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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话 放晴与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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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既白,日映红霞。

破云而出的日头宛如赤色圆盘挂于际,在厚厚的积雪之上染出一片橘色明光。

户部衙门外,几位穿着便服的男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指着上的太阳七嘴八舌开口:

“我宋大人,这都放晴了,咱们做这些怕是没有必要了吧?”

“是啊,这么大的太阳,哪里还有继续落雪的可能?您这担心百姓是好,但着实不必矫枉过正。”

“还呢,我这除夕守岁守了一整夜,白日里又应酬了一整,本想着晚上好好歇歇,谁知道这刚上床就被您喊了起来。若是这雪当真落个不停,那为了百姓们,下官也就豁出去不睡觉了,可如今您也瞧见了,上那太阳红彤彤的,显然这雪是不可能继续下了,要我,您就放咱们回去安安生生补个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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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人群中,宋辰时忍不住蹙了眉头。

不过这忧虑之色,却并非因为这一声声的抱怨。

从昨晚上连夜安排防灾之事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指责非议的准备。

毕竟眼下正是休沐时节,不管是谁突然揪着别人来做事,都注定得不到一张好脸。

他的忧虑,在于这破云而出的太阳。

从昨的大雪纷飞到今日阳光晴好,确然是好事一桩。按照以往的惯例,太阳一出,这场雪便是彻底结束,自也没有让龋忧的可能。

但不知怎的,他心中却一直隐有不安,总觉得若是就这般让众人散去,放弃防灾之事,怕是会酿成本可避免的灾祸。

可是直觉这样玄之又玄的东西,根本没有绝对的服力。

尽管他是三公之一,但若不能让这些人信服,那么安排下去的布置,怕是也不见得能落实地及时有效。

“诸位大饶难处我也明白,但今日上都虽放晴,可西南方的却依旧阴沉,若是这阴云移至上都,怕是再度落雪也不准,等到那时咱们再做准备,怕是就晚了。”

“昨夜本官请示陛下的时候,圣上也明确表示,宁肯空准备一场,也不能因为我等预防不足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所以还请各位大人协同共力,以便咱们有备无患。”

宋辰时斟酌着言辞,尽可能以和气的口吻劝众人。

但若今儿个提出反对的人只有一个,他这番辞到还有人肯听,可如今站在这里的近十位都是挑剔的文官,众人又一致觉得他杞人忧,自己给自己给找事不,还要拉着他们一起受折腾,所以当他这话一出,便有人忍不住冷言道:

“陛下那么,是因为昨儿个这雪有下大的趋势,所以陛下才会为防生灾如此安排。可是今儿个大家都有目共睹,这再晴朗不过,根本不像是会下雪的样子,您这还要大家陪着一起折腾,这不是玩弄我们呢嘛!”

“可不是么!只是因为您觉得西南边挂着阴云,便大雪将至,那我还西北边空透亮,一看就是晴好之兆,没有必要做这些无用功呢!”

“就是,这雪年年下,也从来没见有什么事儿,今年就突然不对劲了,谁信啊……”

听着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话,宋辰时实在是有些头大。

因为这些话客观来句句在理,若非心中那莫名的直觉,他也要觉得自己此刻的执念有些莫名其妙。

眼下看来,除非他能证明大雪还会再继续落下,才能真正服这些人听他的安排。

可是他要如何证明?

昨夜劝陛下,还有纷飞大雪,可是今这阳光灿烂,谁人又会相信?

眼见着宋辰时一时无言,众人知道他无法自证,所以这厢再度开口:

“罢了,宋大人,下官们也不为难您。是这,您这边有圣旨在不好违令,那咱们也进宫去请一道圣旨,这样一来,咱们各方都不难堪,您觉得如何?”

这话听上去是在问宋辰时,可不等他开口,却有人先应了声:

“我觉得刘大人这主意好,咱们也进宫去请一道旨,相必陛下见了今日这气,定然自有定夺。”

“走走走,算我一个,我也去我也去!”

“诶,别着急啊,等等我等等我!”

宋辰时见状忙不迭拦人:“大人,各位大人且稍待!”

然而不管他怎么拦,终归是只有他一人,那些文官则是拥在一起,一股道都往加皇宫方向行去了。

眼见着再也拦不住,宋辰时也只能就此作罢。

毕竟这些都是与他同朝为官的同僚,他总不能跟以往对西山军那帮粗汉子一样,直接用硬手段。

况且这也不现实。

眼见着人一窝蜂的离开,随侍在宋辰时身边的劲叔不由出声劝慰:

“老爷,今儿这事您也别往心里去。左右您盼的是百姓们安好,如今这气放晴,不比雪落不止要朝廷赈灾要好上多少倍不是?”

宋辰时抬头看着西南方的阴云,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当真如你的那样,我便是领了罚都无悔。怕只怕这场雪没有这么容易彻底散去啊……”

-

御花园中,厚厚的积雪早已被宫中花匠铲除,朝阳的明光投射在树梢的落雪之上,映出一片绚烂之色。

望着雪中盛放的腊梅,刚从周帝宫中请安回来的周帝忍不住顿下步子,朝着那株梅树走去。

嗅着鼻间隐隐的幽香,周帝忍不住闭上眼睛: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古人这句诗倒真是妙不可言。”

听到周帝这话,旁边的周恒忙不迭道:

“陛下若是喜欢,老奴待会儿便折几支梅花插瓶放到御书房去,这样您处理折子累了,也能嗅着这梅香放松放松。”

然而听到这逢迎之言,周帝却是睁开眼睛:

“不必了。折进瓶里的梅花,终究是失了风骨。”

见周帝似有不悦,周恒忙不迭笑道:“陛下的是,这梅花果然还是要长在外头才有傲雪凌霜的坚韧。”

昨儿个被周帝多罚跪了一个时辰之后,周恒今日算是长了记性,触犯皇帝的话那是一句也不敢乱,可也不知怎得,今儿个不管他怎么捧着陛下,怎么扮巧卖乖,好似都不能让陛下开心。

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周恒这心中便越发不平衡起来:

凭什么宋辰时那个莽夫能早早的离开,他却还要再多跪那么久?

而且昨儿个若不是宋辰时不管不鼓面君,哪里有他遭受的那些委屈?

起来,昨儿个宋辰时那老子还什么雪落成灾,可是现在往上瞧瞧,头顶挂的那是什么东西?

就这还成灾呢!

也得是罗刹司的那位阎王爷也为此进了一趟宫,不然还不知道最后结果会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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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周恒心中暗自恼气的时候,忽见本该守在御书房外的太监匆匆赶来。

周帝仍在静心赏梅,周恒见状忙不迭轻步向那太监行去。

“大人。”

来人一见周恒,忙不迭行礼。

“不必多礼。吧,这么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大人,礼部户部等各司共九位大人如今正在御书房外候着,是有要事要启奏陛下呢。”

周恒心头一跳:“这么多人?可知道所为何事?”

“的听几位大人,好像是因为宋辰时宋大人昨儿个连夜找他们商议防灾之事,是今儿个都放请了,宋大人还依旧让各位大人准备。几位大人与宋大人意见不合,由不愿违背皇命,所以特来进宫请旨。”

一听这话,周恒乐得差点要跳将起来。

好你个宋辰时,这可真是道轮回报应不爽,这么多大人齐齐参奏,我就看你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周恒强掩下心中雀跃,叮嘱那太监道:

“咋家这便领你去见陛下,一会儿见了陛下知道该怎么话吧?”

昨夜周恒受罚的事情固然瞒着宫里其他人,但在御书房侍奉的这些太监,却是每一个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以这话一出,太监当即闻弦知意,露出了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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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周帝之后,太监一如方才所言,将众人求见的事情了,又补充道:

“听几位大饶意思,纵然如今已放晴,可宋大人却还是信誓旦旦后头还会落雪,这场灾祸怕是躲不过去。”

听到太监这添油加醋的话,旁边的周恒露出一个自得的笑意。

明明已经转晴,却还一口咬死有灾,宋辰时,我就看你怎么解释!

果然,先前还只是微微蹙眉的周帝,在听到太监最后那句话后,面色霎时阴沉,手下更是不自知地微一用力,掰断了旁边一根树枝。

“宣宋辰时御书房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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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传令的内监找到宋辰时的时候,他正在城西巡查民宅。

上都城里,家境贫寒之辈大都聚集在城西,所以若是大雪会造成什么影响,第一个吃亏的必然会是城西的百姓。

既然那些官员们不相信自己,而他又没有证据证明雪会继续下下去,那么与其与那些人在皇帝面前争论孰是孰非,倒不如抓紧时间看看城西的情况,并适当给予百姓一些提示。

只是先前不看不知道,如今亲眼一瞧,宋辰时才发现,仅就自己走过的这两条巷子,便有十几家已经被昨儿个的降雪压坏了屋子。

尽管不至于全部坍塌,但却十有六七都变成漏风漏雨的破屋。

莫后面降雪了,就算是不再降雪,这些人怕是在这个寒冬也难捱至极。

所谓的灾祸,其实大多是对于普通人而言。

因为在大灾面前,最容易受到波及的,往往是这些寻常百姓。

勋贵之家或有损失,却不至流离失所餐风露宿。

可平素本就穷困之辈,但凡稍经一星半点的波折与冲击,便无异于遇到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此生活翻地覆,连温饱都成奢望。

不等看完城西所有的巷道,宋辰时便毅然做出决定:

“劲叔,去将府上所有男丁全部调来,帮百姓们将损坏的房屋重新搭建。所需木料等物,去找夫人从账上支取采购,越快越好。”

劲叔闻言先是领命,而后似是想起什么,不由犹豫道:

“损毁的房屋数量不少,若是临时采购,怕是不够用。”

“那就从库房里取用,我若没记错,库房中还有不少木料,你看着能用到的一并带过来便是。”

一听这话,劲叔忙不迭阻止:

“大人不可!这是为修建老宅准备的,怎能轻易动用?”

“老宅什么时候都能修,百姓们却等不得。按我的吩咐去做,库房的钥匙在夫人那里,就是我的意思,她会给你钥匙。”

劲叔闻言还想再劝,宋辰时已经摆了摆手:

“不必多,领命便是。”

这厢劲叔前脚刚走,传令的太监便寻了过来。

一听陛下召见,宋辰时蹙了蹙眉头,却还是跟着太监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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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宋辰时赶到御书房的时候,里头正齐齐整整的站着先前在户部门口的九个人。

一见他进来,原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进言的官员同时闭上嘴,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刚才话的人不是自己。

只不过几人方才话的声音太大,导致宋辰时还在门外时,便听了个清清楚楚。

至于所言,自然无非又是他无中生有杞人忧,哦对,除此之外,还有人他大放厥词乱道雪灾,甚至诅咒大周国运不昌云云。

纵然知道文官的嘴皮子厉害,可如今一看,才知这两张皮一张嘴是何等能耐。

心知此时解释无用,宋辰时只当什么都不曾听见,一如既往行礼下拜。

周帝未曾喊起,却笑着道:

“昨儿个晚上宋卿冒雪进宫,谏言大雪或会成灾,让朕早做防备。今日雪停晴,不知卿家又如何看?”

跪在地上的宋辰时挺直脊背,丝毫不受帝王情绪影响:

“微臣以为,今日大雪暂歇,却不代表冬日便再无此忧,防灾之事仍不可掉以轻心。而且不光是冬日大雪,还有平素如沅江汛期防水防涝,西北夏日防旱防虫,都需审慎待之,方可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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