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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夫在很久以来,一直无法理解,自己的诺德同胞们究竟怀揣着一种什么样的怎样的态度,面对着这个世界?
这个问题之所以存在,因为……至少他自己,从来都感觉与这些粗犷的汉子们格格不入。虽然,沃尔夫很欣赏他们,但不代表沃尔夫和他们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更适合生活在充满帝国野心的斯瓦迪亚王国,或者更加文明、风气也更加萎靡的罗多克王国。在那种社会,他的才华和心机才能如鱼得水地展示出来。
无论是暴躁却勇于担当的卢瑟,还是憨厚耿直的托曼,亦或是狡诈目光高远的希尔,外加他并不熟悉的瓦格良部落接班人杜瓦克因,他都找不出来与他们的共同价值观。
他们活在沃尔夫并不熟悉的世界里,不熟悉的像是虚拟中的世界。就像沃尔夫与他们的距离其实很远,远到没有人能知晓沃尔夫的思索。
在沃尔夫看来,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延续与生存。而诺德人偏偏是一个信仰死亡与牺牲的民族,他们似乎是在以能在床上老死为耻。非要在战场上被劈得血肉横飞,才算光荣、才叫好汉。
所以沃尔夫一度很瞧不起他们,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幸堕落在粗俗的世界里的文明人,以傲慢的眼光度量着诺德人的一切,仿佛一切都是落后的——丑陋的城堡是瞎堆的违章建筑物,破烂的诺德士兵是只能送死的炮灰,一身鱼腥味的海寇就是一群抢了就走的废物。
直到这个世界狠狠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格陵兰岛的风云变幻把他狠狠摁在地上,沃尔夫才明白,自己是身处一个值得自豪的民族。这是一个永远热血沸腾的民族,一个永远在鲜血与战斧中追逐希望的民族。
诺德人或许有时表现得野蛮而缺乏教养,当那是一个个斯瓦迪亚人不敢直视的勇士。即便是一个13岁的男孩也知道为保卫家园去反抗,即便是一个女人也知道为了孩子活命而去挣扎,即便……
是跟随着沃尔夫这个最没出息的领袖,也万万不肯折了威风啊。
不过,还是需要仔细确认一下。这个人的骨头够不够硬。
沃尔夫看着这个只有一条手臂的士兵,微微扬起了嘴角:“士兵,你觉得你还可以战斗下去吗?”
独臂士兵用力点了点头,拎起了腰间木柄已经开始腐烂的斧子,用力撑起消瘦的身体,好使自己显得很强壮。他对沃尔夫大声说道:“我永远可以战斗到死!”
沃尔夫瞟了他一眼,从石头上轻轻蹦了下来。要相信沃尔夫,虽然很没出息,但还不至于把自己从半米高的起落中摔死。
他慢慢靠向那个士兵,似乎是在打量这个意外的制造者。突然,沃尔夫这似乎与一切激烈动作无缘的首领,出其不意抬起腿,一脚蹬向那士兵的腹部!
那士兵本就失去了左臂,很难再次找好身体平衡。外加实在没有人能料到,沃尔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和闪躲,士兵硬生生吃了一脚,狼狈不堪地倒仰着坐在地上,斧子也远远地甩飞了出去。
沃尔夫从自己腰间抽出不知多长时间没有使用过的骑士剑,慢慢走向在地上捂着腹部喘气的独臂士兵。那骑士剑剑鞘还是海斯特堡领主玛格丽特无偿提供的,这曾经属于那名被霍尔格侮辱且不幸罹难的女骑士,现在属于沃尔夫先生。
这柄单手剑对于托曼而言,简直是跟半截木柴没什么两样,单手使用轮转如飞。不过对沃尔夫而言,那就是一把沉重的双手武器——甚至都有些够呛。
沃尔夫与其说是双手举着,还不如说是双手抬着,这柄自从跟着他就从来没沾过血的骑士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沃尔夫把剑架在独臂士兵的脖子上:“看看你的样子,你就是个残废,连我都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夺走你的生命。你真是来战斗的,还是要来拖累死一名战友?”
那士兵捂着肚子,像只快渴死的青蛙一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显然弱不禁风的沃尔夫的这一脚,也让身体脆弱的他有些着实难以承受。但他依旧十二分地倔强着,眼神一点也不服输,迎着骑士剑的冷光平视着沃尔夫:“我是来战斗的……我只是不想被弟兄们抛弃!”
“不抛弃需要不抛弃的理由。”沃尔夫冷着脸把骑士剑收回腰间的剑鞘内,伸出并不有力的右臂,将这个执着的诺德男人从冰冷的雪地上亲自拉了起来“那就给我完成自己的价值!”
沃尔夫从地上的一个布袋子里拿出一团叠得板板整整的旗帜,用双手捧着,十分庄重地打开。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崭新长枪。那是真正的长枪,不是诺德人经常使用的诺德矛,那只是一种短矛。
而这,是真正的三米长的斯瓦迪亚制式长枪,足以对付库吉特的草原轻骑的‘绝命冲锋——当然,前提是斯瓦迪亚步兵的人数足够多,同时也要想到没有盾牌、双手持枪、防御力低下的斯瓦迪亚长枪步兵,在库吉特弓骑兵的几轮抛射下还能站起来几个。
现在,沃尔夫把那块布安放在长枪顶端。这时,离着沃尔夫最近的卢瑟才看清了沃尔夫的动作,轻呼出声来:“那是一面旗帜!”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直到沃尔夫系上旗帜的最后一段的绳带,把那旗帜高高扬起,诺德的士兵们纷纷都闭上了嘴,敬畏地看着那面飘扬在沃尔夫头上的旗帜。不是因为对沃尔夫的敬畏,更不是啥闻所未闻的军队荣誉,而是这面旗帜本身!
“这是您的……创作?”希尔只这些高级指挥人员中最有眼光与品位的一个,也是最受这面旗帜感染的一个。他那残存仅剩的眼睛透露出灼热的光芒,口中喃喃道:“简直是艺术品。”
如果你还能记得,沃尔夫家族是多么没出息,就一定会依稀记得他们那些七零八碎的圈钱方式。
作为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祭司,沃尔夫是赚不了血腥钱的。所以,许多诺德主流社会瞧不起的技艺,是他和他的家族赖以生存的资本——包括为形形色色的诺德首领绘制旗帜以及贵族图绘。
“这是……狼爪?”托曼托大傻看得有些发呆“为什么又不像?”
杜瓦克因作为一名拥有一定文化水平的瓦格良贵族,还是很有见识的,而且眼力也很不错:“你就看见了那三道狼爪,没看见那背后的虚影?”
那是一面棕底的旗帜,其实尺寸并不大,至少是不敢和拉格纳伯爵的旗帜肩比。但那无疑是十分精美的一个。要知道,沃尔夫为那么多人做过战旗,却从来没有人因觉得挂起来丢人而找上门来退货,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亏待自己。
主要的标志,是三道强健有力的狼爪抓印,以三十度角倾斜纵列排布,呈现血般狰狞的暗红色,以至于看上去像是三道迸溅上的血痕。其实也是沃尔夫故意的设计,天知道灵感是不是那天被海斯特堡的驯狗抓出的一身伤。
但你若能离得更近些仔细观看,会发现那每一道狼爪的末端都会隐隐约约带着一截小小的剑柄状图案,像是三柄出鞘的日耳曼剑。
任何熟悉武器的诺德人能隐隐约约能看出,那日耳曼剑略微特殊的构造在这画卷上,完美地再现于旗帜上。甚至那锋芒毕露的剑尖也被油彩所擦亮,放射出夺目的光彩。
而背景,则是一双埋没在雾气中的、深不可测的狼眼!
菱角分明的的眼,描摹的很轻很轻,以至于没有那么多人注意到。而当你与那双眼对视,你会发现那种滔天的战意点燃了你的每一个毛孔,即便你转过身去,也能感受到那狼眼蕴含着巨大的冲击力,想格陵兰四周的海浪一般不可阻挡,把你疯狂地向前方的刀林剑雨推送!
“这是谁的眼?好可怕……”安度因脸色有些苍白“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卢瑟轻轻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说道:“你见过的,就在沃尔夫的脸上,你家乡的那一晚。”
安度因不敢出声,静静地看着沃尔夫把旗帜递给那个独臂的士兵,听着沃尔夫在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里米克……”那士兵激动地回答道,但刚激动了一半,就被沃尔夫强行打断了。
“你叫什么其实一点也不重要,我也一点都不关心。”沃尔夫冷漠地审视着这个同乡“因为你以后的称呼不再是这个,是旗手!听到了吗?”
“旗手?”里米克木讷地接过旗帜“您的意思是,我以后就只能扛着一面旗子凑数?”
“什么叫凑数?”沃尔夫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面旗帜下战斗!只要黑加仑军还有一个人还喘气,我就要继续看到这面旗帜飘扬在我们的头顶!即便是有人拿斧子砍你、要你的小命,你也要保护好这面旗帜,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里米克还是微微有些失落地点点头“我绝不辜负您的嘱托!”
“那好,全体都有,现在开始进行第一阶段训练!十千米,越野冲刺!”沃尔夫终于露出了满脸的坏笑“跑在我后面的,今晚没饭吃!”
梅林坐在玛格丽特面前,这个已经18岁的姑娘坐在领主大人面前还像个小丫头般手足无措,连小莎琳都不如。她的脸色涨的发烧一般通红,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夫人……您在说什么啊?”
“噢?”玛格丽特的嘴角轻轻浮起一丝微笑,那样子像是梅林的知心姐姐“我说卢瑟对你还好吗,这句话有问题吗?”
梅林耳根都羞得通红,憋了半天才勉勉强强说道:“还好……”
谁知道今天梅林是不是吃错了药,居然壮着胆子问玛格丽特:“那夫人,您觉得沃尔夫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很好的人……”玛格丽特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居然脱口而出“也许值得托付……”
玛格丽特马上警觉起来,打断了话语闭上了嘴。两个女人不可思议地望着彼此,谁也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