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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略一颔首,仔细地打量着萧宁,沉默不语。
小老头小步凑上前来,在大汉耳边小声地嘀咕道:
“老爷,上面可是有令,但凡是跟那日白日雷闪有关的人,一律押送上天,咱是不是就把这小子送上去交差了事?”
“交什么差?”
大汉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我自归阴司,他天庭管我如何?更何况,你再看。”
大汉说着,伸出食指,由指尖发出一点微弱的蓝光,打入萧宁的眉间。
只见萧宁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晶莹透亮,浑身上下浮现出细密复杂的经络。
“你看他的丹田经脉,全然没有半点仙缘。即便是通天教主亲自给他传经,恐怕也登不了仙途。这分明是个与仙道无缘的人,把他交上去,反倒是白白让人笑话。”
“那老爷的意思是?”
“你看他的丹田和双眼。”
小老头擦亮眼睛,朝萧宁的腹部和额头看去,干枯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阴阳眼,浩然气,真是奇妙!”
大汉微微点头:
“阴阳眼,可明辨人鬼妖狐;浩然气,可匡扶人君天子。这两样东西虽然不算罕见,可同时集于一身的,可是不多。这人虽然没有仙缘,但世间也并非只有仙途一道,神道、人道、阴间道,他大可去得。”
小老儿略有所思,嘴里喃喃道:
“赏善司唐相魏征,罚恶司圣君钟馗,阴律司掌生死簿崔珏。”
“单只前朝,便有这三位大人是这般出身,而且如今更是阴司三大判官,在阴司大有作为。老爷的意思,难道是有意结交与他?”
“不错!”
大汉点点头:“三界看似平静,但危机四伏。我阴司虽然偏安,可也同样隐患不少。这人,我非要保下他不可,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明白!”
小老头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翻开城隍簿仔细斟酌。
虽然不是第一次帮着大汉欺上瞒下了,但每一次小老头都还是紧张地心惊肉跳,毕竟如今天庭势大,不可不畏。
想了半天,小老头提起手中的笔,一边挥毫一边念到:“某年某月某日,白日惊雷,劈中芒山土坡,深坑丈许。”
“如此甚好!”
大汉伸手捻须,满意地点点头:“雷部若是怀疑,你就带他们去坑边看土便是。”
说完,大汉一卷神光,将萧宁裹在其中,顺手也将萧宁落在土地庙里的背篓也带上,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眼前,直往北边飞去。
往北不知飞了多少距离,大汉带着萧宁来到了一片庙宇之上,滞留在空中。
庙宇之上,挂着一块大匾,上书三个大字:“城隍庙”。
“老爷为何不进门?”
“且慢,看我略施小计瞒天过海。”
大汉伸手摄来香炉中的一把香灰,握在手中捻了捻,一挥手撒在了整片庙宇上空。
香灰落地成雾,朝城隍庙里的诸多神像笼了过去。
城隍庙有大有小,小的不过是城隍爷和文武判官,大的如同此处一般,除了居中大殿的城隍爷与一众判官阴兵,还供奉这文曲星、观音大士、天后娘娘、太岁神、文昌帝君等其他神祗。
大汉这一把香灰下去,是做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迷了这些神像的眼,免得这些神像看出萧宁的不凡之处来。
“现在可以下去了。”
大汉带着萧宁和小老头往大殿飞去,一落地直接大马金刀地跨坐在主座之上。
“萧宁,还不醒来!”
大汉一声大喝,犹如平地一声炸雷,直接将睡梦中的萧宁炸出了一个机灵,瞬间醒了过来。
“这里是哪里?不对,我不是跟女鬼在对峙吗?”
萧宁刚刚缓醒过来,脑袋还有些发晕,想起催命的刘宝儿,他一下子吓醒了过来,紧张地扭头环视察看:
“奇怪,女鬼哪里去了?”
“萧宁!”
大汉再一声大喝,这才让受到惊吓的萧宁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这边,萧宁这才注意到还有大汉和小老头的存在。
“不必害怕,女鬼已经被镇压,我已通知阴间明日排鬼卒来拘魂。”
萧宁没听懂,一抬头看到大汉身穿朱红的官袍,站起身来施礼:“不知这是哪位大人?”
“哈哈哈,”大汉哈哈大笑,“你可要听好了!莫要吓到。”
“我乃洛阳都城隍,管辖三州四十六县,威灵公是也!”
城隍爷自我介绍完了仰头大笑,紧接着偷偷侧过头来拿眼观察萧宁的反应。
出乎他意料的,这萧宁只是开始的时候微微一惊,很快就回复了平静。
“怎么,你不怕我?”
萧宁慢慢地一拱手,从容道:“小子虽然吃惊,但并不惧怕。城隍爷是善神,小子我又没有做恶事,何必害怕?”
“有理,接着说!”
城隍爷开始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下巴轻轻一抬,接着问道。
萧宁不卑不亢,言语从容:“但今日城隍老爷救我一命,救命之恩,当得小子一拜。”
萧宁弯腰一拜,一躬到底,举止尽显真诚,叫人心服口服。
“好好好!”
城隍爷有些日子没有这么痛快了,今天笑得格外地多:“有礼有节,有胆有识,是个可造之材!你如今也无处安身,不如这样,你就暂且住在我这城隍庙,如何?”
“小子敢不从命?”
“嗯,刘恩,你带他去那个小院暂住,便是那位曾经住过的地方……其他的事明日白天再说。”
“是!”
小老头乐呵呵地应和道,转身对萧宁说道:
“小老儿是这洛阳城隍庙的文判官刘恩,说论起来,也曾经是你那芒山村人氏,你我本是同乡。”
“原来是刘老先生!”
萧宁吃了一惊,他还真听说过这位老先生。
这位老先生是芒山村有名的老人,曾经中过秀才,后来虽然未曾中举,但终其一生再乡里乐善好施开蒙施教,萧宁这样的猎户之子能上得了私塾,还是这位老先生在世的时候定下的规矩:凡是芒山村人,无论亲疏贫富,只要年龄合适,都能入得私塾开蒙。
可以说,萧宁在无形之中其实受了刘恩老人的大恩。
只是这位老人早已仙逝有四五十年,没想到未曾去轮回投胎,而是留在此地做了文判官。
萧宁不敢冒犯,赶紧对老先生施了弟子礼:
“原来是老先生当面,学生萧宁有礼。”
刘恩对萧宁的懂事十分地满意,一捻山羊胡,微笑道:“好孩子,跟我来,我带你去一处妙处。”
刚才城隍爷特地点出那位曾经住过的地方,刘恩就已经是心领神会,顿时知道了自家老爷话里的含义。
萧宁却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哑谜,只是迷迷糊糊地跟着,随着刘恩三转五转,走过长长的过道,终于到达了一处独立的小院。
“你来看。”
刘恩带着萧宁来到主房门前,直接推门而入:
“想当初,前朝有位天纵奇才的李姓高人,阳寿尽时来城隍庙要阴间路引,老爷也爱他的才,特地将他多留了几日,就是住在这个校园之中。“
”你看着满墙的诗作,便是他的墨宝。你看……“
刘恩正要再做介绍,却感觉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看,萧宁正盯着墙上其中一首诗词两眼发愣。
远处,大殿之中端坐着的城隍爷却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微笑着点头,竟然忍不住猛地一击掌,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缘耶?命耶?李兄之道,今日可算是有了传人了!“
小院中的萧宁自然不知道这一幕,此刻的他又进入了失神的状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上的诗作,不自觉地就念出声来: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