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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皇帝曾经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掩饰贵妃娘娘的真正身份,但是几乎朝野臣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贵妃娘娘其实是皇帝的儿媳妇,她是十八皇子——寿王的媳妇儿。
皇帝原本非常宠幸寿王的母亲——武惠妃。可惜武惠妃短命,她去世后,皇帝再也找不到那么称心如意的女人了。寂寞难耐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把武惠妃的儿媳妇变成了自己的媳妇儿。
长安有许多老百姓猜测:恐怕武惠妃去世之前皇上就已经看中这个儿媳妇了,只是碍着媳妇儿武惠妃的面子不好下手而已,武惠妃归天,皇上说不定正求之不得呢。
公公偷儿媳妇,这种事情民间也不是没有,但是公公再垂涎儿媳妇也只能偷偷情嘛。可是皇帝就不同了,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既然全天下的人都是皇帝的奴隶,那么儿媳妇自然也算他的奴隶了,主人宠幸奴隶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一个人太有权有势了,难免会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来。所以皇帝不屑于像普通老百姓一样偷情,喜欢这个女人他就要光明正大的娶。
安思顺和光弼他们虽然远在边疆,但是自古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皇上霸占儿媳妇!这样的传闻真是说多刺激就有多刺激啊。简直比战场上的炮火更震聋发愦。一传十,十传百,到处津津乐道沸沸扬扬的,恐怕还不到半个月,远在千里之外的河西的将士们就都听说这丑闻了。而且绘声绘色的,完全是情景再现啊,就像亲眼目睹的一般。光弼甚至怀疑:恐怕当事人的经历还没传闻的那么详细呢。
皇上和贵妃娘娘本来是神圣庄严高不可攀的,可是有了丑闻做铺垫,在普通人的心里他们就没那么神圣高贵了。甚至当他们走到面前的时候,光弼发现自己看他们的目光也没那么敬畏了。
当臣子不再敬畏的时候,皇帝的排场再大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光弼随着众人跪接圣驾,同时以挑剔的眼光盯着“当今圣上”和贵妃娘娘。
当今圣上已两鬃斑白了,脸上也出现了好几个大大的老年斑,脸上的肌肉早就松驰了,额上的皱纹深深的,反正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糟老头儿。
可是贵妃娘娘却是丰华正茂。身材那个丰满啊,脸蛋儿那个粉嫩啊,声音那个动听啊,衣服那个好看啊。你很难想象这么美丽的女子也是像你一样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她美得就像古人笔下吸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真是越看越迷人!难怪民间有人传言贵妃娘娘是月里嫦娥下凡投胎的呢。
老夫少妻站在一块儿,叫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光弼在心中叹惜一声,随即又被自己给惊到了:他刚刚居然把当今圣上比喻为牛粪?
虽然只是腹诽而已,可是这样评价当今圣上,也够大不敬的了。他一个做臣子的,竟然敢如此瞧不起自己的皇上!而且还是开创了空前的盛世、让千千万万不同种族的唐人都过上了幸福日子的英明神武的皇上!这太不像话了。
光弼在心里将自己责备了无数遍,然后又认真仔细地寻找皇上值得让他敬畏的地方,可是看来看去,越看皇上怎么就越像一个昏君、庸君呢?
在大伙儿都去参拜皇帝的时候,大胖子安禄山却突兀地走到贵妃娘娘面前,他双膝一屈,身子一矮,那气势犹如山崩了。安禄山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微臣安禄山参见贵妃娘娘,恭祝贵妃娘娘永远像现在这么年轻、漂亮。”
安禄山的行动又成功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他身上了。这家伙脑子没进水吧?怎么不参拜皇上倒去参拜贵妃娘娘了?
女人都爱漂亮,美女也不例外。贵妃娘娘听到祝她永远年轻漂亮的话,她笑得那个开心啊,就像迎风怒放的牡丹花一样灿烂。贵妃娘娘伸手做了个搀扶的姿势,连声道:“没想到你这胖子人虽然长得难看,说话倒是挺可爱的。”
安禄山半点也不尴尬,粗着嗓门笑哈哈的道:“没办法,我这脸是爹娘给的,他们不像贵妃娘娘的爹娘那么好看,所以只能生出我这么丑的儿子来。”
“瞧你这话说的。”贵妃娘娘笑着问他,“难不成你还见过哀家的父母?”
安禄山摇头道:“禄山是偏僻地方的胡人,哪里有机会见到贵妃娘娘的父母啊。不过,贵妃娘娘长这么好看,贵妃娘娘的父母想当然也是好看的。”
安禄山对着贵妃娘娘又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身来,走到皇帝面前,拜倒在地,大声道:“微臣安禄山见过皇上,恭祝皇上万寿无僵。”
“免礼平身吧。”虽然安禄山把他这个做皇帝的晾在一边都快半天了,皇帝倒不恼火,反而颇有兴趣地盯着安禄山看了又看,含笑问道:“禄山为什么要先参拜贵妃娘娘啊?”
安禄山搔了搔头,胖胖的脸笑得相当憨厚,“因为禄山是胡人啊,胡人都是先母后父的。在禄山心里,皇上就是禄山的父亲,贵妃娘娘是禄山的母亲,禄山当然要先参拜母亲啊。”
贵妃娘娘笑得花枝乱颤,道:“啊哟不得了,哀家什么时候蹦出这么大个儿子来了?”
安禄山打蛇随棍上,贵妃娘娘一句戏言才出口,他立即又跪倒在贵妃娘娘脚下磕头道:“娘娘居然愿意认安禄山这个儿子,禄山三生有幸啊。母亲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真是个乖儿子。”贵妃娘娘笑得似乎腿都软了,她半倚在皇帝身上,挥着手绢儿道:“起来吧起来吧。”
皇帝也笑道:“禄山,看来娘娘蛮喜欢你这个丑儿子的,从此你就是娘娘的干儿子了。不过,这仪式不能这么草率啊......”皇帝沉吟了一下,转头对高力士道:“这事交给你了,你回去就准备择个黄道吉日,再办个隆重的典礼让贵妃娘娘认干儿子吧。”
高力士微微躬身,道声“遵命”。皇帝又对哥舒翰和安思顺笑道:“两位爱卿难得来京城一趟,你们也多留两天,跟着凑个热闹吧。”
因为皇帝和贵妃娘娘的参与,宴会又变得热闹起来。席间,安禄山毫无顾忌地讲他第一次进京所闹的笑话,真是丑态百出,直把皇帝和贵妃娘娘乐得合不拢嘴。
光弼嫌恶得要命,他早就想摔筷子走人了,但是皇帝和贵妃娘娘都兴致勃勃的,他一个做臣子的总不能扫他们的兴吧?
光弼悄悄地留意安思顺和哥舒翰,这两个人虽然一直陪着哈哈直乐,但他们脸上却时不时的浮起焦躁之色。光弼可以肯定:这两位节度使都有点不耐烦听笑话了。
好在皇帝年纪大了,精力不像贵妃娘娘那么旺盛,约莫一个多时辰后,皇帝忽然打了个哈欠,高力士和贵妃娘娘慌忙搀着他站起身来。皇帝挥了挥手,道:“朕今儿有点累了,先散了吧,改日再聚。”
终于熬到席散,哥舒翰和安思顺都如逢大赦,两人立马精神起来,赶紧率领众人恭送皇上和贵妃娘娘回去休息。
一行人出了大明宫,安思顺脸上的笑容顿时跑得无影无踪,他低低的哼了一声,“自古丑人多作怪。”
一听这话,光弼和安思义都笑了起来,原来节度使的忍耐也早就到了极限了。
众人回到驿馆,感觉居然都有点乏力了。光弼在驿馆大堂供人休息的胡床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感叹道:“这什么破宴会,倒比上战彻累。”
驿馆大堂里安安静静的,安思义看看左右就他们三个人了,他走近安思顺,小声问道:“节度使,那家伙已经位极人臣了,他还丑态百出挖空心思的讨好贵妃娘娘和皇上,你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安思顺也在光弼身边坐了下来,安思义紧跟着落座。安思顺似乎也同样疑惑,缓缓的道:“论理说那家伙富贵已极,几乎没有可能再高升了。”他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道:“莫非他也想出将入相?”
忽闻此言,光弼和安思义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他们没听错吧?
“恐怕他还真是冲着宰相之位而来的。”安思顺沉吟道:“李林甫已经老了,渐渐的精力不济,连杨国忠都斗不过了,退位让贤是迟早的事。”
“可是安禄山......”光弼不可置信地瞪着安思顺,安思义也感觉不可思议,两人几乎同时反对道:“他也能当宰相?”
“如今这世道......”安思顺叹了口气,说:“一切皆有可能。”
“他也想当宰相!我看是异想天开。”光弼鄙夷地哼了一声,道:“那家伙恐怕斗大的字都认不出一箩筐。咱先不说他不学无术吧。你就看看他那鬼样子,一张脸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大肚子挺得比怀胎九月的孕妇还高。这样的家伙坐到文武百官的最前面,没的让四夷使节笑话我们大唐无人。”
“那家伙的外貌确实是个致命伤。”安思顺沉吟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皇上更不能例外。就说前宰相张九龄大人吧,张大人不仅满腹才气而且风度翩翩,皇上对他欣赏得要命,甚至为他创造出一个名词来:九龄风度。后来皇上虽然罢了张大人的宰相之位,可是选官的时候他还是动不动就问‘可有九龄风度’?可见他非常希望再出现一位像张大人一样有气质的人来。照此推测,皇帝再喜欢安禄山也不过是把他当个小丑养着,就像戏子也可以哄他开心一样。安禄山想靠着这些手段爬到宰相宝座上去,恐怕是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