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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难以入眠的一夜,其中也包括了楚少渊。
他在观星阁顶楼的小阁楼上,在桐油灯将尽时,翻阅了历代大燕帝王留下的手札,其中有明祖帝,有太宗皇帝,有高宗皇帝,也有武宗皇帝。
他看的最多的是武宗皇帝留下的手札。
实际上,他只在史书上头看见过记录着武宗皇帝年间几件大事的史册,这样直接的看武宗皇帝亲自书写的手札还是头一回。
武宗皇帝真不愧是一生征战在马背上的帝王,手札当中谈到的大多是他东征西战时的一些所见所闻,洋洋洒洒的写了有五大本手札,最前头的手札里,武宗皇帝是那般的飞扬跋扈,那般的不可一世,所写的内容皆是他要将东陆所有能见到的土地都纳入版图之中。
这般雄心壮志,这般慷慨激昂,让看的人也忍不住跟着热血沸腾。
想一想,武宗皇帝继位时仅仅只有八岁,先帝早亡导致他年幼便要担负繁重的政务,内宫中没有太后的扶持,只有太后身边的姑姑服侍左右,养成了武宗皇帝跋扈的性子。
楚少渊曾想过,许多人都是表里不一的,即便是皇帝也是如此,他曾怀疑过武宗皇帝的性子是否真如记录的那般强势强横。
而这一疑问如今终于解开了。
从手札上头的字迹上,能看出武宗皇帝确实是一位恢弘大气的帝王,不仅言辞犀利的指出当时朝政上的不足,更是广用贤才,用的这些人并不都是进士出身,有些人的出身十分卑微,但只要武宗皇帝看上了,便提拔上来。
这一点是历代皇帝所不能及的地方,若是这些人能够一直坚守本心,如今的大燕只怕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可惜的是,人往往居于高位便失去了最初的初心,什么荒唐的事都做得出来,偏偏这些人又都是武宗皇帝亲自重用之人,可想而知,又有几人敢出面弹劾?
所以后来发展到,无官不贪无官不腐,官场上一片乌烟瘴气,几个皇子为了壮大势力,又如何会约束手下人?
而后头的几本手札,则一改先前的激情澎湃,转而是平淡下来多了许多自问的话,多了何以安民此类的疑问。
只是终究是武宗皇帝的自问,没有人能回答他。
或许连他自己也拿不准吧,才会写下那些自问的话之后,留了大片的空白。
楚少渊猜测,后头的这几本一定是武宗皇帝年迈之后续写的,所以许多年轻时候不曾提及的,都写在了手札上。
只是不知道武宗皇帝是想将这些札记留给父王,好让父王知道在他心里,父王不是他想要的储君呢?还是他想要激励父王才会有这样的评断。
若说激励,有些太伤人,若说厌恶,既然已经传位给了父王,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个念头闪过,楚少渊忽的愣住。
此时,桐油灯中的桐油已燃尽,火苗扑簌簌的往上高高的一窜,然后“扑”的一声轻响,随之熄灭,唯留一丝青烟腾空在寂静的室中,越过小阁楼满满一书架的手札,从天窗里飘忽着升上去,渐渐散开,像是青烟里凝了历代帝王的神魂,依然守卫着大燕这片国土。
楚少渊没有睡意,他抬起头,从打开的天窗当中看出去,漫天星辰一闪一闪。
小阁楼一片静谧,安静到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噗通噗通,一声续着一声,沉稳有力,连绵不断。
……
文帝酒量并不算好,毕竟登基之前的二十几年被朱太后金珍玉贵的养了二十来年,一点儿武人的习性都没有沾染,而几个亲近之人也都不好酒,登基之后则是没有人敢跟他放开了喝酒,于是他的酒量便一直都不好,才喝了不过一续酒,脚步就已经有些踉踉跄跄。
他椅着步下了观星阁,只觉得这些高墙看着实在碍眼,皱眉看了许久,“实在碍眼,该与母后说说,这些无用的墙,拆便拆了,挡在这里平白的让人憋闷……”说着便想去朝凤宫与母后商议何时将这些宫墙都拆了些,也好方便出入宫闱,却全然忘了此时朝凤宫已经不是朱太后的寝宫了。
一旁跟着的太监们哪里知道文帝醉了酒,只当文帝是要去朝凤宫见皇后,连忙跟了上去,小心的服侍。
直到进了朝凤宫,见到卫皇后,见到凤仪长公主,文帝这才回味过来,原来他已经登基了,母后也成了太后了,不住在朝凤宫了。
他摇椅晃的又想转身走。
卫皇后正在与凤仪公主商议宫变之后该如何脱罪的事,如今看文帝来了,心下是又惧又怕,行动间便有些惶恐。
她们的这番举动却让文帝欲走的姿势顿住。
文帝本就醉酒,再看她们这样,脾气就上了来,想到什么似得,看向皇后的脸色极差:“你见到朕就这般嫌恶么?”
倒是全然忘了太子发动宫变的事。
卫皇后鼻尖微微一动,闻出了文帝一身的酒气,忍不住想,皇上这是伤心了?所以才将自己灌醉了?
她越想越想觉得是,皇上那般重视太子,不但让翰林院中最盛名的掌院学士来教他治国之道,更是让忠勇侯来教给太子骑射功夫,皇上对太子可谓是下足了心血,太子却发动了宫变,这般的让皇上失望,皇上又岂会不难过,不伤心?
这样一想,卫皇后虽然心中还是惧怕,但多少还是有几分侥幸的心思在,看着文帝,那点心思就活络起来,递了个眼风给凤仪,然后脸上浮出委屈的神色。
凤仪公主瞧见母后这般,心知母后是要在父王面前替哥哥求情,连忙低头退了出去。
卫皇后看着文帝,头低垂下来,声音也放得极为轻柔,全部都是文帝喜欢的模样,她低声哭诉:“皇上这说的又是哪里的话?臣妾只怕您如今嫌恶了臣妾,”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
文帝惊了一下,记忆之中,皇后极少会在他面前这般示弱,向来是脖颈挺直的抬头看着自己,一点儿也不肯退让的,什么时候这般服过软?
酒醉之后的文帝脑子有些乱,疑惑的看了皇后好一会儿,直到皇后心中惶惶不可终日起来,他才清了清嗓子道:“皇后这般哭泣,倒是让朕有些无措了。”
皇后心中大喜,仰头看着文帝,眼中满是恋慕之色:“皇上……”
文帝从来不会用这般轻软柔和的语言与她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有什么便说什么,也不曾哄过她,而今日却一反常态,让皇后心中那点侥幸越发的活动起来。
她低着头又哭了起来,“皇儿他被奸人蛊惑,才会酿成如此大祸,还请皇上看在皇儿年幼无知,且饶恕他吧。”
文帝皱眉,看着哭泣不停的皇后,回想她的话,奸人蛊惑,酿成大祸……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哭着试探的说出这句话,许久不见文帝回她,忍不住偷眼看向文帝。
就见文帝深锁眉头,一副仔细思索的样子,似是在考虑。
皇后连忙趁热打铁:“是梁行庸他怕被皇上因失职一事问罪,挑唆了皇儿,还说若是皇上有意要废黜皇儿的太子之位,皇儿他误信了梁行庸,才会做出这样的错事来,如今皇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皇儿他自从西北回来,身子便一直不好,若这么拖下去,怕是皇儿撑不住要先一步去了……”
文帝从这一长串儿话中抓到了关键的一句,废黜太子之位……
废黜太子之位?
猛的一下,他的酒全都醒了,再看向皇后的眼底就充满了冰冷。
“那依皇后所言,朕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文帝冷冷的问道。
皇后心中一喜,听见文帝问她如何处理此事,她立即便道:“皇儿这件事确实做的不对,但到底也是皇上太宠爱三皇子了,才会让满朝文武以为皇儿的太子之位定然会被废黜,皇上既问臣妾,臣妾便大胆说一句,皇上不可再这么宠着三皇子了,应当将三皇子手中掌管工部之权交由皇儿,这样一来那些大臣们也不会有这般担心,也不会挑唆着皇儿犯下这等错事了。”
文帝心中冷笑连连,若不是他醉酒到此,只怕他也听不到皇后的这番颠倒是非黑白的说辞了。
皇后向来不是个头脑聪颖之人,这点他早就知道,只是没料到皇后竟然愚笨到这种地步,倒是让他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文帝长久的沉默,不但让皇后心中难安,更让躲在偏殿之中的凤仪公主焦急起来。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猫用爪子挠似得,七上八下。
兄长这番宫变失败,她曾想过父王的反应,但绝不是如今这般,既关切母后,又沉默的状态,这让她的心就像是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吊着,让她难受极了。
就听内殿之中,父王清清冷冷的先是笑了一声,然后才开口道:
“太子险些要了朕的性命,皇后是不是也认为这是朕的缘故?是不是皇后也觉得,若不是因为朕做的不对,太子又怎么会想要取朕而代之?在皇后眼里,是不是朕也该将手中的权柄交由太子?”
文帝一声比一声高的问话,让凤仪大惊失色,腿脚发软的险些跌倒在偏殿中。
……
ps:皇后也终于要终结了,松一口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