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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崔延寿紧跟在徐承宗马后,眨眼之间,便到了角门前不远处。
崔延寿心下暗想,你胯下坐骑奔跑得再快,到了角门之处,却也要折向后院。只要你略慢了些,老子便一剑刺你一个透心凉。然后带了你的人头,让聂老儿兑现十万两银子。老子有了十万两银子,便可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到了那时,天龙门称霸江湖,指日可待!
只是他正在得意之时,只觉得眼前一花,数道人影突然从角门内闪了出来。崔延寿心下一凛,脚下立时停了下来。只见眼前人影闪动,随即寒光一闪,徐承宗胯下坐骑的两条前腿已被砍断。只是战马奔跑正急,虽然两条前腿断了,身子却兀自向前抢出。只不过此时已然无法转弯,竟然直直地向围墙上撞了过去。
骑在马上的徐承宗正要拨转马头向角门冲去,只是眼前人影晃动,从角门内闪出数人。徐承宗心下大惊不,不晓得来人是敌是友,只不过情势紧急,已不容他多想。是以徐承宗将牙一咬,正要抖动缰绳,使得坐骑和右侧奔去,却听得胯下坐骑一声悲鸣,身子斗然向前扑去。
徐承宗大惊,虽然将缰绳用力向右拉动,坐骑却不听使唤,眼睁睁地撞向了围墙。徐承宗见势不妙,双腿从马蹬中抽了出来,左掌在马颈上用力一拍,身子借着这一拍之力,从马背上跃了起来,直向左首飘了过去。
他身在半空,却见自己的坐骑一头撞上了围墙。这一撞力道好大,马颈立时折断,马头撞得碎了,发出“喀嚓”一声大响。随后战马的身子又撞了上来,直震得围墙似乎都颤抖了几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战马的整个身子已然撞到了墙上,立时筋断骨折,随后滚落到围墙下的雪地上。
徐承宗落在两丈之外,见此情形,心下大骇。只见角门外已站了六七名头戴黑纱帽,身穿锦袍的汉子。
最前面的两名锦袍人右手提着长刀,刀身上鲜血淋漓。两人的脚下还各自落着半截马腿。
徐承宗在官场厮混了二三十年,虽然只是小吏,倒可以称得上见多识广。此时一见这些人的打扮,他心下一寒,险些坐到了地上。
因为他识得这些人的打扮,尤其识得这些人手中的长刀。
锦衣卫,绣春刀。
崔延寿是武林中人,不过他野心勃勃,不只要独霸河南武林,还要做武林盟主。此人心狠手辣,却又狡诈无比。他知道要做武林盟主,单凭武功高强,绝难遂了自己的心愿,须得有官府支持,才能压服江湖各大帮派。否则武功再高,若是得罪了官府,不只做不了武林盟主,随便被安上一个“啸聚匪类,意图谋反”的罪名,最后不能在江湖立足不说,就连身家性命也难以保全。是以他与官府交往密切,暗地里更为官府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正因为他与官府素来交好,听到了许多朝廷秘事,对于锦衣卫也并不陌生。此时看到眼前这六七个人的打扮,立时知道是锦衣卫到了。
崔延寿长剑横在胸前,心下颇为尴尬。他知道锦衣卫是自己万万不能得罪的,可是这些人突然出现,若是另有图谋,自己也绝对不能束手待毙。是以他后退了两步,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聂老太爷站在石阶上,看到锦衣卫突然现身,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不为人知的冷笑。
纪定中和黄崇心下却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徐家已是一败涂地,这场大祸总算可以躲过。惊的是此前虽然一直盼望着锦衣卫能够出面对付倭寇,这些人却一直没有现身。直到此时自己已稳操胜券之时,锦衣卫却突然出现,是吉是凶,眼下还真不好说。
众人各自想着心思,一时间无人说话。只听院子中燃起的大火呼呼作响,火焰如群蛇乱舞,声势颇为惊人。
便在此时,却见角门处又鱼贯走出了二三十名锦衣卫。这些人大半身穿绿色锦袍,其中有两三人却穿着白色袍子。徐承宗、纪定中、黄崇、厉秋风等人都是官场中人,知道身穿绿袍者是锦衣卫的下级军官,而白袍者至少身居百户。这些人中随便放出一个到外地办差,都能让当地官府的官吏畏惧不已。
待这些锦衣卫走出角门之后,却又走出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黑纱帽的锦衣卫。厉秋风一见此人,立时认出他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千户许鹰扬。
许鹰扬走出角门之后,立时站在角门旁边,躬身肃立。其余先行走出角门的数十名锦衣卫也都站到了一旁,一个个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厉秋风收刀归鞘。他已经知道即将出现的人是谁了。在这个人面前,自己不必拔刀相向。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灰袍人施施然走出了角门。这人五十多岁年纪,身材高大,不怒自威。
许鹰扬等人将头低得更低了,有几名锦衣卫还向后退了两步,为灰衣人让出了一条通道。
灰衣人看了一眼站在数丈之外的徐承宗,点了点头,脚下不停,直向大殿走去。
崔延寿敲站在灰衣人的身前。只是他见到灰衣人如此威势,知道此人来历非常,急忙让到了一边。
许鹰扬等人跟在灰衣人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向大殿。
待到灰衣人走到大殿前的石阶之下时,黄崇脸色大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便在此时,走在灰衣人身后的许鹰扬高声说道:“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掌锦衣卫事阳震中阳大人到!”
云台山无极观、逍遥风和空明寺遭遇惨祸,实是天下少有的大案。云台山属修武县管辖,作为知县的黄崇自然要办这件案子。后来锦衣卫突然出现在修武县城,并且到县衙见过黄崇。其时与黄崇见面的便是许鹰扬,随他同行的除了十几名锦衣卫外,还有一位灰衣老者。黄崇与许鹰扬说话之时,灰衣老者一直沉默不语,当时黄崇好生奇怪。只是灰衣老者未着官服,又沉默不语,黄崇不晓得他的来历。但是许鹰扬等人对这老者却极是恭敬,黄崇自然也不敢怠慢,只道这灰衣老者是锦衣卫中的高官,是以黄崇在此人面前颇为谨慎。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者竟然是执掌锦衣卫南北二司、令天下官员闻之色变的阳震中。
黄崇惊愕之下,一时之间忘了礼数,并未跪倒迎接,而是呆呆地站在石阶之上,看着阳震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阳震中走到石阶之下,看着黄崇微微一笑,道:“黄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黄崇这才如梦初醒,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石阶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卑职修武县县令黄崇,见过阳大人。卑职不晓得大人的身份,前几日多有得罪,请大人不要见怪。”
阳震中摆了摆手,道:“黄大人快快请起。阳某前几日微服到了贵县,并非公干,又没有自报身份,你不识得我却也是寻常之事,何罪之有?”
尹捕头、冯师爷,连同修武县知县衙门、洛阳知府衙门一众公差捕快,见黄崇跪倒在石阶下,哪里还敢站在石阶上看热闹?急忙也跑到院子中,跪倒在黄崇身后。片刻之间,大殿前的石阶上只剩下聂老太爷、纪定中等十几名聂家子弟,天山派一众道士,黄旭和圆觉等苦乐庵群尼。
崔延寿带着张草木等天龙门弟子离着大殿远远的,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雪地中。徐承宗站在围墙之下,见角门处有锦衣卫重兵把守,自己绝对闯不出去,只得一声不吭站着,心中思忖脱身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