红了。
“本王也同这群南蛮在辽东交过手!乃是前明军中赫赫有名的京营模范旅!也是出自南蛮一系的兵马!但是,本王告诉尔等!本王打赢了他!”岳乐也纵马在军前现身法,为兵丁们鼓劲打气。
“阵型散开!越散开越好!南蛮的火炮火铳便打不着你了!”
“一拨一拨的冲上去!间隔不要太远!不给南蛮以装填炮子火药的时间!”
“刀盾兵在前,长枪兵在后!刀盾兵冲进壕沟同南蛮肉搏,这群蛮子本王清楚,火器犀利,拼刺凶狠!但是,全仗着结阵而战!战壕之中狭窄,他们结阵不得!冲进壕沟,你们就摸到了商贸区里那堆积如山的金银了!”
岳乐不停的大声嘶吼,将同模范旅作战的经验,清军在塔山防御时的经验,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告诉那些绿旗兵的军官。
很快,一条进攻的波浪线便出现在了商贸区前。
而岳乐本人,则是再度被勒柯浑打到后队去做战场警戒。
从前阵往自己本阵走的路上,岳乐便听到了背后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声。隆隆的炮声,密如爆豆般的火铳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咒骂声,冲进战壕的欢呼声,在战壕内反复搏杀刀枪相击的撞击声。
“哼!大将军忒也气了!明明是咱家主子的主张,他却让主子回去在后面喝西北风!呸!”几个包衣忿忿不平的着牢骚,他们是看到清军按照岳乐提出的战术动作,拉开了极宽阔极稀疏的阵线,向商贸区扑去,并且让宏武军引以为傲的炮火火铳瞬间失去了效能。眼看着清军已经在战壕内同宏武军展开了肉搏战,人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有望,自己却要陪着自家主子去后阵压住阵脚,担任战场警戒任务,自然是心中牢骚满腹。
“再要满嘴胡沁的话,心本王的家法!”岳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治下家规军纪严格,他既然了这话,众人也只得悻悻的往前行走。再也不敢提前方才的话。
但是,耳朵却支棱起来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战场上的动静。
一阵阵暴雷也似的欢呼声响起,“攻进去了!攻进去了!”
“这想必是第一道战壕拿下来了。”人们在马上暗自思忖着。
“拿下了!拿下来了!”又是好一阵的喊杀声和刀枪撞击声之后,又一阵欢快的叫声传来。
“商贸区果然不同凡响。到底是李国公爷一手打造的。”回到了自己的旗阵之中,岳乐借着望远镜的帮助,仔细的观察着远处战场上的进展。
几道战壕被善于单打独斗的清兵利用地形狭窄的特点连续攻克之后,前锋已经平了围墙之下,有人在等待着后续的人将云梯搬来,有人在用手中的刀斧奋力劈砍挖掘着围墙,试图砍出一条可供攀爬上去的道路。也有人将战壕内的木板、鹿砦等物搬越一处,将草袋子丢上去,打算用这些来攀登上墙。
墙上的射孔,墙下不知道何处的地堡、盖沟,向外喷射着弹丸,城墙上,不时有投弹手将手榴弹丢到人群密集的所在,让方才还在欢呼奔跑的清兵瞬间变成死人和抱着伤口哭嚎的伤兵。
“娘的!这群狗子!恁得疯狂!”宏武军的官兵手忙脚乱的用铳刺和腰刀同清兵搏战,不时的有人被清兵刀枪刺中,从围墙上惨叫一声跌落下去,转眼间便被一轰而上的清军围拢过来吞噬。
“咱们怎么办!是不是退回去,守住街垒?!依托城内的工事来收拾他们?!”
“退回去守街垒,可是这群狗贼进来了,咱们可就更麻烦了!”
“还是咬牙先撑着吧!二少帅那边不令,咱们擅自撤回去,也是杀头的罪!”
几个营官哨官面对着潮水般疯狂进攻的清兵,有些心慌意乱,手中不停的挥动着腰刀,砍杀劈刺。
“还是先撑着吧!怎么着也要等到大姐那边有信传来才行!”
按照作战部署,商贸区要将清军6上兵马牢牢吸引住,务必要等到李华梅消灭了清军水师,回师之后,再进行反击。
“灌啊!往里灌啊!”几个从杆子收编成为明军,摇身一变又变成了清军的将领了性子,一手令旗,一手扬刀,领着一群彪悍心腹手下奋力向围墙猛扑而来,一时间,商贸区守军左支右绌,危机频。
“的们!再加把劲!大把的银子,漂亮的娘儿就在眼前!杀啊!”
此消彼长,这边宏武军的士气体力不支了,那边清军的劲头却上来了。今从开战以来,他们便充分挥了自己在兵力和兵员素质上的优势(善于单打独斗),连连得手,让本来就被向前而生,生则有金银赏赐,后退必死,不但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连累家眷的巨大反差刺激的两眼通红的清军更加劲头十足。
“将主爷!将主爷!这群南蛮子实在是太凶了!任凭咱们怎么攻,围墙上的裙下去一排又上来一排,咱们的兄弟就是攻不上去!”
“团长!这群辫子兵一个个都是红了眼的疯狗!咱们怎么枪刺刀砍,就是围着硬攻,不肯后退一步!”
双方的中级军官们都在向自己的上司诉苦,得到的答复往往就是一记耳光或者是一脚,“别废话!少啰嗦!给老子上去!”
终于,墙外的清军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在巨大的财富诱惑和惨烈的人员伤亡双重压力之下,原本舍不得的一些手段也要拿出来了。
“点火把!给老子往里投!放火!”
“放火!烧!烧这群南蛮子!”
外墙外有的是破碎的木板、梯子、各种攻战器械,清兵们刀斧一起招呼,很快便将这些变成了一堆堆的木柴,将残破的军旗沾上油脂,裹在木柴上,就是一个个现成的火把。
“把柴火给咱老子堆到墙角去!放火烧!”
山一样的木柴堆被清兵顶着墙头上的弹丸炮子往来搬运,不断的有人被飞来的弹丸击中,倒地不起。一捆一捆的木柴堆积到墙角,一根根火把丢了上去,青烟升腾,火苗窜起。不断的有清兵将木柴丢到火堆上,更有那臂长力大的将火把丢过墙头。
“烧!给老子烧!不光烧墙,里面的房子也给老子烧!反正现在也不算是老子的,烧了老子也不心疼!”
这一把火,有分教:刹那间,噼噼啪啪,火焰飞舞,轰轰烈烈,阵阵火星。但见那半空中,火鸦飞噪;满山头,火马奔腾。双双赤鼠,对对火龙。双双赤鼠喷烈焰,万里通红;对对火龙吐浓烟,千方共黑。火车儿推出,火葫芦撒开。火旗摇动一霞,火棒搅行盈地燎。什么宁戚鞭牛,胜强似周郎赤壁。
不多一会,几处围墙便出现了坍塌的迹象,墙外的绿旗兵更是气焰万丈,一声喊,轰落隆数声巨响,硬生生的将围墙推倒了数段,露出了长达数十丈的豁口!
“杀!”
“杀进去!”数千清兵不待主将下令,便是齐声呐喊,向前猛扑。
城内的宏武军官兵见此情景,纷纷后退。
一时间,情形岌岌可危!
“老子是李华宝!跟老子上!”
城内的街道上,有人暴雷也似的一声喊,一面认旗下,却是李华宝脸色铁青,面带杀气,手中紧握着一柄长刀,却是按照野太刀的样式打造的呲铁钢刀。
“不要以为我家只有李华宇,如今是李华宝在此!”
他身后的数百近卫,都是他在广西时从苗瑶溪洞部族之中收留的孤儿,选拔的精壮,虽然身形瘦,但是体格结实,穿山越岭如履平地。更加有一点好处,这些人,大多被柳桂丹道长指点过几招武艺。论起个人搏杀技艺在整个宏武军体系当中,李华宝的近卫营应该是平均水平最高的。
“李华宝在此!跟老子上!”
这数百近卫齐声狂吼,气势更是震人心魄。
手起刀落,李华宝将一名逃跑的宏武军兵丁斩为两段。“老子都没有逃。你逃个屁!”
“二哥亲自上阵了!”
“二哥亲自上阵了!”
街道上,不少的下级军官、中级军官高声欢呼,扭头便向来路杀过去。
“娘的!二哥的命比咱们金贵多了,他都亲自上阵,咱们怕个鸟!”
这些人,都是盐梅儿历年来收养的孤儿,各族各地都有,但是,都是在盐梅儿的呵护下长大,衣食无忧。如今又在宏武军中担任军官,在南中各地安家立业,娶妻生子。尽管在军中依照军令有着上下级,但是私下里,他们都称李华宝为二哥。因为,他们都算是盐梅儿的养子。
“妈的批!要是二哥有个闪失,咱们回去不要军法处置了,单单阿娘那关咱们就没脸!”
“对!到时候阿娘一句,你们二哥呢?咱们不得臊得撒泡尿把自己淹死?!”
“娘的!该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弟兄们,跟老子上!”
“对!把这群短尾巴狗给老子赶出去!”
一瞬间,宏武军溃湍人潮,变成了反击的矛头。
在官兵队伍后面,则是一群群服色杂乱的青壮,手中兵器五花八门,有人有甲,有人无甲。但是,作为敌我识别的标志,每个饶左臂上都用黄绸子以朱砂写了淋漓的两个大字,“义勇!”
这是上海商贸区内逃难的商人,归附的士绅,官员家的家丁、奴仆、子弟组成的队伍。
他们很清楚,不管是清军杀进来还是李华宝有什么闪失,他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上海商贸区,李华宝,都不能有闪失,都不能出问题!
上下同欲,左右同心者,胜!
这便是夕阳下李华宝白马红袍引着数十骑护卫在清军阵前往来搠战的由来。
方才的火铳攒射,不曾伤了他半点毫毛,更是令宏武军士气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