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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浩听朱昱道罢断臂之事,恨声道:“他、他、他忒也凶狠了,竟然不念同门生长之情!”黄浩本想说“朱温贼子”,但话到嘴边又换成了“他”了。黄浩愤愤地恨了一回,又叹声道:“怪不得浩儿上次入长寿宫,伯父总是侧身与浩儿说话。”
“贤侄前时来长寿宫,肩负重任,伯父若是让贤侄识得伯父之遭遇,岂不让贤侄分心么?”朱昱肃声道。
“伯父,天理循常,报应不爽。他、他、他已被亲生之子杀死,也算是遭了报应了!伯父好好保养身子,浩儿与贞弟日后再来瞧您老人家吧。”黄浩站起身来,又对朱友贞道:“贞弟,咱们走吧。”黄浩与朱友贞来长寿宫,原是为请朱昱出宫招兵的,今见得朱昱如此模样,却也不好再提此事,便欲告辞而去。
朱昱见黄浩、朱友贞二人起身欲走,站起身来,挡住二人的去路,笑道:“浩儿、贞儿,你们二人才来,怎好便走,自是要在此用过膳再去的了。”
“伯父,晋人攻打濮阳正紧,贞儿与浩哥须去救援,军情紧急,耽搁不得,我二人怎有心思在此用饭?请伯父担待则个!”朱友贞身子一躬,口中急促地道。
“哈哈,你们这两个孩子!你们真的以为伯父老了么,不中用了么?真的以为伯父一个残疾人,便不能为抗击强虏出力了么?”朱昱大笑一声,又嗔怪道:“孩子,你们将伯父当外人了!”
“伯父何出此言?”黄浩诧异道。
“贤侄,方才,你们怎么不对伯父直说濮阳之事?也免得伯父说那么多惹人笑话的话了。”朱昱埋怨一声,又笑问道:“你们去救濮阳,可知朝中有多少兵马么?”
“这个么。。。。。。”朱友贞顿觉语塞。
朱昱摇了摇头,又庄重地道:“以眼下朝中之兵,实不足以与晋人相抗衡!伯父虽是不能亲去疆场杀敌卫国,但以老伯之虚名,为你们多招几个兵马,料来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黄浩听得朱昱慷慨激昂之言,心中好生感佩,他又施一礼,激动地道:“有伯父出面,招兵易矣,只是您老人家的身子……”
“哈哈,贤侄,老伯偌大年纪,多活一时,少活一会,又有多大干系?伯父能为国为民尽些微薄之力,心中倒觉愉快。如此,说不定还会多活些日子呢?”朱昱大笑一声,扶了朱友贞,大声道:“走,孩子们,咱们此时便去校场!”
此时,梁朝精兵几被晋军歼尽,是以虽是朱友贞御驾亲临校场坐阵,朱昱亲自主持招兵之事,但费了数日功夫,却也只招得七、八十万人马。便是此些兵马,其中十之六七倒是些江湖人物和百姓中的青壮者,原梁朝兵马却仅占了十之三四。
救兵如救火。黄浩与朱友贞见数日已过,识得便是再如此等下去,亦是枉然的了,只得辞了朱昱,带了此七、八十万人马,一路的向北开了过来。
梁军疾速北进,已至滑州地界;又行一时,便至滑州城下。便在此时,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随了蹄声,见得一队人马迎面开了过来。众人吃了一惊,向了对面的人马瞧了过去,却见均是丢盔弃甲,神情狼狈不堪。
朱友贞见得对面人马中为首的紫衣老者,心中大吃一惊,拍马冲前几步,疾呼道:“前面可是葛统军么?”
紫衣老者见得朱友贞御驾,慌忙滚落马下,跪身于地,叩头道:“臣葛从周叩请皇上金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J上,老臣无能,丢了濮阳,请皇上治罪!”
朱友贞闻得“丢了濮阳”四字,如雷击顶,直惊得面容失色,身子一晃,险些跌下逍遥马来。他定了定神,挥了挥手,示意葛从周起来。朱友贞待葛从周站起身子,声音抖抖地道:“葛统军一代英才,极善用兵,有神鬼难测之术,镇守河北之时,曾多次挫败晋国河东军、河北军的进攻,晋人畏威,闻名丧胆。葛统军如此骁将,苦守濮阳一月之时,濮阳安然,怎的一时之间濮阳便陷落了?”
朱友贞道“葛统军一代英才……晋人畏威,闻名丧胆”,原是如此的。葛从周乃是山东鄄城人,原为唐朝泰宁节度使,后归附梁太祖朱温,被封为中书令兼做兖州节度使,镇兖州。昔日,葛从周镇守河北之时,曾率唐军屡次击败晋军,夺幽州,下沧州,晋人畏之如虎,是以这葛从周在晋人之中便有“山东一条葛,无事敢撩拨”之誉了。李克用南侵,连下数城,其势如破竹,无人可挡。战报传至汴梁,梁太祖大惊,便又调葛从周至河北。晋人闻葛从周复回,不敢轻犯,且是谈之色变。其后,葛从周又调任濮阳统军。不仅李克用不敢轻犯于葛从周,便是李存勖即晋王之位后,亦不敢轻易招惹于他,直到李存勖将濮阳周围诸州均拿了下来,才敢来与葛从周交锋。
葛从周听得皇上之言,顿了顿足,道出了下面的话来。
百万晋军围了濮阳,拼命攻打,但猛攻一月之时,却未得到梁人一草一木去,反而损了不少兵马。晋军统军周德威虽是计谋多端、极善用兵,却也无计可施。周德威见得人马伤亡惨重,只得传令停止进攻,命晋军退后数里待命。
葛从周见晋人收兵,便也传令将士歇息用饭。梁军用过饭,才歇得片刻,忽听城下传来“吱吱呀呀”的巨响声,心中俱吃一惊。此时,天气已至二更时分。梁军将士挑起火把向了城下瞧了过去,却见四个城门之外,均有十数辆大车向了城门移动过来,车上满满的装了物事。众人见得大车周围既无人,亦无马,自已却“咕隆隆”地滚了过来,心中尽觉诧异,不由瞧得呆了。
梁军将士正自发愣,忽听一声大喝声传将过来:“弟兄们,车底有人,弓箭侍候!”看时,却见葛从周大手挥动着,正由身旁取过一副弓箭来,向了大车射了过去。
梁军将士听得统军喝叫声,猛然惊醒,又见得统军发箭,当下各扯手中弓弦,将箭射了下去。一时之间,但见箭发如雨,直向大车招呼过来。听得“噗、噗、噗”响声不绝,见得箭入车上物事之中,直没至尾,但车底之人却毫发未损,大车照旧“吱吱呀呀”地滚将过来。
葛从周心中大怒,飞身跃下城墙,大喝道:“弟兄们,随葛某出城杀敌!”牵过乌龙驹,一跃而上,命守门兵丁打开城门,放下吊桥,一马当先,冲出城去。濮州将士紧跟其后。
梁朝兵马才出城门,却听一声炮响,见得平地涌出无数兵马,叫嚷着,直向城门涌了过来。
葛从周见得晋军猝然而来,心中吃了一惊,只怕他们会乘势攻进城来,只得大呼道:“弟兄们,不可恋战,退入城去!”转进马头,率众返回城中,命兵丁关了城门。
梁军才登上城墙,便见城外的大车已然滚到城下,略一停顿,便又猛然向前一冲,摔进护城河中,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声。见得车后现出一些人来,飞身跃上车顶,抱起车上的物事,一个个的抛于城门下;尔后,燃着火种,向了物事抛了过去。
葛从周见得有人爬上车顶,又见此些人抱了车上的物事,向了城门抛下,顿感不妙,口中厉喝道:“放箭!”便见箭发如雨,直向车顶射了过来。车上之人见得利箭射来,却也不惧,各以手中物事遮体,虽是箭射物事之上,却是伤他们不得。葛从周怒贯顶梁,才欲命将士放滚木礌石时,却见物事已被火种引燃。
是夜,狂风大作,直刮得飞砂走石。火借风威,物事才燃,便“腾”地冒出火头来,旋又火龙冲天,愈舞愈狂,直燃得城门“噼啪”作响。终于,城门支撑不住,听得“轰隆”数声声响发出,见得四面的城门均倒了下来。
晋国兵马见得城门已破,亦不顾余烬未息,城上箭发如雨,滚木礌石倾泻而下,嚎叫着,怒骂着,踏过护城河中的大车,气势汹汹地攻进城来。
葛从周见得晋军入城,识得濮阳不保,心中寻思道:“城池既破,若是再苦苦拼斗下去,只怕要全军覆没于此了,倒不如突围出去,也好为朝延保存些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