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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恩紧紧盯着诺德人的后背,那宽阔而结实的高大体格绝对是少有。他是整条街的最好的指头,在于他擅长在用手之前习惯用一用自己的眼睛和脑子。
“这是个老兵。”
他的本能地思索出契卡夫外在的一切表现特征。对于熟练的惯偷而言,不想被抓住并被剁去双手、扔在街上自生自灭,最好观察猎物,做出准确的种类辨别。
“最危险的目标之一,如果可以远离,离得越远越好。”
那柄造型经典的北方单手战斧下方突出内弯,因此锋刃的切割面积超出直观感受。这可绝对不是贵族们佩戴在腰间的切肉玩具,而是货真价实的脖颈收割器。
几个黑加仑士兵在路上碰到了契卡夫,热情地吹了个口哨,双方用诺德话说了些什么,又分道扬镳散开了。
一个士兵在迎面走来的时候,目光朝着尤恩的方向扫了一眼,颇为在意地搜寻了什么,他赶快低下头把脸扣进衣襟里,钻进卖鱼的摊子前拥挤的人群内。那士兵眨了眨眼,并没有发现指头的身影。
“抓到了!看看看,被抓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夹杂着小市侩特有的幸灾乐祸口吻“欧呦,一个小偷,被诺德人逮到了!”
尤恩匆匆投去一点视线,却整个人的眼睛都收不回来,和那些安逸久了的市民不同,这印象深刻的一幕并没能使他发出尖叫,但也仅此而已。
一群城镇守卫围着那个诺德人,在交涉着什么,一个黑加仑军罗多克人在代为翻译。尤恩认出那是个指头帮的人,他们最近和城镇守卫队队长走得很近,这些人打算带走那个小偷。
那个可怜的小偷看上去已经三十多了,虽然营养不良可也是个成年人,在那个诺德士兵手上像是只小母鸡一样扑棱不动翅膀。
离着很远,他的视线还放在契卡夫身上,只能听到由诺德人话翻译来的零星几个罗多克词语:“不,不可能,贼,放过,不,你们,软包。”
那些守卫还在说什么,突然那个诺德人勃然大怒起来,这种见鬼的油滑腔调换来了雇佣兵的一声北海巨吼:“滚!”
他左手夹住小偷的肩膀,右臂扣住小偷的脑袋,只听得一记清亮干脆的骨骼断裂声,那倒霉的扒手在两臂的交互用力下,一声不吭地烂泥般倒在地上。那张惊恐的脸转了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并永远地挪不回来了。
诺德士兵们昂着头,像是铁塔般聚拢过来,蔑视着那些不知所措的城镇守卫,大摇大摆地拥簇着刚刚暴怒杀人的同伴。在男人尖叫、妇女昏厥的欢送下,几个转身离开了城镇守卫的视线,后者根本不知道如何阻拦。
“不用看了,徐球。”鱼摊老板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北海的战士吸引的时刻,把新鲜的鱼麻利地开肠破肚,顺便讥讽着尤恩当做娱乐“下一个是你,你们这些亚伦的渣滓,迟早都是那个下场。”
尤恩掏出小刀来,狠狠地瞪着鱼摊的老板,后者也不甘示弱地拿着手里的宰鱼刀看着尤恩。但很快人潮涌了回来,双方很快各忙各的,不再做任何交流。
慢慢地,尤恩看见了那个身影暂停下来,在一个售卖烘鱼干的摊位前停了下来,似乎在观察着这种食物值不值得尝试。
契卡夫伸出一个手指,老板伸出两个,非常顺利的两个铜板换来了一截干巴巴的鱼,烘干后烤制香气扑鼻,诺德人吃的心满意足,索性掏出钱包,买了足足一大袋子。
尤恩默默吞咽着口水,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任何肉制品了但他买过肉,并不是为了他自己。相对于自己来说,那个怀孕的女人一定是更需要油水的了。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当那个袋子阻挡了诺德部分视线的时候,尤恩出手了。
“对不起,先生。”尤恩撞在了契卡夫的身上,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办法“太挤了,我,我没有看到路。”
撞到并无所谓,但力度刚刚好,甚至那冒尖的鱼干只是晃了晃,不会引起对方的愤怒从而导致怀疑。罗多克语听不懂全无所谓,只要表情到位,显得非常可怜,并弯下身子道歉,那么顶多只会挨来责骂与几下拳头或脚。
但似乎一切都没有如期发展,他的手上还攥着那沉甸甸的钱包在接触的那一刻,小刀切断了悬挂的绳索并快速包裹进自己的衣襟后,却听到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哦,孩,你好。”
听上去那个诺德人并不会太多的罗多克语,尤恩知道他们的部队里有罗多克人,可能是那些家伙教的,而契卡夫也绝对算不上出色的学生,但绝对不耽误言语间的温暖。
说来是在讽刺,在诺大的亚伦,这样跟他亲切地打招呼的人,几年以来居然只有个诺德人。
那种阳光般的温度,让小偷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说不上是凶悍还是和蔼的面庞,正在吃力地用罗多克语跟他说着些什么:“你,小心,点点。”
这时候尤恩才发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在自己看到他面孔的同时,自己也被看的一清二楚。
尤恩连忙低下头说了声谢谢,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走过了契卡夫身边。他想立刻逃离这温暖的火焰,甚至在最后擦身而过的那一刻,这位惯偷还有一种想把钱袋交还的冲动。
然而,就像只在表面发生的一场意外,匆匆而过的市民与忙于兜售各色商品的摊主都没能发现任何异常,全部都是背景中的背景。
契卡夫抱着鱼干走出了十步,心里还在惦念着那个和自己的小弟一样年纪的少年,看上去那孩子也生着张吃不饱的脸,不幸的人果然到处都是。
很快,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就不用挨饿了。他会跟随着战无不胜的黑加仑军锦衣还乡,为家里购置一大片土地,种满黑麦与大麦,那些耐寒的作物足够将孩子们养活到成年以后。
等到夏天,他们把种子埋进土里,农忙后就跟随着路西法男爵来富足的卡拉迪亚劫掠这就算是诺德式的田园牧歌罢。
突然,他意识到了些什么,身前失去重量感绝对不难意识到,好像身体被人切走了一个心脏的重量那般明显。
“你妈的!”这已经是街上的人第二次听到了诺德人的北方巨吼,契卡夫把鱼干胡乱撒在街头,掏出怀中的斧子,在路人的尖叫中开始追捕那个逃路的小偷。
尤恩惊恐地发现,自己虽然灵活左闪右躲,在人群中如鱼得水,但那个诺德人就像是一辆插了翅膀的攻城车,在人群中横冲直撞,那恐怖的吼声足以让所有罗多克人退避三舍。
“尤恩,这里!”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身影在某条巷头闪过,朝他招了招手“快点!拿到了吗?”
尤恩点了点头,像是一阵烟那般窜进了安全小路,这里是窃贼的窝点,只要在这里就不会被逮到除非你敢于面对整条街的扒手。
但没有一个诺德人会就此善罢甘休,尤其是开始以坚韧着称于整个北方国度的黑加仑军,更不可能在这里停下脚步。契卡夫在巷头来了一个急速刹车,两个高个子扒手把路口堵住,本来就不大的路根本没得走。
“让开!”契卡夫双眼发红,仿佛雄狮一样扯开了嗓门“你们这些贼!”
那些小偷听不懂激动的诺德人在说些什么,其中一个掏出bs,在契卡夫的面前比比划划,用吓唬那些罗多克市民的口吻叫嚷道:“滚远点,诺德佬!”
契卡夫把他的手按在墙上,斧子狠狠地剁开了他的手腕,发出清晰的肢体断裂声,好像锤爆了一个苹果。不幸的扒手立刻靠着墙大叫着倒在地上,那野狗般的哀嚎让所有人都听得耳朵发毛。
另一个扒手还想转身就跑,契卡夫抓住他的脖子一斧子砍在胸间,那肋骨与肺部立刻形成交集,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就昏死在地上。
“来啊!”契卡夫大声咆哮着,那巷子里更多手持短武器的扒手蜂拥而至“让我看看,今天我能宰了多少罗多克的耗子!”
狭窄的巷子实在不是围攻的好去处,那些挤在狭窄地带的小偷根本无法包夹可怕的诺德士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排的人被撂倒在地,然后再轮到自己被砍成重伤。几乎只是十分钟的招架,这能挤死只猫的小巷里倒下了五六个扒手。
“上去,上去!挡住他!”那个脸上生着瘤子的老指头拼命调动着那些扒手,自己不停地往后钻“谁要是能弄死他,老子把这个月的收成都赏给他!”
其实根本不必他多说什么,对于契卡夫这是肮脏的贼坑,但对于小偷们而言,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亚伦那么大,只有这里不必挨打挨骂,也只有这里是他们被默认的容身之所。
当契卡夫砍倒第七个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气喘吁吁起来。杀人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更糟糕的是他的斧子和所有那个年代的武器一样,不太要指望他们在接触如此之多的骨骼后依旧锋利如初。
“你!”契卡夫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这位愤怒的诺德壮汉踹到了一个扒手,并把拿着刀片向后退的尤恩牵着衣领一把抓过来“骗子!”
尤恩说不出话来,他闭上眼睛开始人生第无数次向圣神祈祷,希望能够死的痛快一些,而不是被活活掐死之类的倒霉死法。
如期而来的拳头让他鼻子一痛,滚烫的鲜血流满了他的口唇,尤恩睁开眼,却看到了一张无奈的诺德人面孔。他模糊不清地看到契卡夫叹了一口气,像是个父亲原谅儿子般把他放到地上,将属于自己的钱包从自己的腰间拿回。
一个扒手又扑了上来,契卡夫卡着尸体堆成的障碍把他按在墙上,用膝盖狠狠殴击着那倒霉蛋的腹部,像是在折磨一条快要渴死的鱼,那扒手嘴里惨兮兮地在吐血,但那诺德人就是杀人的机器,根本没有停歇。
尤恩并不在乎,但他知道,没有钱,那个女人就会死,她就快生了。
地上的bs像是被安排好放在那里一样,他握住bs的柄部站起身子,那诺德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饶恕的对手已经站起身来。
那个女人,就要生了,没有钱,没有营养,她和孩子都会死。
“噗!”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契卡夫的左胸后多了一把粗糙的bs柄。这个铁塔般的诺德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全身的力量,砸在了他所一手堆砌的尸体堆上。
小偷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想到结局竟然如此突兀,几个老指头拍着肩膀称赞尤恩的果断。
很快,他们将诺德人的尸体留在原地,也没有理会那些生死未卜的同伴,那些倒霉蛋即便还能喘气也救不活了。
一个肩负着四个弟弟妹妹的格陵兰战士孤零零倒在那里,就像他曾经向黑加仑军的旗帜许诺的那样,战斗在这异国他乡,直至瓦尔格拉的大门向他敞开。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