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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是出了正房,就瞧见院门大开,春花立在门后,手扶在门框上头,不听她说话,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春花?”宋如是站在屋檐底下,冲着院门轻唤一声。
春花霍然回身,秋香色的裙摆泛起一道涟漪,她面上却是一脸的泪痕,“娘子……”
宋如是心头一跳,不由试探道:“春花,你莫不是瞧见三爷了?”
春花点了点头,急忙掏出帕子胡乱的擦拭着脸上的泪珠子,她擦了眼泪,又对着宋如是笑道:“三爷刚走……”
宋如是看着春花面上笑容比哭还难看,口中思忖着说道:“春花,三爷的事情你莫要多想,有些事情原本就是身不由己的。”
“三爷最近忙的脚不沾地,奴婢自然明白三爷的辛苦,只是三爷今日,实在有些古怪……奴婢虽是说不出来……但是三爷像是有事瞒着奴婢……”春花提到三爷,不免又要掉泪,她眼皮子红红的,素来爱笑的一双眼睛透出一抹悲伤来。
宋如是心中思索了一番,冲着春花招了招手,“春花,你且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春花这边刚刚转身,就听到三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春花?”
春花急忙回身去瞧,只见三爷笑盈盈的立在门口,正冲着自己眯着眼睛笑。
自打三爷刚才离去,春花不免心中下定了决心,若是再瞧见三爷,定要晾他一会儿,谁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冲着三爷笑了起来,“三爷怎地去而复返了?”
朱三爷撩起袍子,跨过门槛,进了院子,遥遥冲着宋如是喊了一声,“承德,我今日正有事情来找你。”
宋如是看向朱三爷,朱三爷的模样与平日里并无不同,甚至连眯起眼睛笑起来的样子也与之前一般无二,宋如是垂下眼眸,再抬眸间,已换上了一张笑脸,“无事不登三宝殿,少连兄此番上门又是为了什么?”
“前些日子那城外庙里的池塘里头,移了几株白莲,听闻一夜之间全然绽放。承德最好风雅,不妨出城去瞧上一瞧。”朱三爷笑道。
宋如是心里一松,面上却是不显分毫,她看着笑容吟吟的朱三爷,满口答应道:“既然有如此雅事,我自是要去瞧上一瞧,只是郎君今日不在家中,只怕过上两日才能去瞧那白莲。”
“承德与李兄情深似海着实羡煞旁人,只是李兄这两日只怕赶不回来。”朱三爷笑着上前,立在廊下,抬头看向宋如是。
两人一个立在屋檐底下,一个立在廊下,俱是笑容满脸,但是终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朱三爷笑吟吟的看着宋如是,宋如是的目光却是越过朱三爷,看向神色有些茫然正拼命揉着手中帕子的春花。
“郎君说过明日定会回来的。”宋如是收回目光看向朱三爷。
“承德你可知晓,真娘死了。”朱三爷目光隐晦,口中叹道。
宋如是默了一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口中亦是叹道:“那真娘可真是个苦命人。”
“人若死了,自然需要一个栖身之所,听闻锦江边上有块儿风水宝地,若是真娘能够葬在那里,只怕一辈子定是要荣华富贵长命百岁了。”朱三爷又笑得眯起了眼睛。
“三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春花捏着帕子气呼呼的走了过来,“那真娘即便是死了,也是自作自受。她这辈子做尽了坏事,即便有了下辈子也要来还今生欠下的债,凭什么就能荣华富贵长命百岁?”
朱三爷并不看向春花,一双眼睛始终盯在宋如是身上,只是口中安抚春花道:“春花,那真娘已经死了,之前的种种也都随风而逝了。李兄重情,自然不愿那真娘曝尸荒野,所以才会特意去了百里之外,为那真娘筛选长眠之地。”
“三爷你在胡说什么?”春花吃惊的看着朱三爷。
朱三爷面上虽有笑意,但是眼中隐隐有后悔之意,于是春花又去看自家娘子,没成想正对上宋如是略带痛楚的目光,春花心中对三爷更加不满,她扯住三爷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道:“三爷既然知道那真娘死了,种种的过往也都烟消云散了。那么三爷何必重提此事,搅的娘子心烦?”
朱三爷安抚的看了春花一眼,而后冲着宋如是苦口婆心的说道:“承德莫怪,为兄今日便给承德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为兄并非故意惹承德心烦,实在是因为有些事情,李郎许是说不出口,所以只能由为兄来做这多嘴之人。无论真娘为人如何,她终究是怀了李郎的骨肉,最后虽说是一尸两命,但是……”
“三爷莫要再说了!”春花蓦然厉声说道。
朱三爷还要再说,衣袖却被春花重重拽了一下,他侧目一瞧,只见春花满脸泪痕,正狠狠瞪着他看个不停,口中更是气咻咻的说道:“三爷今日这是怎么了?方才奴婢还觉得三爷今日奇怪,怎么这会子三爷非要拿话来刺娘子的心呢?那真娘是个什么东西?谁知道她肚子里头怀的是谁的骨肉!奴婢看着那真娘眼珠子转来转去,腰肢扭来扭去的,根本就不是个正经人风模样,谁知她肚子里头的怀的是谁的野种!”
朱三爷一把甩开了春花的手,口中僵硬的说道:“春花,我原先还觉得你最是善解人意,怎地如今看起来竟是个铁石心肠,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反而口出恶言,极尽嘲讽之能。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跟那当街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春花怔怔看着三爷,眼中又落下泪来,她铰着手中的帕子,口中赌气道:“三爷为了真娘,竟然如此羞辱奴婢,既然如此,三爷还是快些走吧。真娘既然寻了个风水宝地,下葬的时间只怕也有讲究,若是三爷误了那下葬的吉时,只怕就见不到那真娘的最后一眼了,到时候只怕三爷要抱憾终身了。”
“春花!”
此番说话的却是宋如是,她鲜少起过高腔,如今冲着春花发了火。
春花红着眼眶,看了看宋如是,又瞧了瞧朱三爷,而后吸溜着鼻涕,再不看这两人一眼,直奔后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