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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群小鸡生了种怪病,我用尽办法也治不好,心急如火烧,不问俗事的忘心突然出手帮忙,转眼就让小鸡恢复了生机。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她在暗中做了手脚。”
夏暖燕评论说:“尊夫人对付动物很有一套,真乃奇人异士。”
陆江北苦笑一下:“她的手段确实不一般,虽然有时候,我完全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我知道她最想要的,就是来自夫君的关注、疼宠。于是我与她约定,只要她照料好了那些用作药引的小鸡,治好了杜尧,那么我愿放弃修炼清心诀最后一层大无相,不再做那个冷冰冰的夫君。”
“杜尧知道你为他牺牲这么多,肯定很感激。明明是我闯的祸,却没帮上忙,真的很抱歉。”
陆江北摇首:“不光是为杜尧,我自知亏欠忘心良多,只是越欠越多,还不上,惟有一直欠下去。”他半仰起头,看着一字飞过的大雁,晶莹的面庞被深深的困惑笼罩,“当看到忘心废寝忘食,不眠不休地照看那些小鸡时,我清楚知道,她很想得到那个‘奖励’,想与我过一些寻常夫妻的快乐日子。对她而言,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哦,所以陆江北第一眼看见小鸡死了,只有忘心、夏暖燕二人在场,当即也是把责任归咎于夏暖燕。毕竟,没有人会亲手毁掉自己获得幸福的机会。
夏暖燕古怪地看向陆江北,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陆江北的夫人,为什么却恨她恨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地步?
陆江北却不肯再往下说,只有凭她自己去猜想背后的故事。一个看似完美体贴的男人,未必能做好一个完美丈夫,背后的原因是……
“她知道,我心里放不下她是因为先有了别人。她以为那个人是你。这是我要向你说‘对不起’的原因。”陆江北淡淡地含笑道出最终谜底,温和的目光水一般洒落下来。
陆家小院里,段晓楼和高绝焦急地等待着,高绝每一刻钟就往房里走两回,看着床上杜尧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气息微如游丝,高绝就越来越火大,心神也被魔意魇住了。
一想到能救杜尧的灵药,就收藏在那几重宫闱之内,只要跃过去就能拿在手,高绝刀鞘中的刀就在嗡嗡作低鸣。
陆江北他们三人走了半日,没有半片消息传回来,大约是讨药不顺利,皇帝不肯给了。再这么等下去,除了把杜尧等死,没有一分益处。
“不等了!我自己进宫找!”高绝拍案而起。
段晓楼急忙一臂拦住他:“进宫找?你打算怎么找,就穿成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宫?被御前侍卫们拿住,你预备怎么向皇帝解释?”高绝的黑袍子,宫里人再熟悉不过,只看背影就能认出来。
高绝别着头说:“我没话跟现在的皇帝说,我全身上下只有一把刀会说话。”
“你、你不要命了?”段晓楼警觉地侧耳听墙外的动静,依稀听见了脚步声,忙压低声音教训道,“这种以下犯上的话,这时候是最忌讳的J帝已经御笔金批,撤了东西二厂,整个朝野都在传,下一个目标就是锦衣卫。你怎么不懂得收敛一点?”
高绝冷冷道:“你已退出锦衣府,我们锦衣卫的事不劳蓄爷操心。”
“高绝!”段晓楼火了,猛推一把黑面神,“就算我连累杜尧武功尽失,性命堪忧,大不了赔一条命给他。你最好将你的臭脸收起来留给别人看,我不吃你这一套!”黑面神的这张债主脸,永远有能耐把好心人气出坏脾气来。
这时,高绝攻其不备,挥出的拳头捣在段晓楼鼻子上,收获了鲜血的礼物。段晓楼之前受了点内伤,跟高绝打起来比较吃亏,不过高绝两眼发绿,明显入了魔障,出招也没有什么章法。
几十招下来,还是段晓楼占上风。两人在屋里打碎了红木桌椅柜子,弄得一地木屑,又缠斗到院子里,一边打架,一边对骂。
夏暖燕走进院子里,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段晓楼愤然叫嚣:“黑心鬼,你骂谁是孬种?有种你站着别动让我揍!”
高绝冷哼:“谁承认,谁就是孬种。”
“你凭什么骂我?!”
“就凭你傻蠢呆,”高绝毒舌地说,“我走遍天下也寻不到第二个比你更呆更没种的人,段阿呆。”
夏暖燕听得一脸黑线悬挂下来,这两个人在搞什么,他们当自己是三岁孩童吗?见他们双方都挂了彩,再打下去更伤,她直接冲进战圈里阻止,“别打了,你们两个都省口气,杜尧还没死呢,让他安静休息行不行?”
高绝不知是刹不住力道,还是存心故意,一记劲风铁拳直挥而下,眼见落到夏暖燕的脸上。夏暖燕有能力躲开这一拳,却偏偏没动。
他敢打下去,她就吃他这拳。是时候让这家伙清醒一下了。
段晓楼被高绝收拾得很惨,刚祭出他的一柄九十六斤精钢制方天画戟,意欲吓唬高绝几招,找回场子。他站在高绝身后,眼见高绝的拳头贴上娇小女子的脸颊,登时目眶欲裂,手里的画戟不受控制地飞出去,没进了高绝的背脊中!
“高绝!”夏暖燕也慌了。
“表……表哥,”段晓楼失神地喃喃,“我杀了表哥……”
“他还没死,快收了你的兵器,找间干净屋子,烧热水热汤来。”夏暖燕一面紧急施救,一面匆匆吩咐着。
心中懊恼到了极点,她知道打架斗殴、用拳头说话是这几个人的特殊癖好,看得多了也习惯了。因为从未见他们受过什么伤,一直以为这只是一种点到即止的较量,今天头一回插足,才知道完全不是这样。高绝是真的要打她,段晓楼也真的用兵器划开了高绝的身体。
“表哥死了……我杀了他……”段晓楼像木偶一样机械重复着。
夏暖燕索性不理他,兀自止血救人。高绝的伤看似吓人,整片画戟从后背插了进去,仔细检查后倒让人大松一口气,他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刀刃插的只是空门,半点脏腑都没伤到,血也没流太多。
银针、纱布、白药齐上,很快就稳住了伤势,高绝的气息也重新变得绵长深厚。段晓楼见状回神,听从夏暖燕的吩咐,烧了一木桶热水,将高绝整个人丢进去。再配合着夏暖燕的绝妙银针在高绝的头上飞动,不一会儿,鬼门关转悠的高绝醒转,后背的可怖伤口甚至缓缓愈合了!
段晓楼又惊又喜地拥抱夏暖燕,柔软的唇轻碰她的眼睛。“果然,永远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救赎。”他这样低语着。
这时,活过来的高绝接着打架途中的话,继续骂:“段呆子,孬种。”
段晓楼愤而回道:“你是黑心鬼,你做的好事大伙儿都知道!”
“他做了什么好事?”夏暖燕好奇。
段晓楼冷冷瞪着浴桶中被开水烫的高绝,讲出了高绝的恶行。原来,高绝心仪青儿之后表示想娶她,却被青儿拒绝了。于是高绝恶从胆边生,故意用话误导廖之远,让那只山猫以为他跟其妹有不正当关系。几次三番,山猫打算将猫妹妹嫁给高绝,猫妹妹心另有属,逃婚出去才没让高绝得逞。
夏暖燕听完,感叹道:“青儿是敢爱敢恨的女子,从前喜欢高绝时,从来不掩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哪怕被高绝嘲讽挖苦。旁边的人看着都捏着一颗心,她却大而化之。后来,发觉自己爱的其实是孟瑛,她又想方设法让自己变漂亮,符合孟瑛的审美,却不知道在爱人的眼中,她已经够可爱了。在找到真爱之后,从前曾喜欢过的高绝再回头找她,她也毫不动摇。这样的青儿,真是个聪明豁达的女孩儿。”
段晓楼沉默一会儿,说:“你和她是同一种人,难怪做得成朋友。”
从高绝的后脑勺上回收银针,啪啪啪,夏暖燕低声笑了笑:“青儿和我是一辈子的朋友,因为我们都长着一对不为人知的‘驴耳朵’。”
高绝恢复精神,从浴桶里光着身站起来,还是一张漆黑的债主脸,好似面前的一男一女都是他的讨债人。
段晓楼这才注意到高绝一丝不挂,连下身都是赤裸着的,顿时大惊,一把遮挡住夏暖燕的视线,并火速扔出自己的外袍,兜头罩在高绝身上,口中大喝:“黑心鬼,你该不会还对夏妹妹有什么想法吧?”
高绝慢条斯理地空身披上锦袍,还是骂着同一句台词:“段呆子,孬种。”
“我哪里孬种了?!”段晓楼有种补刀的冲动。
高绝用鼻孔看着他,唇边扭着令人不愉快的冰冷笑意:“我没有随时隐身的本事,尚且想冲进皇宫找药,你能轻而易举地办到,却不肯为杜尧去做,不是孬种是什么?偏杜尧舍身救你这种人,我为他不值。”
段晓楼一愣,薄唇翕动着想解释什么,声音极低。
高绝继续数出他的“罪行”:“灵药如此难得,是因为宫里面坐在龙椅上的人是朱允炆,而不是我们认同和敬爱的燕王朱棣。一起共事于皇家筑底的长夜阁,燕王的为人和能力我们都清楚,也一致认为,他才是审视英主,比黄口小儿朱允炆更合适坐那个至尊之位。况且燕王不止是我们的上官,更是大伙的朋友,假如今日当皇帝的是他,我们就算开口要整个国库,燕王也会点头……”
“够了!”段晓楼厉声喝止,“这才是你埋在心底、最想说出口的话吧?但你说的够多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高绝冷笑:“你认同的明主是燕王,却跟孟瑄私下达成约定,跟区区宁王结了盟,抛弃燕王,抛弃我们共同的认定,只是为了这个小女子。”滴着水的手指向夏暖燕,“她给你下了什么毒,毒坏你的脑子了,段呆子?”
段晓楼瞬间忘记高绝是伤患,又赏了他一掌,不料高绝敏捷地躲开,只被打掉了衣袍,变回赤条条的状态。段晓楼像女人一样发出尖叫,跳到夏暖燕面前遮眼。
因他是背对着高绝的,空门大开,高绝毫不客气地抬脚踹了这呆子一记。呆子和怀里的女子重重倒地,发出闷哼声。
段晓楼清楚地听见怀中人的后脑和地板撞击的“砰”声,光听声音就很疼。该死,只顾着不让她长针眼,竟大意地害她受伤!段晓楼大吼一声,从地上跃起,手中抄起个脸盆架,直冲向高绝。高绝将正穿到一半的内裤丢出去,抢过一只铜脸盆当武器,砸碎了段晓楼的木制脸盘架。
“够了,全给我住手!你们还想不想救杜尧?!”夏暖燕忍无可忍地大喊出声。
段晓楼和高绝这时才抽空疑惑了一下,为什么出去的三个人,就只回来夏暖燕一人,连最不该缺席的陆江北也不见了?
等到终于让二人止息干戈,将段晓楼劝到院子外,高绝关在屋子里,夏暖燕长舒一口气,告诉他们:“你们都误会皇上了,不是他舍不得给灵根草,而是他根本交不出来。你们真正该好好看清的人是燕王,他才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枭雄,让所有人都受制于他。”
“燕王……不会,他不会的……”段晓楼满眼困惑。
“是真的,因为灵根草就不在国库里。”夏暖燕问屋里屋外的两个大男人,“请问你们从哪儿听来的,国库里有药能救杜尧?”
段晓楼与高绝对视一眼,后者答道:“江北说的,自然不会有错。夏况,我们已进宫向皇帝求过药,皇帝面色有问题,明显是不想给。”
夏暖燕叹口气说:“可陆江北却是从燕王那儿听来的,说国库里有一株完整的珍贵灵根草。事实与上述有很大出入,灵根草在皇宫里,却不在国库里,皇上自己也拿不到,因此爱莫能助。你们对朱允炆的误会太深了。”
“在皇宫里,却不在国库里?”高绝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夏暖燕道:“我和陆江北进宫面圣,皇上一开始不肯说,等我支开陆江北之后,皇上才透露,因为先皇走得急,许多皇廷密室和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来及告诉他。那株灵根草,如果不是在皇宫的地下宝库里,就是藏于别的地方,并不在国库里,随手可取。皇上怕一旦说出实情,那些有心之人会以此为把柄攻讦他,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