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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小声对童振远说:“你瞧,真是妙不可言。”
一一
晚上20点15分
威廉#8226;鲍厄斯也来到白云饭店,但他并没有进宴会厅。
这个时候,在大厅里逗留的客人很少,黑色的大理石倒映着宁静而柔和的灯光。远处传来隐约的乐曲声和欢笑声,把他的心情拂拭得如同地面倒映的灯光一样宁静而柔和。他心情很好地在前厅、酒吧和几个服务台的附近,已经流连了半个小时了。
他到这里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想见到某个人,彼此照个面就行了,但没有见着。没有见着也没什么关系,对此他并不特别在意。
他的另一个同样并不太在意的愿望,是想试试能否在这里遇到一个有趣的姑娘。他口袋里有一张今晚舞会的门票,他知道这张门票很有引诱力。门票上注明,每位先生可携一位女伴,但不能是一位先生。很有趣的规定,他这样想。
他在酒吧柜台前要了一杯酒,酒使他的心情温暖而愉快。他打算喝完酒之后,看一看外面的夜景,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中走一走,然后再回住所去。
他走出酒吧,外面是一段不太长的过厅。过厅靠里的一侧是一排柜台。这里是办理预定机票、兑换外币、邮政电汇以及出售小商品的地方。他看见有两个姑娘正站在柜台的外面,低声商量着什么。
他走过去时,向悬挂在柜台上面的牌子上扫了一眼:电汇。两个中国姑娘,在这里电汇?这使他感到很有趣。是寄给国外的亲属吗?不是应该由国外的亲属往国内寄吗?她们是寄钱吗?
他从这两个中国姑娘身后经过时,其中一个梳短发的姑娘很快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很迅速地和她的同伴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向他转过身来,流露出要说话的样子。他便把目光停在她的脸上。
梳短发的姑娘用生硬的英语说:“对不起,先生,能帮我们一下吗?”
“什么事?”他问。
“先生,对不起,是这样的,我们要寄一笔钱到美国去。但我们没有往国外寄过钱,我们担心在这张单子上会不会有遗漏的地方,也许您能帮我们看一下。”她向柜台里那位正埋头看书的工作人员撇撇嘴,小声说:“她正忙着呢,嫌我们麻烦。您能帮我们一下吗?”
威廉#8226;鲍厄斯笑了,觉得这里的工作人员实在够呛。他听说过一些中国人媚外欺内的事情,他想这也可以算是一件吧。他笑着说:“我很愿意帮忙。”
他接过电汇单看了一遍,她们寄的是一笔很大的款子,共计二千五百美元。钱是寄给一个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一个中国学生的。接着,他看到了寄款人的英文名字:XiaoHei-Yu。他在心里把这个名字按中国人的习惯重新念了一下,应该是:于小蕙。他眉毛瞬间一跳,但很快就镇静下来。他为她们填好了单子,笑着递给她们,“瞧,这就完全好了,保证不会有问题。”
两个中国姑娘都向他道了谢,然后把钱和电汇单交给柜台里的营业员。营业员飞快地数着钱,又填单子,砰砰地盖邮戳,就象抡大锤一样响,随后就把单子象废纸一样扔了出来。在整个过程里,她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笑脸。威廉#8226;鲍厄斯不由摇了摇头,他想,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两个姑娘再次回头向他道谢,随后便匆匆离开了白云饭店。威廉稍微等待了一下,也向门外走去,不慌不忙的,就象散步一样。
一一
晚上20点20分
当康拉德#8226;康根领着余叶玲向自己的座位走去时,便知道自己实际上是遇到了奇迹,或者说是他自己创造了这个奇迹,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看到过道两旁的人都露出羡慕的微笑,就像向日葵旋转花盘一样,迎送着那道象风一般飘过的绚丽迷人的阳光。
康拉德抢先一步拉开椅子,请余叶玲在桌旁坐下。不要说安东尼,就连约瑟夫也露出惊愕的神色。她完全不是一般的亚洲女人所给人的那种呆板的感觉,那种小家子气。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就会象被充了电一样,从每一根头发里洋溢出兴奋的活力。
康拉德一一把桌旁的人向她作了介绍。她也作了自我介绍。“余叶玲。”她说,并且大方地伸出手和他们握手。她握手又干脆又果断,这给安东尼留下了深刻印象。
康拉德立刻要了酒和饮料。他很快就发现,余叶玲对酒一点也不在乎。她喝酒的姿势优雅而豪爽。她微笑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隔着杯口打量着桌边的人。
安东尼好奇地问:“余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在猜想,你是不是电影明星什么的,但是,看上去又不太象。”
余叶玲笑了,“您错了,福伦查先生,我不是什么电影明星,或者诸如此类的什么人。”
安东尼张了一下嘴,“是吗?可是我又很难想象您会坐在办公桌后面抄抄写写,或者接接电话,打打字什么的。”
“我也不坐办公室。”她爽朗地笑了一声,“也许直接了当地说话更符合我的脾气。准确一点说,我没有工作。”
“那么,您靠什么生活呢?靠您的丈夫?”
余叶玲大声地笑了起来,她放下手里的酒杯,以免它洒出来。
安东尼也困惑地笑了,“看来我说了傻话,是吗?”
“不,不,他有工作,但我不靠他。”
“你真叫我好奇,可以解释一下吗?”
余叶玲的眼睛乌黑闪亮地停在安东尼的脸上,“是这样,我喜欢给朋友们帮帮忙。朋友们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或者麻烦,谁也不会总是顺风的。有了麻烦他们就来找我,我帮他们想想办法。”
“比方说呢?”安东尼定定地看着她。
“比方说,某个在远洋轮上工作的朋友,从国外带回来一点东西,超过了限价。”
这时莉莉插嘴说:“也许大大地超过了限价,我说的对吗?”
余叶玲灿然一笑,“是的,你说的不错。当然,这种情况不能算是很多,而他又无力上更多的税,那么他就来找我。我可以想办法为他疏通一下关系。”
“然后呢?”安东尼笑着问。
“然后他就付给我一些报酬,就这样。当然,也可能是其它的事,只要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大家都是朋友嘛。”
安东尼看了约瑟夫一眼,“余小姐,你真是了不起。我是说,你是一个这么豪爽,这么热情的一个人。这我能看出来,所以,我倒真想交你这么一个朋友呢。”
余叶玲笑着说:“外国朋友我可真有不少呢,我也给他们帮过不少忙。当然,我有困难的时候他们也帮助我。”
安东尼又瞟了约瑟夫一眼,发现他正用审慎的目光看着她。
这个时候,整个舞会正渐渐沉浸入一种欢快而和谐的氛围之中。宁静温柔的烛光和旋转不已的球形灯,把红艳艳的舞厅没入到具有巴洛克风格的半明半暗的油画里。而乐队演奏的狐步舞曲就象山涧里的溪水一样,沿着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向四周流淌。舞池里的人随着乐曲旋转着他们的风采,在这半明半暗的油画里忽隐忽现地闪耀着他们的艳丽、凝重和金属般的光泽。
一个棕色皮肤的年轻人,手持话筒,扭摆着走上小舞台,随着乐曲演唱着他的阿拉伯民谣。
这个舞会的最别致的项目之一,就是任何人都可以走上小舞台,手持话筒一展歌喉。最妙的是,这里不重嗓音,不重演唱技巧,欣赏的就是稚嫩和他们真挚的感情。几乎每次舞会都有一些歌唱家到场,但没有一个歌唱家敢在这个舞会上登台唱歌。在上次舞会上一位大受欢迎的黑人外交官,演唱之后得意洋洋地说:“他们已经输出了太多的感情,而我们的还凝聚在心里,那是大不一样的。”
这时,走上舞台的,是一个从法国来的酗子。他个头不高,黄头发,看上去还有点腼腆。他几乎是被他的女朋友硬推上去的。他拿着话筒结结巴巴地说,他将演唱的是《我是杜马来的叮咚老爹》。但是,他实在太紧张了,拘束到十分糟糕的地步,声音微弱而又结巴。但客人们仍然原谅他,有些人为他鼓掌。而他自己则难堪得无地自容。
他的女伴奔上舞台。这是一个性格热烈而活泼的姑娘,栗色的头发象旗帜一样飘扬在脑后。她从后面搂住酗子的腰,轻轻地摇着他,脚尖有节奏地磕着地板。酗子扭头凝视着她,目光中饱含着真情。他们后来一起唱的是《准备行动》中的《我由你支配》,他们的歌声就象在叙述一件往事:
有时我欢乐,
有时我丧气,
我把我的命运,
全部交给了你。
……
客人们为他们的真情所感动,都热烈地鼓起掌来。酗子和他的女朋友无声地拥抱在一起,他们长时间的亲吻使大家都快乐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