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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骑士之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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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薇挺着颇具规模的肚子,慢慢走向就近的那把椅子。寄人篱下的生活肯定不是滋味,但不得不说,在以温馨家庭为重心的提卡颂科迪家族,不是滋味仅仅出于本人内心的失落。

就在半年以前,她也有未必这么大、却同样漂亮的庄园,一生漂泊居无定所的珀薇也可以是体面的领主夫人。但一切变得都很快,自己的男人杰里斯满脸愧疚、全副武装地来到自己的面前时,她就知道领主的故事结束了。

摘下墙壁上还没有落灰的白蜡木长弓,穿上总是带着烘臭汗味的皮甲,珀薇再次踏上了战争的不归路。就像她承诺的那样,一直陪伴着那个将爱情献给自己的男人。杰里斯一路上在向她道歉,道歉许诺给她家园与安顿,又亲手毁灭了这份宁静。

“不恨吗?”她喃喃自语,原本她以为伴随着那口棺材埋葬在北方的土地里,一切都结束了。但腹中的孩子时时刻刻提醒着珀薇,这场孽缘的接力还在继续“杰里斯,你可真是个魂淡。”

“珀薇!”小鸟一样的呼唤在女弓箭手的身边响起“喂!小心一点,我不是说了,记得叫醒我吗?”

女绿林弓箭手默默在乔安娜的搀扶下坐了下来,一个女仆敲门走进递上一杯水,口干舌燥的珀薇一饮而尽,方才倚在乔安娜的身上长舒一口气,用手指轻轻挠着女孩子的小下巴:“谁知道你昨天和罗斯玩了什么,能不能起来,还不好说呢。”

乔安娜歪着头,试图努力理解珀薇在说什么,不过很显然并不能搞明白。相对于生活经验丰富的珀薇来说,乔安娜还是含苞待放的花蕾:“嗯,他昨天确实有几下戳得我好痛,但我……我可没那么脆弱!”

正在喝水的珀薇直接一口气把嘴里的东西全喷了出来,顺着鼻子往外乱窜,水弄的到处都是,外面的女仆赶紧跑进来,拿着毛巾为孕妇擦拭口鼻。

“你们……”等到女仆拿着毛巾与杯子出去后,珀薇才轻轻抬起头,看着不知所措的乔安娜,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乔安娜一头雾水,着实不知道被剑敲了几下身上的板甲衣怎么就成了罗斯的女人,但还是有些害臊——女人都是敏感的,她已然意识到了珀薇的若有所指。

“没啦,我是说剑,不是说……啊呀,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乔安娜冲上去捏了捏珀薇因为怀孕而变得圆润发福的脸蛋,把那坏笑捏扁在手里“喂!不要笑得那么吓人!”

珀薇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指地说道:“糟糕的事情?不不不,一点也不糟糕,那可是世界上最棒的事情呢。”

乔安娜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涨红着小脸怄气地别过头去,活脱脱一只没有被投食、还受了气的小仓鼠。珀薇也不劝慰,就那么无赖地仰着脸,躺在乔安娜怀里等着小仓鼠服软。

“最近,我感觉罗斯怪怪的。”乔安娜突然说道,眼神里的担忧让珀薇非常熟悉。在杰里斯还活着的时候,她照镜子时,眼睛里也总是覆着这种颜色“他很平静,但心跳却有时会突然剧烈起来。尤其在休眠的时候,我趴在他的肩上……他睡着的时候,心跳得像是只兔子。”

平静的生活对于心怀火焰的骑士来说,是一种无声的灾难。也许说是可笑,当人在战争中渴求着安逸,却又在安逸中发现只有在战场才会安下心来。

“他已经不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骑士。”珀薇叹了口气“他开始懂得忍耐自己的愤怒,就像是经得起锤炼的剑一样,你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科迪家族的玫瑰骑士画在盾牌上,悬挂于洁白的墙壁。斯瓦迪亚的人们常说‘生活得就像是苏诺的领主一样’,富裕、和平、丰收,是这片广袤土地的代名词。但毫无疑问,科迪家族的先祖也是用剑耕种过土地,才获得了美满的果实。

“我很难想象,这样的家庭会有一个手持长剑戍卫在提哈那种地方。”乔安娜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呆呆坐在珀薇的身边,轻轻扶着朋友的后背“我的家族每一代都有人战死沙场,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只有死了脖子才会垂下。我一直以为,这种勇气,在如此安详的土地是看不到的。”

一队科迪家族的士兵从窗外走过,站在二楼的房间内可以看的一清二楚。珀薇皱着眉头,像是发现了什么灾难一样,掀开木制的窗户指向那些士兵:“他们,和我看过的卫兵不一样,他们携带着长锥头枪,而且装备着更像是武器而非装饰的斯瓦迪亚单手剑。”

乔安娜不理解地歪着头,要她去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简直是太艰难了。

“我早该注意到的。”珀薇长叹一口气,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罗斯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下剑成为国王的好农夫的。”

乔安娜凑到窗前,看到成群结队的士兵携带者崭新的武器,向她和罗斯训练的场地走去。那些士兵至少有半数穿着锁子甲或皮链混合甲,其余士兵要么仅仅穿着红色的武装衣软甲,要么套着简单的皮甲。

倘若将视线紧紧盯住,可以看到其中相当多的夹杂了身穿双重锁子甲或扣着板甲衣的重装骑士。他们携带着自己的骑士与扈从,响应领主的号召前来集结。

“又要打仗了吗?”乔安娜紧张地把头探出去,想要寻找熟悉的身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才刚回来。”

罗斯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女孩正紧张地趴在阳台上注视着下方。不过他的隐藏很好,带上巨盔后,没有人能认出来这个穿着厚硬皮甲与板甲衣的骑士,就是那位英勇的科迪家长子。

“你应该多陪伴她的。”莱森眯起眼睛,用进村的手臂挠着头“军队会吓坏她的。”

“不,不会的,她是巴赫家族的伯爵了。”罗斯在巨盔后面的声音不可抑制地低沉下去,仿佛在犹豫不决“我不得不这么做,莱森,我嗅到了战争的空气。整个苏诺的风都开始变了。”

“不能再等吗?又不是打仗,只是集结队伍而已。”莱森笑着摇摇头“今天阿尔法才回来,这么做会不会太急了?”

长期以来,苏诺一直是农民的故乡与家园,继承着自卡拉德以来的古老风速,骑士只为守卫家园才上马作战。那场罗斯先生干的、广为人知的‘拦路’战役结束后,所有的领主都敏锐地收到了一个信号:下一位国王的最有力候选人,是个不讲规矩的家伙。

哈劳斯也许是过于痛恨所有关于里昂的人,也许是他天性即是如此,受到其指使的军队大摇大摆地在安详的苏诺杀人——准确说是非常不客气地打了一仗,去阻拦一个让苏诺人感到光荣的英雄。

在过去的岁月里,科迪家族也和其他的家族一样,经历过漫长的联姻与血脉吞并,几乎可以说是没耗费多少血就拿到了广袤的封地。缺点是这一路程过于漫长,毫无激情可言。而优点也同样卓着——苏诺的领主彼此间沾亲带故,往往像是一张紧密缝制的亚麻布那样结实。

当听说科迪家族被莫名其妙的狗腿子拦截后,整个苏诺到处都是披挂上马的骑士,他们响应苏诺公爵与提卡颂伯爵的救援号召,从自己安逸的家乡出发,手持骑枪去‘接孩子’回家。

虽然大部分骑士与士兵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不过也立刻震慑到了蠢蠢欲动的哈劳斯公爵——前后足足七百二十名骑士与八千九百名步兵路过那片土地,那些侥幸没有被苏诺公爵清理掉的渣滓像是老鼠一样,缩在自己堡垒里不敢出门。

“苏诺的土地,谁想踏进一只脚,就要做好丢掉两条腿的准备。”苏诺的守护者,奥洛雷斯公爵在致伟大的帝国统治者伊瑞奇国王的信上这样说道“我们将会手持自己的剑,保卫祖先的遗产与国王册封的土地,直到最后一个苏诺人鲜血流干。”

对于越来越无力的国王而言,在病重中听到四面乱起简直是不能再糟糕的消息。但他也同样欣慰——反对哈劳斯的人越多,自己的女儿艾索娜就会更加安全。

“但我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哈劳斯会如此顺服于苏诺冲突的处理?”莱森皱着眉头“我在帝都帕拉汶担任军士的时候,曾经有人跟我说,永远不要招惹哈劳斯,他就像狮子一样喜怒无常。”

“因为,他需要苏诺的支持,需要苏诺去攻击我们南方的敌人——或者说过去的同胞。”罗斯皱着眉头,看着那些披挂整齐,在前方混乱地站着的骑士与步兵们“哈劳斯抽不出手来,而苏诺令人畏惧的军事动员力毫无疑问也是他的心病。”

“那么……”莱森也说不出话,想了很久才问道“苏诺就这样乐意当哈劳斯手中的骑枪?”

“不……你真当苏诺的骑士们都是只会种地的农民吗?”罗斯抽出剑来,用链甲护手轻轻擦拭着剑锋“所有的剑,都只为贪婪作战,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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