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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军之前扎营的空地因为大军的离去又重归寂静,可仅仅数个时辰的功夫,就被一些不速之客打破。
之前消失于神武军的云岳,王不礼,周从赫然在列。他们各自的身后是一队队着各色铠甲的兵士。
只是三人虽然站立一处,却拉开了距离,隐隐有防备之式。
当居首的周从准备开口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
三人愕然抬头,只望见李云舒冷若冰霜的目光。
李云舒虽为奉旨监军,但作为文官且出生于小家族,三位来自大燕三大豪族的将军从未将他看在眼里。虽然,近半年李云舒跟着曹云立下诸多战功,让他们对他改观不少,但还是不曾将他放在眼里。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人,三人压下心中的惊讶,愤然望着另外两个。他们都是半日前才得知家族派来私兵,这李云舒又是如何知道的。
看着他们相互猜忌,李云舒冷笑一声:
“不要相互猜忌了,大皇子早在半月前就知道你们的诡计了。”
这周云王三家作为大燕三大豪族,枝繁叶茂、根基之深厚让人咋舌。大燕繁盛时,尚且可以暂为压制,可如今,完全没有对抗之力了。
半年多来,曹云在军中苦心经营,终于将几家势力在军中连根拔起,可李云舒要他处置三位大将的时候,曹云却不同意。
生在皇家,曹云自然知道这三家的底蕴,他不想节外生枝,更是在等一个机会。半月前,他在京中的眼线通知他三大豪宅都有超大数目的银钱支出,而且盛京周边的一些铁匠离奇失踪,皇家早就失去了对三大豪族的监管能力,可曹云却迅速在这些线索里发现了端倪。
看来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从当前的铁器、粮草等的价格,曹云推算出了他们私兵的大概人数。而这个数目敲就是大燕胜利的希望。
在沧澜河边吹尽一夜河风后,曹云向古贺大军递交了战书。
三大豪族做事确实滴水不漏,也未曾有人泄密,但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曹云所察觉了。得知事情竟是如此时,三人不免惊讶,但也不胜唏嘘,这大皇子真是算无遗漏。
不理会另外两人,李云舒径直走向周从,正待开口,周从却突然拔出了佩剑。
压下心中疑惑,李云舒道:
“周将军,你这是为何?”
周从脸上一沉,厉声呵斥:
“我还要问你是为何?”
看周从眉眼冷峻,不像是演戏,李云舒心中猛然一沉,但还是耐着性子道:
“周将军,是否有什么误会。”
不等周从再次开口,王不礼抢先道:
“我看是李监军误会了吧!”
言毕,杀机已经显露无疑。
李云舒身边的亲卫都是身经百战的敏锐之人,一看情况不对,立即拔出佩剑,将李云舒护在中间。
几十人的队伍在这近万人的私兵中间显得何其渺小,纵使他们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但数量上的绝对劣势还是让他们显得不堪一击。
王不礼正待发作,却被周从挡了下来。
周从依旧冷漠地盯着李云舒,他紧皱的眉头显示了他此时的怒意:
“李肃小儿,你这是何意,如果是想离间我们,大可不必。”
王不礼闻言冷笑一声,刚想开口,却被身边的云岳拉住了。云岳低声说道:“王兄莫急,现今曹云已是在作困兽之斗,这个李云舒平时跟在他身后摇尾乞怜,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扬,反正胜局已定,闲来无事,不如就让我等看看这个柳州李肃如何口吐莲花吧,再者,也探探周家在耍什么花样。”
“也罢,就让老夫看看这些个文人骚客如何在这真正的战场上当个跳梁小丑。”
云岳两人声音虽轻,但就近的几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其实他们何尝又不是故意说给周从等人听得呢?
周从气的青筋暴起,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李云舒闻言,更是一脸惨白,曹云并不是这样对他说的。
自知这一战已经避无可避,而现今的神武军也不可能战胜古贺大军,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曹云只能出此下策。盛京周家是先皇后周氏的母家,周从等人是曹云的血亲,在大战前夕,曹云曾经修书给周家当家人,大燕国大司徒,他的外公周林,提出合作事宜,许诺周家借机铲除云岳两家,并保周氏永世富贵。自先皇后周氏故去,羲和皇帝圣眷不再,本是第一豪族的周家备受排挤,本该恭敬的云王两家也借机上位,与周家分庭抗礼,曾经的尊贵不在,周林对羲和皇帝的成见也愈加深厚。本以为合作的事顺理成章,却不想,曹云还是小看了三大豪族的牵绊之深。
李云舒出生的柳州李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世家,他从小只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可就是如此,李云舒也知道,在这些世家里,本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任何平常人家不可想象的龌蹉也可能在这里发生。但曹云出生皇家,母亲母家是大燕第一豪族,他从小备受欺凌,怎么会不知道其中险恶,他到底和周家达成了什么协议,会如此笃信周家会帮他。
李云舒少年成名,虽然在朝堂备受打压,但一身傲骨却没有折损分毫,但就在现在,他想要跪地求饶。
母亲虽然冷淡,可从小就教会他堂堂正正。他相信,大燕男儿都如他这般,习武是为了保家卫国,学文是为了定国安邦,可一身才学又如何?曹云在前方孤军奋战,而他在这里毫无办法。
王不礼和岳云看到李云舒这般狼狈的模样十分畅快。豪族的骄傲不允许李云舒这样出生的人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
十五岁国试第一又如何,盛京第一才子又如何,没有权势注定会在自己的面前摇尾乞怜。其实摇尾乞怜也没有用了,等前方战事一定,李云舒也是活不成了。
两人想到痛快处,竟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看到两人丑态,李云舒旁边的亲卫终于忍不住了,战士可以流血,却不能折辱,今天即便拼了命,也不能让他们继续羞辱李大人。
可他们还是被李云舒拦了下来,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李云舒径直跪在了周从的身前:
“周大人,周皇后是你的亲妹妹,大皇子是你的亲侄子,他从小失去母亲,不被父亲疼惜,他以自己为饵在前方浴血奋战,他在等你去救他。”
其实是不报希望的,只是不甘心,只要有任何的可能,李云舒都愿意豁出命去尝试。但他也是现下才知道,他这样人的命,在别人眼里,也是不值分毫的。
周从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云舒,不知是该嘲笑他还是该怜悯他,他们这种文人都清高的很,男儿膝下的那点黄金也看得格外重,如今这一跪,周从清楚其中的分量,可他们这种人,哪里还有感动。身在豪门,享受了豪门的恩泽,就必须承担自己的责任,都说好男儿保家卫国,但这都是统治者编制的谎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些底层的孩子从小被这样教养,长大了就以为本就该这样,可他们这些豪门子第从小就懂得,哪里有什么国,只有把自己的家族守卫好了,才有永世的富贵。
其实自己何尝不心疼曹云,妹妹还在世时,他曾见过不满一岁的曹云,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如同一团棉花一样躺在妹妹的怀里。妹妹看他的眼神,周从永远记得,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妹妹是一家人的宝,而这个孩子是妹妹的宝。虽然他铁血无情地清理了周家在神武军中的势力,可他终究是妹妹的孩子,身体里也流着周家的血。
周从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手忍不住发抖。这个孩子小时候叫过他舅舅,虽然冷淡,却字字清晰,如若珠玉。如今,他就在前方,生死未卜。
可这又如何,自己的坚持和他们不一样,即便是血脉亲情,在整个豪族的利益面前又何足一提,这是他们这些豪族子弟本就该有的觉悟。
沉默,沉默,即使王云两人也对这如死的沉默感到无趣起来。
李云舒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即便是舍弃仅有的尊严,还是没有办法,有一刻,李云舒以为这便是自己能够承受的极苦了。
但事实告诉李云舒,他还是太小看了自己。
近万人都注视着李云舒,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把这个死乞白赖的人当做是一个笑话。李云舒身边的亲卫都红了眼睛,作为战士,他们是不肖与这样的人为伍的,但作为曹云的死士,他们都感激李云舒。其实他们一直都不明白曹云为何重用这样一个文弱书生,现在看来,曹云真是慧眼如炬。
日头逐渐向西倾斜,李云舒的心也逐渐冰冷。他从未妄自菲薄过,但此时,却是恨透了自己,曹云将命交给自己,自己又是如何对待的呢?除了放弃尊严,跪地求饶就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本是绝望的抬起头,却看到让李云舒生不如死的一幕。
那是兴高采烈的钰儿,他才从盛京赶过来,因为太高兴了,直直地奔向了李云舒,甚至没有记得李云舒的警告,在人前直呼他姐夫。看到李云舒跪立在地,他疑惑地望向李云舒,这便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个表情。
王不礼身边一个副将的长枪刺穿了钰儿的胸膛,他想扭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可却没有力气。
钰儿随李云舒征战古贺半年多,他没有死在古贺人的刀下,却死在了自己人的长枪下,而且到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钰儿的身体扑向了李云舒,因为跪的太久,李云舒被砸倒在地,钰儿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可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丽娘要留钰儿在家住一夜,可钰儿不愿。他想让姐夫早点知道自己当了父亲,可是日夜赶路,终究还是没有机会把话说出口。
长枪刺破空气的声音特别轻微,却让整个空地安静了下来。李云舒的心如同被狠狠捏住又放开,耳朵边突然爆出一团轰响,他把手附在钰儿的眼睛上,想帮助他闭上眼睛,可手一直哆嗦,最终没能够成功。
被亲卫扶起来,李云舒必须要人扶着才能站稳。钰儿才16岁,还没有娶妻生子,自己要如何才能向丽娘交代。
因为事发突然,私军突然嘈杂起来,眼神本以空洞的李云舒却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
他推开扶他的亲卫,将钰儿高高举起,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嘈杂的人群一下安静起来。
几乎是嘶吼的,李云舒用血红的眼睛注视着众人:
“他是钰儿,我的弟弟,也是你们弟弟、儿子。可他今天死了,没有死在古贺人手里,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抢下”
李云舒本就口才极佳,如今状若疯癫的惨状更是动人心魄:
“本人柳州李肃,神武监军。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的主帅,大燕国嫡长皇子正在前方与古贺大军决一死战。古贺势强,大皇子危在旦夕,李某一介书生,无德无能,为救大皇子只有跪地求饶,可你们也看见了,即便李某卑贱至此,也不能换回这些豪门世家的丝毫怜悯。我知道,你们中的大多数都不是世家子弟,因为那些子弟不会在这里,因为即使国破家亡,只要他们的世家在,他们依然可以潇洒度日,可你们不是,一旦亡国,你们的家园就会被人践踏,你们的妻儿就会被人欺凌,你们的父母白发苍苍,就会朝不保夕。你们的亲人就是下一个钰儿。可曾想,我大燕铁蹄也曾响彻天地,我大燕儿郎也曾顶天立地,好男儿生当浴血沙场,铁骨铮铮,死亦忠魂不灭,万年长存。但是,你们生于这大好河山却要将这家园拱手让人么?你们备受这些豪门世家欺凌却又甘作鹰犬枉顾忠良么?你们真要看着为了天下不顾一切的大皇子含恨而终么?这便是纵横大陆几百年的大燕给你们养出的血性么?”
近万人的队伍突然变得雅雀无事,其实李云舒的话也不是太过动人,甚至是漏洞百出的。但在此情此境下,却足够煽动人心。有年纪小的士兵已经哭了出来。
“战,战,战”开始的声音很小,但逐渐却变成了一股无法阻挡的巨浪,在整个空地上肆虐。
周从三人脸色变得铁青,不想李云舒寥寥数语竟有如此厉害,连阻止都来不及了。
三人带兵打仗多年,知道此时大势已去。眼下只有先制住李云舒才有一线生机。三人刚要动手,一声厉喝突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