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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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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衣笑得晃眼:“那我的魔尊大人重新为我增加了一样新的报酬,委实令人感动。”总觉得他的笑里,浸着淡淡的疏离和落寞。

半晌他又道:“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命都给你,你都不媳不想要么?”

我道:“要不起。”

“你若要不起,我又何必想着将一切都给你。”

后来,我靠着绳子一直发愣,脑子一片空白的安静,什么都没想。等到大白睡醒了,呲嘴打呵欠了,我方才起身欲活动活动身体。

只是将将一动,侧眼我便看见坐在我旁边的弦衣,竟不知何时睡着了,身体靠着另一端的秋千绳。

他睡得很安稳,面上毫无防备地浮现出一丝疲惫。白皙的肌肤,覆盖着眼睑的浓黑的睫羽颤也未颤,红润的薄唇像个孩子一般嘟着一道若有若无的弧度。连睡着了也是个妖精。

莫铸那边一直传来对弦衣的愤懑和不满,道是妖魔虽已联合,但弦衣和他妖族在魔界猖狂霸道,还以为自己当是主人,对魔族大不敬,如此,再无妖魔联合的必要。

大抵是限制莫铸得厉害了些,一边又要对付仙族,弦衣为此费了不少心神。我知道,他是在为我摒除日后的祸患。

我不由得道:“弦衣,不管你是否真心帮我,我都必不会真心待你。你与莫铸斗得越厉害,受益最大的那个就是我。说不定你也会是我日后的祸患。”

弦衣冷不防身体向我倒来,我猝不及防只得搂住他避免他直接倒向地面。我以为他没醒,不想半晌,他头枕着我的颈窝,口中喷洒着气息低低道:“是我将我的一切都给你你不要,没关系,我答应你,我与你永不为敌,妖魔永不交战。”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说好黄泉碧落,我与你并肩,许你欢颜……”

半夜里,寝殿里沉闷得一丝空气都没有流动。床榻上的喃喃梦呓,道殊似自己被自己扰醒,忽然睁开双眼,疲乏地自床榻上坐了起来。

手扶着额,他周身起了一层惫,寻不到神思。

将将……究竟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呢,为什么心里头空荡荡得厉害,却隐隐作痛。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抹着绯艳嫁衣的绝美身影,回眸之际,顾盼流兮。

那是魔界公主罢,是终要被他所抹灭的存在。只是,她那样一个诡计多端、混入九重天勾结仙族的魔女,为什么总是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她竟也会哭泣,竟也会扑进他怀里说着害怕他将她认作是别人。

不喜她哭泣……

魔尊亡在他剑下的那日,她哭成那般模样……自己的心缩紧成一团一阵一阵的绞痛。明明丹邺就架在她那纤细莹白的脖子上,可是她却好傻偏生要往他剑口上靠。肌肤被丹邺割破,她一点都不显得害怕。可是他突然怕得要命,险些连剑都握不稳,一直颤抖着……

她越往剑口上靠一点,丹邺便往外挪动一分……

他大可以就在那个时候,杀了她。杀了她,魔界散如沙。画潋说,可用她来将魔界阑休引上九重天,彻底一举击溃魔界。

画潋在不知不觉中给了他一个莫大的台阶下。尽管不用引魔界阑休来九重天他不日也能击溃魔界。可这样一来,他就暂时可以不杀她。

她总是爱哭,却只对自己重要的人哭罢。面对四处仙族,她放声大笑,连面对他都在笑。

她说,此生再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

道殊下了床榻,发丝些微凌乱。她再不会为他哭泣,是不是自己对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呢……

道殊走出了寝殿,始终纠着眉。为什么要去在意这个……迟早有一日,他是会亲手杀了她的。

夜柔得似水。园子里薄薄的风撩起道殊的长发,薄唇抿着,半底着凤目,看不出悲喜。整个人,却如往昔一样柔美。美得不可方物。

打开书房,拂袖燃起书房里的灯火。

那幅画,挂在卧榻那边的墙上还未来得及取下,画中之人,自从看了一眼就再不能忘记。

明明不能忘记……却似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凝着眉站在卧榻前看那画许久,直到身后有了轻微的动静。

道殊连头都没转一下,淡淡道:“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

身后是画潋,身体正斜斜地靠在门框上,道:“殿下不也是在这里么。”

自成婚后,道殊从未进过她的房。甚至都不与她一个园子。但每每道殊在做什么她都要第一时间知道。见道殊不再与她说话,她便又道,“殿下半夜来书房对着魔女的画像发愣,莫非是在想对策对付魔女?还是说殿下你……”画潋话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道殊总算侧身,不咸不淡的目光放在她身上,道:“还是什么。”

画潋面上浮现只有道殊才能见到的大方得体的笑,道:“还是说殿下又被这魔女给惑住了?”

道殊安沉着神色,静了片刻,不再去那画,而且抬手一捻,那画像便从墙上松脱,落在了他的手中。那如人一般高的画像,末端垂落在了地上,却燃起了叙苗。火苗缓缓往上窜,将整幅画都吞噬。

红色的火光倒映在道殊的眼眸里,明明带着灼人的热度,可是却让人觉得有着不尽悲凉的意味。为何那火,似在焚烧着他的心。

画潋对此十分满意,施施然进了书房里来,在书架最里端捧出一只暗红色锦盒,递给了道殊,道:“这些对于殿下来说了无意义的东西,都一并烧了罢。”

道殊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沓宣纸,每一张都写着他的名字,有的歪曲有的工整,可是都很可爱。他挑眉道:“哪里来的。”

画潋道:“是妾身帮殿下收拾书房的时候找到的,该是些没用的东西。”

道殊再看了那些宣纸几眼,随后将整只锦盒都扔进了火里,边道:“往后不要随意进出书房碰本君的东西。”

“妾身知道了。”画潋恭敬地退出了书房。嘴角一直带着笑。

只是画潋前脚一出书房,火便熄灭了去。道殊垂着眼帘,方才被火烧掉的东西复又完好无缺地回到了他的手上。

将锦盒连带那幅画放回了书架最里端。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留着这些东西。

食神青夜因与魔族有来往从而背叛仙族,被判逐出仙籍、剔出仙骨并遣散七魂六魄。然而青夜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引魔界的新魔尊前往九重天来救人。

青夜要在诛仙台被诛那日,是道殊先穿了与青夜一样的衣色被缚在诛仙台上。后来,魔尊总算是来了。一身黑色紧身束腰高领衣裙,捏决冻结漫漫黄沙和刚刚开启的六十四柄神锥,飞身向他而来,手臂抱上了他的腰……

也或许,他是有些被这魔女所迷惑了,竟有几分欢喜能被她抱着,听她轻声问自己有没有事。尽管,她口中喊的是青夜的名字。

都不知这是第几次他能够轻易地杀了她。他对她身边的阑休下了蚀心咒让阑休去杀她,可是真当阑休的剑刺进了她的后腰时,他又有些生气。

气阑休不是很在意她么,为何会这么容易就被他的蚀心咒所左右。她的眼泪断了线,是为了那个叫阑休的男人,有没有分毫是为了他呢?

她为了那个阑休敢深夜独往焱采宫,还说她要嫁给阑休,甘愿为了阑休而屈于他身下。怎么会有这样傻的女人……简直让人气愤……

风早已经静止了,秋千也不动了。弦衣靠着我歇了很久,一直没动静。

我抚了抚弦衣的发,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道:“差不多就醒了罢。”

弦衣忽而嗓音微哑,道:“还差得很远。”

我伸足去触碰脚边睡着的大白,道:“大白起来了,我们一起去打仗。”

大白哼了两声,睁开了虎眼。结果还不等弦衣主动睁开眼睛它便一口咬在了弦衣的大腿上,以它自己惯有的方式告诉弦衣,他该清醒了,我们要去打仗了。

弦衣这才苦大仇深地瞪起了眼睛,咬着牙一脚踢开了大白,似痛得有几分厉害道:“作死的死老虎!”

大白被甩出几丈远,约摸是觉得愤懑,咕噜一爬起来就冲弦衣扑过来想再补上两口。

我腿挡在大白和弦衣中间,大白冲弦衣怒号了两下,这才作罢。我下了秋千,摸了摸大白的虎头,与弦衣道:“仙族几时赶往冥界?”

弦衣理了理衣裳,整个人显得十分慵懒,道:“我的魔尊大人无须担心,还睡两个瞌睡都来得及。”

我便离开了树下,道:“这次你可以不用去,本尊亲自去。”

弦衣笑答道:“有好戏看,你说我去不去。”

后来临行前我去了一次关押画潋的地方,大抵画潋是少了说话的能力的缘故,比往常安静许多,不吼闹亦不叫骂。

玄铁笼子里的她独自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她脚边散落了好些颗玄铁珠子。身上亦有不少没有愈合的血窟窿,大抵是铁珠子还没抠得出来的缘故。

我俯视着画潋,道:“火神想要一个活着的仙妻,你说我们要不要带上她去与火神打个照面,看看火神会是个什么反应,会不会因此而乱了分寸。”

画潋闻声缓缓地抬头,眼里步着血丝,嘴角凝着一抹恨意,只冷静地动了动口形:“你休想。”

我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将她身上血窟窿里的玄铁珠子一颗一颗抠了出来,听着她咬牙忍痛闷哼,淡淡道:“休想什么,休想让你去和火神见一面么,你不是很想见他吗,怎么现在又不想了?还是说,休想让火神为你乱了分寸?”

画潋一心感受着痛楚,讥诮地挑唇笑着喘气动嘴:“曾经你与他山盟海誓情坚不移,到头来他对你做了什么呢。他又怎会为了我而失了分寸乱了大计。我要等着看,看他怎么一步步摧毁了你。”

我挑眉,将最后一只玄铁珠抠了出来,顺带在她衣裳上擦了擦带血的手指,道:“你看着也好,不过不是火神来摧毁本尊,而且本尊摧毁他,摧毁你们凤族,摧毁那高高在上的九重天。”

画潋只是笑:“他不可能会让你得逞的。”

我站了起来,牢笼四处开始结了一层冰,将牢笼变成一座冰牢,冰牢里渐渐灌起了水。我道:“你该是还不知道,仙魔大战天界火神节节败退呢。很快,你便可以回去九重天了,但本尊才是主。”

水慢慢灌了上来,弦衣和大白很识实务地安静守在冰牢外。画潋拼命伸手来捉我的裙角,水中不断凝结起冰刀冰刺,划在她身上使得她被迫松了手。

冰牢里的水很快便将她彻底淹没,水变成了殷红色。

出了狱殿,我道:“这次让妖魔两族一起出动罢。”

弦衣褪去平日里不正不经的神色,道:“怎么个出动法?”

我看他一眼:“自然是一个不留。”

弦衣眯起了眼:“包括火神?”

“你以为妖魔两族之中有谁足以杀火神?你吗?”我道,“我要先一步去冥界,妖魔两族兵分两路。

宽敞肃穆的魔殿,我居于魔殿之首,下方站立的是魔界的猛将,以妖族弦衣和蛮荒莫铸为引领。

对于我魔族来说,有了妖族和蛮荒魔众这两支高调而对立的族类,我们只需低调地看着他们如何成事即可。尽管弦衣说整个妖族都是我的,可毕竟不真正完完全全是我的。

莫铸独眼,满脸疤痕,整个人不知比在蛮荒时精神了多少倍。约摸是积累胸中数万年的怨气,在而今打得仙族屡屡溃退的过程中慢慢得到了纾解。然而他这个人,也还是戾气太重,野心太大,心机太深。从他愿意抛开与我的旧仇、与我共同对付仙族就能看得出。

莫铸问我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说,我们何时能够真正攻打九重天?”

我挑眼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忍了那么多万年,眼下就这一时半刻都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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