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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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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说啦,上个月我哥带着我去赴宴,很豪华的一座大酒楼,一起吃饭的有高绝、段晓楼等等,反正好多男人一起喝酒。我不高兴呆在包厢里,就自己出去溜达,路过另一个包厢时,随便瞟一眼却从门缝里看见了美大叔,带着他的儿子女儿,在跟燕王朱棣一起吃饭!”

夏暖燕疑惑地重复:“夏敬先,还有燕王。”

青儿道:“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就多看了两眼。燕王帅大叔是认得我的,他经常来我家找我哥,我又是个大叔控,渐渐就和他熟了。他从门缝里也一下子看见了我,还抬手招呼我进去坐。我进去就盯着那两个姓夏的少男少女看,那个男孩子跟你差不多大,生得很美,眼睛会说话似的,左边脸颊有一个酒窝。”

“……”

“燕王酒喝多了,还以为我看上那男孩子了,说什么为我做主,保证促成一门好亲,让我哥也满意放心。我一囧就随口说了句,‘夏家的我只要暖燕!’然后夏敬先就说,‘我只有君昊、尚玉两个孩子,廖小姐说的那一位我不认得。’”说到这里,青儿拿眼觑夏暖燕的反应。

“说完了?只是这样?”

“嗯,我也觉得美大叔好过分,当场就借尿遁告辞了。小逸,你生气了吗?”

夏暖燕莞尔道:“抱歉让你失望,我听后没什么感觉,唯一的感想就是,原来燕王与夏家的关系好得数十年如一日,还能一同吃饭呢!”

“啊?他们关系很好吗?”

淡淡提醒,“不记得我提过,十四年前的周岁宴,夏敬先向燕王进献我的玉佩的故事了?”

“哦,对哦!”

正说着,搜查皇宫酒窖的人捧回来一个空酒坛子,夏暖燕接过细看,半晌后微微皱眉,将酒坛放到青儿手中,让她也看。

坛底上有两行血字,一行写着,夏在梅的秘密藏在脚里,她为了守住秘密而杀了人。另一行写着,竹哥儿被救出来了,就藏在十八口街的废铁匠屋里,快去救他,他快要饿死了!

夏暖燕叹息道:“这是彭渐写的字。”

找到酒坛子的人说:“酒窖里有碎瓷瓦片、血迹和绑人用的绳子,应该曾关过人,不过被移走了。”

青儿知道夏暖燕一定很担心,故意拍着手,欢快地说:“好在已经知道竹胖弟弟的下落了,再不救他就只能救到一个‘竹瘦’了!小逸,你快出宫去十八口街吧!”

“我去?”

“是啊,你出宫,我在宫里继续找彭渐和韦哥儿。”青儿善解人意地分析,“祁沐儿说了你的坏话,不让你留在宫里,皇上碍着面子才没立刻下旨让你出宫,但早晚会下旨的。那时再走多跌份儿啊,还不如现在走!”

夏暖燕略一思索,点头答应了,又嘱咐青儿:“你万事小心,有急事可以去找蝉衣商量。”

“放心,我有御赐的免死金牌呢!”青儿装模作样地拍了拍空空荡荡的口袋。

夕阳西下,出了宫之后,夏暖燕先去了聂淳住的地方,她跟柏炀柏约好在那里见面,不知那个随性的家伙还在等吗?

马车在宅子外停了,下车,敲门,无人应答。从侧门越墙进去,一地的鲜红,满目的血迹,还有一条条挂着惊恐的面容,全都穿着家丁服色,也就是说这是聂淳家里的下人!

聂淳!他也死了吗?

夏暖燕检查遍了地上所有人的脸,还好,还好没有一张是聂淳的脸。可是,柳树下脸面朝地的那个死尸背影,为什么如此熟悉?

那身形是她一眼就能认出的,那套绿色裙装,甚至是来不及换下的宫女长裙!

她的心骤然一缩,冲上去翻转尸体,捧住尸体的脸,整颗心顿时有悲伤弥漫开,痛声大呼:“柏炀柏,柏炀柏,真的是你吗?你不是号称命最长的人吗?为什么会这样!”

但那具冰冷的尸体已无法给出答案了,狡猾的狐狸,却没有猫的九条命!

曾经狡黠的表情,清澈的眼神,再也不会出现在这张沾满血的面孔上。道圣柏炀柏殒命于此,还是被她连累所致。

她悲痛的无法言语,丢开尸体,转身离去。报仇,她要为柏炀柏报仇。可是仇人在哪里?

失神地往前走了几步,一只血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她并不害怕死尸,可这一次破天荒的,她被吓得重重跌倒在地上,“啊————”

“死丫头,没良心……”柏炀柏的死尸用破碎的声音低低咒骂着。

夏暖燕完全愣住了。原来柏炀柏还没死掉吗?

虽然没死成,但真的是重伤中的重伤了。全身到处都是刀口,一二处深刻见骨,换了其他任夏人恐怕都没有命在了,可他是柏炀柏,身怀百技,或许其中有什么办法让他不痛,少流血,因此才侥幸地捡回一条命。

重伤的柏炀柏痛得挤着一只眼,控诉夏暖燕的“罪状”:“都说患难见真情,贫道今日才知道你对我没有真情。好歹做了几年朋友,一起干了不少坏事,一起喝酒吃肉,如今贫道不幸死了,你不但见死不救,甚至还将我重重往地上一扔!”

夏暖燕观察气色,确定他存着一口热气,好好施救还能救得回来,不禁又惊又喜。

柏炀柏却浪费着那口热气,艰难地骂道:“死丫头你摸着良心数一数,从兔儿镇酒楼到朱家皇宫,前前后后有多少次是贫道不怕危险,做那英雄救美中的英雄。让你以身相许作报答,是早就不指望的了,可那并不表示贫道高尚到施恩不望报啊?——你为什么见死不救!”嘶哑的生命最后一叫。

夏暖燕取出银针,开始紧急施救,抱歉地解释着:“我以为你死了。我很伤心。”

“你不是医术当世第一吗,会分不清死人活人,咳咳?”柏炀柏咳着血问。

“那不一样,对着不认识的人,我救人时心无旁骛,也没有感情波动。”一滴泪滑落脸庞,打在柏炀柏干涸的嘴唇上,“刚刚我是,真的很伤心。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小柏,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柏炀柏舔了舔唇瓣,收下那滴晶莹的泪水,可仍旧斤斤计较着:“就算贫道归天,你也不能将遗体像扔垃圾一样扔开,凭你我的交情,三十两安葬费,一副香木薄棺,总该是有的吧?”

“闭嘴。”

“哈?你说什么?”柏炀柏一愣,他没幻听吧?刚才丫头看他的样子还很动情,很温柔的样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可能都活不了多久了,那个温柔的夏暖燕呢?

“我说,死老头闭嘴,否则让你永远不能说话。”她冷冷地发出警告。

柏炀柏的嘴终于老实了。

夏暖燕用最轻柔的动作横抱起柏炀柏,还是弄疼了他,呲牙咧嘴的,于是她将身体最柔软的部分借给他靠。迈开小步,抱着他往宅子外走,这里药和工具都不够,要换个干净地方仔细医治,否则那两处伤口最深的手臂有残废的危险。

重度伤患柏炀柏枕着她的胸口,带点梦幻的表情,这时又开口了:“呃,我再说最后一句话。”

“……”

“真的是最后一句了,很重要的。”

“说。”

“外面可能还有杀手埋伏,我怀疑。”柏炀柏快速地说道,“所以你不能带着我一起出去,你又保护不了我,还不如让人家在这里安安静静地死去呢,难道还出去等杀手来补刀吗?——你瞪我干嘛,我说错了吗?你自己几斤几两还自己不清楚?刀丛剑林之中,你能带着我离开吗?”

夏暖燕想了想,他说的有理,现在的柏炀柏用不着刀丛剑林,一只手捂着他的口鼻就能弄死他,经不起任夏折腾了。

于是放缓了脚步,转身走进染血的大宅屋子里,左拐右绕,用最隐蔽的方式来到一座地窖,悄悄潜进去。这里不通宅子外面,除了一个入口之外,一旦封死了这里,就很安全了。

擦亮油灯带来光明,再看这里的陈设也很完备,吃的喝的和稻草、棉被一类都不缺,住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最惊喜的是,角落里有药箱,可以救活柏炀柏的足够的伤药!

夏暖燕指着地上的一排小孔说:“虽然这里从前是你家,可你大概从没住过吧!为你介绍一下,这是通气口,也通着另外一个出口,但通着的地方有点奇怪,所以你不要乱跑,等身上的伤完全养好了再出去。”

“奇怪的地方?”柏炀柏问,“那是哪里?”这是老皇帝为拉拢道圣而赐给他的宅子,为荷他不知道还有这种机关?

“嗯,到时你自己去看吧。”夏暖燕没解释更多。

为他疗过伤之后,检查了地窖的清水和酒都存着不少,就打了盆水为他擦身。被扒光衣裳、只有一块白布遮住重点部位的柏炀柏有点害羞,忸怩地问:“必须这样做吗?”

“虽然伤口无毒,但擦一下比较好。”

“贫道不近女色的,你这个样子,实在让我很困扰。”

“……疼就吱一声。”夏暖燕把烈酒倒在干净的布上,轻轻擦过伤口四周的皮肤。

“吱。”

“吱吱吱!”

“喂,我在吱了你给点反应好不好,想点法子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不会那么痛!”柏炀柏无礼地要求道。

“比如?”

“比如医书上说过的那些,谈话,抚摸,亲吻……”

夏暖燕伸个懒腰站起来,护理好了这个老孝,又叮咛了一些注意事项,她爬出地窖锁好门,又翻出角柜里的水胶,将门和锁都涂成不留一丝缝隙的。这样一来,就算外人发现了这座地窖,用其他办法也根本进不去了,只有柏炀柏伤愈之后自己走那条路出去。

从宅子出来已是天黑,她小心防备着,袖子里左手是短剑,右手是暗器铁蒺藜。不过并没有柏炀柏口中的“身高九尺、脸戴恶鬼面具、全身挂满兵器”的一群杀手。

离开后,她没有直接回孟府,先去了宫门外的茶楼,依照与青儿的约定,不论找不找得到人,每天这个时候都让人传信告诉她宫中的情况。

还有被关在铁匠屋里的竹哥儿,她一出宫就用联络信号召来随从,还是扬州清园带来的那八人,让他们去把竹哥儿救出来,在这里等她,这时候应该已等了很久了吧。

可是她等到了什么?

茶楼里既没有白胖可爱的小侄子竹哥儿,也没有那八名面容古朴、办事牢靠的随从,整座茶楼透着一种不寻常的诡异宁静气氛。有几名各色打扮的茶客,一壶一壶地叫着茶,不停地喝着。

宫里的传信,等了又等,过去约定的时间已很久了,也没有书信或口信递到她的身边。这让她不禁担忧起来,觉得宫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严重到甚至让青儿没办法让人传一个口信出来,又或者,是青儿本人出了什么事?

越想越糟糕,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往坏的地方去想。夏暖燕的手指慢慢变得冰凉,抱着烫手的茶壶来汲取暖意,可是不能传达到心里。

时间每敲响一次更鼓,心里的鼓就震耳欲聋地响起来。

直到鸡叫天明,足足在茶楼里坐了一夜的她,再也坐不住了。之前与青儿约定过,宫中的事交给青儿办,不让她再入宫以免给夏在梅可乘之机。现在想起青儿吞吞吐吐的神色,才觉得青儿有大事在瞒着她,才用强硬的口吻劝她立刻出宫。

于是心中更焦急了——那个有点小聪明、可往往是自作聪明的女孩子,究竟隐瞒了什么?那点聪明劲儿,放在险恶的宫廷里根本不够用。一定要快点把那个傻瓜找出来!

还有竹哥儿,为什么还没救出来,领到她身边来?

额头上似乎发起了烧,一时冷,一时热。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轻柔地覆着,想它变凉就凉了,想它变暖时那只手就是温暖的棉被。

这还不是最神奇的,更奇妙的是搁在她身上的另一只手,从一个地方划向另一个,带着酥麻的痛感,却莫名的让人有点上瘾,想将这只手永远留住。

“好点了么,还有哪里不舒服?”有个温和的声音问。

睫毛一阵翕动,她睁开眼要水,于是唇边有清凉灌进来,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照料者又劝:“慢些喝,我手又不酸,这样端到明天早晨也行。”

对方的声音带着友善的笑意,来自一个熟人,却不是夏暖燕心里很想见的那个人。他,居然是离京很久的陆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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