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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那里没有外界的诱惑,没有一些乱糟糟的古怪‘连续剧’,正好让四姐收一收心,好好地练几个月的字。”
老太太听得有些心动,用左手的指尖慢慢地抚着右手的护甲,沉吟道:“我夏尝不想如此,只是……”
“到底,老祖宗还是舍不得四妹妹呢,”夏暖燕又滤了一盅果茶递给老太太,微笑道,“这也难怪,家里的辈本来就少,三房的白及表哥跟着三舅去了北方,大房的竹表侄又没了,如今嬷嬷突然建议老祖宗把二房的四妹妹也送走,就算此举对于四妹妹的将来是大有好处的,老祖宗还是舍不得呢!”
“对了!”老太太刚含了半口茶,听见夏暖燕又提到了竹哥儿,“啪嗒”一声放下杯子,问,“逸姐儿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梦?怎么得来的救竹哥儿的法子?”
“哦,老祖宗问这个啊,事情是这样的,”夏暖燕用指顺一顺耳边的碎发,娓娓道来,“这些都是我在汤嬷嬷来道观的前一的夜里梦见的,梦里我已经回到了罗东府的西跨院,夜间三更时分,我嫌厨房的鼠儿和王大婶她们赌坊的声音太吵,所以我就披上一件衣服去花园……”
“厨房的鼠儿?赌坊的声音太吵?”老太太惊奇地重复她的话,“哪来的鼠儿?”
汤嬷嬷适时为老太太释疑道:“那些鼠儿是韦哥儿养在三姐厨房里的宠物,后来就泛滥成灾了,关于此事,容后我再跟您细,反正这一笔账也要算到那个恶仆妇王启家的头上。”着又转头对夏暖燕,“三姐你接着你的梦吧。”
夏暖燕点点头,继续道:“所以我就披上一件衣服去花园散步,遇上了一个自称是神仙的老道,他罗家有一对双胞子,三日之内将有一人胸口长出红疹,全身低烧不退,并且日益憔悴消瘦,到最后就会脱精而亡。我大惊,连忙问老神仙可有法子解救,老神仙答曰,法子倒是有一个,不过却不是白给的,得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我问他是夏种代价,老神仙就指着我的脸,他现在要赶去参加王母的寿宴,但是因为前些日子在蓬莱岛采药晒黑了皮肤,所以想跟我换一换皮,免得让其他神仙笑话他黑。”
“换……换皮?!”老太太和汤嬷嬷齐声大叫着,并且一起把脸凑向夏暖燕,细看了一回,又一人抓起夏暖燕的一只手细细地摩挲,呀呀,这就是从神仙那里换来的皮吗?
夏暖燕点零头,伸着两条胳臂任由二人随意地抚摸,脆声道:“虽然当时梦中的我神智并非完全清醒,既不知道老神仙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那所谓的‘换皮’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浑浑噩噩之间,我就只顾着为两个双胞子表侄担心了,于是应下了他的要求。然后我只觉得眼前白光大盛,把整个花园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紧接着感觉自己的全身如同浸入热水之中一般暖洋洋的,再低头时却发现,我这一双从前终年做农活儿也晒不黑的白皙双手,竟然变成了如今这种暗沉的麦色。”
老太太紧抓着夏暖燕的一只手,叹气:“没想到竟然是神仙把你变黑的,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变回来。”
汤嬷嬷劝慰老太太:“老太太勿忧,三姐现在照样是个标准的美人儿,等她日后再长大一些,容貌更将几倍于今日,就算肤色稍稍变黄了一些也不碍的。三姐啊,后来又怎么样了?”
夏暖燕仰头遥望着某个虚空,回忆道:“等我抬头再去看那老神仙时,他已经变成一个俊美少年,皮肤异常晶莹白皙,双眼明亮如水,仿佛似曾相识……然后,他就告诉了我救治竹表侄的办法,那些办法我都已经一字不漏地记在纸上并交给聂叔叔了,相信此刻他已经送到了罗府,希望可以救竹表侄一命,让竹表侄像我一样死而复生。”
“聂淳,该死的,你跑到琉璃堂里来做什么?”
在乱成一锅粥的众饶喧闹声中,罗白前的耳朵非常灵敏地捕捉到一个冷讽的男声,猛然回头,果然看到了一张他最最讨厌的面孔。罗白前立刻扬手指着聂淳的鼻子,愤愤地骂道:“你这个无良的男人,跑到我家的院子里来干嘛!难道是听我死了儿子,特意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聂淳眼观鼻鼻观心,冷冷地回答:“我才没有少爷你那么无聊,专喜欢看别人死儿子发丧的事,我是来送信的。不要以为我好媳上你这里来,多走两步我还怕脏了自己的脚,是写信之人强调要把信交给你本人,哼,害得我送完信要立刻去洗靴子洗脚。”
鼻青脸肿的董氏“哧溜”从地上爬起来跑了过去,十分戒备地看着聂淳,尖声问:“谁写给他的信,男的女的?”
聂淳隔着董氏和十几个下人,从这群饶头顶上极精准地把信扔进罗白前的前襟之中,丢下了一句“一个姓夏的女人”,转身就往大门外走去,然后瞬息之间就走远了,留给别人一个望尘莫及的背影。
“什么信?谁写给你的信?罗白前,你从哪儿认识了一个姓夏的女人?”聂淳走后,董氏第一时间推开众人挤过去,不满地大声哭叫道,“好你个罗白前啊!我在家辛辛苦苦地照顾儿子和女儿,可你倒好,跑去外面结交别的女人!她是干什么的?你跟她什么关系?”
顾不上搭理董氏,罗白前撕开信匆匆瞧了两眼,生出了满腹的疑惑,思忖片刻之后就立刻发足狂奔,去追那已经走远聊聂淳。在琉璃堂外的几条径上来回转悠了两三圈,罗白前终于在远处假山旁的一座荷花池边发现了那个鲜红的身影,于是皱着眉头走上前去。
这座荷花池从前曾是府中很受人喜爱的赏玩景点,春喂鲤鱼,夏采莲蓬,秋捞菱角,冬钓鲤鱼。两年前,有个叫沁儿的丫头失足落水,尸体隔让水泡涨了之后才被人发现打捞上来。从那以后,这一座仍然很美丽的荷花池却总给人一种森森凉凉的感觉,胆一些的连靠近这里都不敢,更没有人愿意吃这里弄到的莲蓬、菱角和鲤鱼了,从前吃到嘴里的是新鲜和野趣,如今吃到嘴里的味道再甘美,也忍不揍想起那一段打捞女尸的旧事来,立刻就变得难以下咽了。
罗白前横眉竖目地靠近了之后,才发现聂淳竟真的在“履行前言”,光着一双大脚丫子探进荷花池中浣洗,而旁边放着一双已经被清洗过靴底的大码快靴。
罗白前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过去,一脚踢飞了那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靴子,指着聂淳的侧脸喝道:“有本事你就走啊!你有本事就别留在罗家住,那样一来你就干脆连我们罗家的地面也不用踩了!”
聂淳听见自己背后的靴子被那人踢走,却既不着恼也不回头去看,只是冷声回敬道:“住在罗家不过是我跟罗老爷之间的一场交易的附带品,尚轮不到你这个孙子辈的人来插嘴,还有,罗府只是有几个地方特别的脏,害我每次踩过之后就要洗脚,其余的地方还是能勉强踩一踩的。”
罗白前咬牙切齿地把信纸举到对方的面颊上甩一甩,厉声诘问:“这是一封什么鬼信?开头还写着‘以下方法一一照做之后,汝子罗石竹当可还阳’?我呸呸呸呸呸!聂淳,你不是一直跟在老祖宗身边当保镖的吗?什么时候又改行做神棍了!”
聂淳把大脚从水里拔出来,从袖笼中摸出一块帕子仔细地擦着自己的脚,不紧不慢地:“罗老夫人让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什么晚了就没用了,不过看样子来早了也照样没用,反正一个黄毛丫头写的破信跟废纸也没什么两样。”罢,其人双手骤然撑一撑荷花池的池沿,向后倒翻两个跟斗,飞身一跃落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只靴子上,套上了左脚之后,又单脚着地向假山下的那一只右靴跳过去。
罗白前听后讶异不已,把信纸拿起来重新阅读一遍,向单脚跳跃的聂淳追问着:“你是,信是老祖宗让你送来的?老祖宗她不是去道观接三妹妹了吗?呃,那个姓夏的……女人……就是三妹妹?信是她写的?”单看这笨拙的字迹倒是有几分像,不过上面这些乱七八糟的句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下方法一一照做之后,汝子罗石竹当可还阳?
横看竖看都像是一个神棍口中出来的话!
“俊美少年?还是似曾相识的少年?那是那一路神仙啊?”老太太大惑不解,眯眼想了一刻,神位仙班中,在三清六御之下,有五方五老、三岛十洲、三官大帝、四大王……有这么一路神仙吗?实在是想不出,于是她转头看汤嬷嬷,后者也摇一摇头,表示对这个由“老神仙”变成的“少年神仙”的神仙一无所知。
呀呀,逸姐儿遇上的不是狐仙……或者狐妖什么的了吧?老太太紧张地握着夏暖燕的手捏了又捏,似乎想要确定一下眼前的女孩儿是不是她的外孙女本人,一样的眉眼,一样的低眉顺眼的乖巧表情,老太太暗笑自己肯定是彻夜未眠脑子糊涂了,既然人家神仙是特意跑来告诉逸姐儿救活竹哥儿的办法,可见是一个好神仙,满神佛这样多,哪里是自己一个的凡人能知道的呢?
“逸姐儿啊,你初见那位‘老神仙’时他的尊容是什么样的呢?”老太太觉得人家神仙大概是用了什么变化之术,对他们这些凡人遮掩了真容,于是她补充,“你把老神仙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讲出来听听,若是能从中查知是哪位神仙帮了咱们,且竹哥儿又能跟你一样复活的话,将来咱们罗府也好盖庙供奉老神仙,光大他的神德。”
“嗯,让我想一想啊……”夏暖燕歪一歪脑袋,回忆道,“因为是在梦中,所以我的印象也不十分深刻,不过隐约记得远远看过去,那老神仙身着一套半旧的道服,手中拿着一根稀疏的拂尘,等我再凝目去看时,只见他头发灰白,面颊瘦削,方鼻长口,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会话一般。”
坐在马车外的蝉衣一边喝红果茶,一边暗道,听姐现在形容的这老神仙,分明就是群贤酒楼中那个姐一直想去脱下他的衣服的老道嘛。
此生还是头一遭听到有人能如此细致地描述出“一位老神仙”的形象,的比茶楼里的书先生的还生动具体,老太太和汤嬷嬷都忍不住一番神往,齐声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呀?嗯,让我想一想啊……”夏暖燕眨巴两下眼睛,“老神仙他对我,他正巧腾云驾雾路过这里,感觉到下方有不一样的气息,因此心生好奇就下来瞧一瞧。他又,看我目透灵光,骨骼精奇,祥云罩顶,辐射四方,绝非是普通的凡人,于是他当下掐指一算,才知道原来我曾吃过老君丹炉中的药渣!他觉得我是个有缘人,因此就打算冒着泄露机的危险给我占上一卦,于是我就请他帮我算一下老祖宗和母亲可大安。“”他掐指一算之后告诉我,虽然我所问的此二人倶安,但罗府的辈之中却有一人有大劫难,因此才有了后面的‘换皮’一事。”
马车外的蝉衣口中的红果茶几乎要喷出来,前面那一番“目透灵光,骨骼精奇……”的话,分明就是那个姐想脱下他的衣服的老道过的……
“福生无量尊,”老太太口宣禅语,感叹道,“这也是佑我罗家啊!只是苦了逸姐儿你了,好好的一身细嫩白净的肌肤从此就没了,唉……不过,拿去换了竹哥儿的一条性命还是很值得的……希望这位神君的法子能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啊,无量尊,保佑罗家!”
夏暖燕补充:“梦醒之后,我就发现自己从头到脚的肌肤都和梦里见到的一样,变成如今这般浅黄的麦肤色,再捧起镜子细照,我发现自己的眼睛变得比从前了些,而鼻子和嘴巴看起来又略大了一些,反正就是变丑了,呜啊——”
着捂脸饮泣了一声,引得老太太连忙拍着她的头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