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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方:麻黄六两,桂枝二两,甘草二两,杏仁四十枚,生姜三两,大枣十枚,石膏如鸡子大。上七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温婉捧着书不断猛亲,又对着一如既往湛蓝的天“哈哈”笑得似个傻子,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末了才把书挡在脸上,咬着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拖了两天,林渊和孩子已经烧得奄奄一息,眼看着满院子的人都快不行了,管家也开始不吃不喝。可是,再难,她还是挺过来了。
温婉急急忙忙擦了泪走出门,大声招呼管家“顾管家,顾叔。”
“来了来了,林娘子有什么吩咐?”顾管家红着眼睛跑过来,半驼着腰垂首等她差遣,显然也是刚刚背着人偷偷哭过了。
两个眼睛通红的人尴尬一笑,心下了然。
温婉瓮声瓮气道“顾叔,你照着这个上面说的,去药铺抓药,千万别弄错了。”
管家拿着书上撕下来的一张似被狗啃过似的黄纸,结结巴巴地问“这,这能行么?”
几十条人命捏在手里,实在马虎大意不得,他小心翼翼地去瞧温婉的脸色,似乎在确定她不是和他玩笑。
“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吧!顾叔有更好的法子?”就算他能找到悬壶济世的神医,这几十个人也是等不得的。
老管家张了张嘴,又抽了自己一耳光,拿着张薄纸火急火燎的出门去了。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拎着几包桑皮纸包。
“林娘子,别无他法了?”四下无人时,他曾塞了银子把药方给万金堂的伙计瞧过,不过得来一句闻所未闻。
温婉不答,接了药按着书上说的将七味药材先后搁药罐子里熬成汤药,等药材熬透了又舀了半碗想往嘴里倒。
被顾管家拦住“不可,你有着身子,要喝也是我喝。”
温婉一边吹着药,一边笑着看他“这是唯一的法子了,能治便罢,不能治我和我那一家子一起去了也是小事。你不能喝,要是咱们都没了,你还得找人给我们收尸呢!”
顾管家揣了揣眼睛放了手,这个坚韧聪明的妇人总是先为别人着想,唉,这个世道,怎么就这么难?
等吹温了药,温婉喝下后等了一个时辰,也没什么反应,才抖着手让管家端了药去喂。自己则端着他们三父子的药回了房,坐在床沿挨个一勺一勺地喂。
要是有喂不进去的,她就自己喝一口再低下身喂一口,苦涩的药味在她嘴里蔓延,瞬间麻痹了她不安的神经。费了大半天功夫,她才给三人每人灌了大半碗药下去。
等待药效是最难熬的,她合衣趴在床边,痴痴的看着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男人,像等待法院判决的犯人。就这样吧,温婉想。不论福祸,一家子总要团团圆圆的才好,自己上辈子已经受够了孤身一人的苦。
入夜时分,老管家同手同脚地跑过来喊她“退了,烧都退了!林娘子,你真神了!”
说完又蹲下身拿袖子挡着脸“呜呜”哭得欢,半天才恨恨抱怨道“他们躺下的人倒是轻松了,难的是咱们。”
温婉红着眼吸着鼻子去摸林渊的额头,果然退了!她转头冲身后哭得像个孩子般的顾管家莞尔一笑,又去摸两个孩子的额头,也都退了!
“大好了!”温婉哽咽。
“可是真的?咱们都活下来了?”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这可是时疫啊!
心里的石头放下,温婉心里无比快活“是真的,错不了!顾叔,你快去......”
话还没说完,温婉的肚子剧烈地疼痛起来,她下意识地用手一摸,羊水破了,顿时她脸色又惨白起来,抱着肚子打着哆嗦。
看她这模样,饶是见多识广的顾管家也慌了“这,这是怎么了?”
温婉不断地吸气呼气,尽力忽视一波又一波的剧痛,哑着嗓子道“我,我要生了!快,快帮我请稳婆!”
“哦,哦,好,那你自己小心啊!”顾管家忙跌跌撞撞地往门口奔,跑到一半想起还没拿铜板子,又跌跌撞撞地跑回屋取钱。
等稳婆不急不慌被顾管家拽进院子时,温婉正抱着肚子在屋内来回走动,脸上,下巴上都是豆大的冷汗。
“哟,你这小妇人倒是能忍,少见没哭爹喊娘的。”她是过来人,不怕生产之痛的妇人可不多。
她走上前有力的大手一把搀住温婉,淡淡朝顾管家吩咐道“去收拾一间房出来,还要干净的被褥、热水、剪刀。灶上再备一碗鸡蛋羹温着。”
顾管家忙应了一声急急去了。等他端着热水拿着剪刀再站在房门口时,温婉早已在门内低低地叫唤。
可稳婆应声开门,拿一双通红的血手差点没把他吓晕过去。他终身未娶,自然不懂得女人家的道理。
稳婆轻蔑一笑,“啪”的一声关上大门:“可见男人果然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废物!”
说完再不管他,又在里间满头大汗地忙活。
“忍着点,看见头了。使劲儿!”
过了半晌,只闻温婉一声尖叫,孩子呱呱坠了地。
“恭喜,恭喜,是个千金!六斤二两的千金!往后啊定是金玉满堂,福星高照!”稳婆满身喜气。接生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像这小妇人这般生孩子这么顺利的人物。
前前后后只需一个时辰不说,生完还能走动。不是这小闺女极孝顺,就是这妇人实在福泽深厚了!
温婉慢吞吞移到柜边抓了把铜钱给她,又咬牙给她舀了些米面干果才给人送走躺回床上。看着身边闭着眼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闺女,她只觉心里酸酸涨涨。从此以后,这世上又多了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儿。
她轻轻搂着闺女,疲惫不堪地睡了过去。几日不吃不喝,又赶上生产,铁打的人都扛不住。
另一边,顾清宁揉着头,浑身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他的外甥正安静睡在他旁边。
他张口想唤人,奈何喉咙像被烟熏过般又痒又干,几声轻咳不受控制地从他唇边溢出。
“少爷,你醒了?”顾管家小心翼翼端着碗汤药走进来。
“我怎么了?”脑子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您病啦,得了时疫,已躺了好几天了。”说到这,他又忍不嘴了眼睛,要是没那妇人,还不知道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我痊愈了?”他满身的汗,身子却觉很是轻盈舒服。
“多亏了林娘子,这可是时疫!可不止您,咱们一屋子人愣是都活过来了。少爷,容老奴多句嘴,这回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只有他知道,这阵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你去跟她说,她要愿意和离,可以到我房里做个通房。”他顾府的大门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好在那妇人不算貌丑。
顾管家:......
还不如省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