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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汉子与李克用斗得正炽,忽见黄衣汉子追将过来。白衣汉子见了黄衣人,却似狡兔见了苍鹰一般,身子早已吓得哆嗦成一团,口中发出一声惊叫之声,手一扬,将一个红包向了李克用抛了过来,口中大叫道:“大哥,休要管小弟,接了解药,快跑!”
黄衣汉子听得“解药”二字,哪里还顾得他事?疾忙舍白衣汉子,猛然转过身子,伸手便向了李克用手中的红包抓下。李克用见得黄衣人不由分说,对了自已猝然出手,心中大怒,便与黄衣汉子斗于一起。
白衣汉子见得黄衣汉子与李克用交上了手,以为有机可乘,一把掳了黄衣汉子前时放置于地的于彤,又向前狂奔而去。
此时,黄衣汉子已夺红包在手,见得白衣汉子又掠了于彤而逃,心中大惊,且是大怒,舍了李克用,纵身又向了白衣汉子追了过来。
黄衣汉子、白衣汉子二人施展轻功,走马灯似的逃来追去,却遇了“雁门老怪”在先,又碰上“黑皮球”木艾子大师于后。白衣汉子、黄衣汉子与“雁门老怪”见了木艾子大师,各说各的理,争执不下。
木艾子大师虽是以丹药将于彤救醒,但于彤却是身不能行,口不能言,只是秀目转个不停。木艾子大师见得于彤如此模样,却也无法评判黄衣汉子三人孰是孰非,只得带了于彤、黄衣汉子、白衣汉子、“雁门老怪”四人,欲去西域,待救治好于彤之疾之后,再辨真伪。于是一行五人便直向西而来,过黄河时,白衣汉子纵入水中,将五人所乘坐的小船儿翻了个底朝天。
于彤遇到木艾子大师之前原是昏迷不醒的,自是识前事不得的,她所以能对黄浩说出此事来,原是她当年到西域后,黄衣汉子细细对她说的。
却说“黑皮球”木艾子大师见得船覆,心中虽是有些吃惊,却也并不忙乱,他见得于彤身子将要落水,手出如电,一把抓过于彤的身子,挟于肋下,施展“登萍渡水”的绝顶轻功,足尖轻点水面,飘过河去。
“雁门老怪”与黄衣汉子轻功虽然达不到“登萍渡水”的境界,但二人却也见机得快,一人踏了一桨,一人踏了一篙,手掌向后连环推出,各以本身内力,催动桨、篙,向了岸边飞了过去。
艄公虽是一个不识武功之人,不会甚么轻功,却是个“水鬼”,虽是身子落水,却也淹他不着,见得他一个猛子,扎到河岸来。
黄衣汉子与“雁门老怪”见得木艾子大师施展佛门绝技,身挟一人,凭空过河,衣袖飘摆,长髯轻拂,直有凌云欲仙之态,心中愈觉钦佩至极。
众人上岸,木艾子大师取出一块大银,笑对艄公道:“阿弥陀佛,施主,老衲毁了施主的小船,实是抱歉得紧,施主便以此银再买一只吧。只是不知够也不够?”
艄公小船虽破,却是全靠它挣钱养家糊口,如今见它已毁,心中自是痛惜万分,虽欲张口索赔,但见得“黑皮球”三人本领如此了得,哪里还敢说出半个字来,只是干张了几次口。他心中正感失望,却见“黑皮球”递过一大块白花花的纹银来,自是喜出望外了。他听得“黑皮球”之言,疾忙对了“黑皮球”深鞠一躬,眉开眼笑地谢道:“多谢大师开恩!这些个银两不仅可买一只上好的小船,且是余者亦足够小人全家享用上一阵子的了!”立起身来,欢天喜地地去了。
又行几日,木艾子大师五人便已然到了西域了。再行一时,却已然到了一座寺院前。黄衣人抬头向了寺门上方瞧了过去,却见悬有一匾,上书“菩提寺”三字。
木艾子大师带黄衣汉子三人入得菩提寺,却也顾不得歇息,便疾忙取出师门独有的祛毒丹来,让于彤服了,又以手掌抵于于彤背心之上,为于彤疗伤。
才过得片刻,便听于彤长出了一口气,樱口启动,发出微弱之声:“多谢大师救命之恩!”伸出玉手来,支撑着地面,便欲站起行礼。于彤身子才动,便觉腹内一阵疼痛,口中不觉娇叫出声,身子一软,却又跌坐于地。
黄衣汉子见得于彤如此模样,面色一变,惊问木艾子大师道:“大师,此位姑娘所中何毒,怎的如此霸道,竟然连大师的祛毒丹也奈何它不得?此毒大师可能解得了么?”
“哈哈,施主多虑了!”木艾子大师大声笑道。木艾子大师止了笑声,又语声平静地道:“施主,此位女施主所中之毒倒也只是平常之毒物,只是她以负伤之身中毒,中毒时日又长,毒液浸入经脉,是以才会如此的……”
于彤听得“毒液侵入经脉”几字,心中一急,截口道:“大师,如此说来,小女子莫非要终身残疾了么?”说至此,已是凄凄欲泣。
“阿弥陀佛,好个性急的女施主,老衲话未说完,便如此沉不住气了!”木艾子大师大笑一声,又自信地道:“女施主休要悲伤,并非老衲夸海口,时至今日,尚无老衲解不得之毒;女施主所中之毒,老衲若是解不得,只怕当今之世,便再也无人可解得了!只是女施主要想恢复如昔,却是要须一些日子的了。”木艾子大师口中说话,扶起于彤的身子,安置于禅床之上。
“如此,便多谢大师费心了!”于彤松了口气,又问道:“大师,若使小女子之疾尽除,必须多少时日?”
“女施主,此事却是急不得的。”木艾子大师笑了笑,又道:“姑娘之疾,老衲虽能医得,但姑娘所中之毒已入经脉,须一点一点地祛除,若非数年功夫,只怕难以祛除干净。”
“大师,那小女子须在此处叨扰大师数年了!”于彤长叹一声,涩声道。
“阿弥陀佛,姑娘,老衲只是说要将姑娘身子上所中之毒尽数祛除掉须数年之时,姑娘若是想功力恢复如初,恐怕亦须数年功夫了。”木艾子大师不急不缓地道。
“啊,什么?”于彤大吃一惊,玉手疾出,一把抓住木艾子大师之手,疾声道:“大师,如此说来,小女子须在此处住上十数年了!大师,小女子要事在身,岂能耽搁十数年之时?要不,大师只将小女子身上之毒祛除了便了,小女子不要恢复功力了!”于彤心挂义军诸人与父母,芳心之中自是焦灼万分,口中说话,秀目之中又流出泪来。
木艾子大师安慰道:“女施主,十数年弹指便过,女施主何须如此心焦?姑娘之疾,最怕躁气浮动,姑娘若是心中着急,反而痊愈得慢了。女施主忘了‘欲速则不达’之言了么?”木艾子大师笑了笑,又道:“姑娘,一个习武之人若是失去了功力而不能恢复,感觉如何,便是老衲不说,姑娘心中也是清楚得紧的了。姑娘不必担心,老衲慢慢为姑娘调治,姑娘不唯身体会恢复如初,说不定功力会高出昔日多多呢。”
于彤听木艾子大师如此说话,细细想来,识得确是此理儿,急亦无益,只有静下心来,顺其自然,才能事半功倍,想至此,却已释怀,口中感激道:“如此,便有劳大师了!”
“女施主,老衲本佛门弟子,慈悲乃老衲的本分,又何来‘有劳’之说?女施主休得客气。”木艾子大师颂了声佛,又问道:“女施主何人,怎的便落入了那白衣汉子之手的?”
于彤叹了口气,将义军与朱温及南疆诸藩镇交战之事,以及自己遭白衣汉子偷袭之事,细细地对众人道了一遍。
黄衣汉子听得于彤之言,心头一震,身子不觉抖动了一下,见得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于未说出来,只是将如何救下于彤之事对众人细细地说了一遍。黄衣汉子所以未说遇上“雁门老怪”之事,原是他怕说出此事来,“雁门老怪”难堪。
“雁门老怪”听得于彤与黄衣汉子之言,顿觉羞愧难当,无地自容。“雁门老怪”平生极为自负,自认从未做过一件不对之事,料不得今日却做出一件大错、特错之事,神情自是尴尬至极。“雁门老怪”对了于彤深鞠一躬,愧声道:“于姑娘,因张某一时之误,竟耽误了姑娘祛毒疗伤之良机,以致要姑娘多耗费十数年的时光,张某罪孽深重,实实对姑娘不起,请姑娘担待则个!”“雁门老怪”转过身子,又对了黄衣人拱了拱手,涩声道:“老夫错怪阁下了,请阁下恕罪!阁下不言他人之过,真乃高尚君子!阁下不说老夫之错,老夫却不能不说!”当下便对于彤道出了巧遇黄衣人之事。“雁门老怪”从未对人赔过礼、道过谦,今对于彤、黄衣人执礼如此,亦当真难得了。
于彤听得“雁门老怪”之言,淡然一笑,轻声道:“前辈休要自责,也是小女子命该如此。”
便听黄衣人大笑道:“张前辈,前事已过,提它作甚?如今云开雾散,水落石出,却是再好不过的了。”
“雁门老怪”听得于彤与黄衣人之言,愈觉惭愧。他尴尬地一笑,讪讪地道:“于姑娘,张万里身为乾坤教一教之主,竟然做出如此愚蠢至极之事,又有何颜面再回乾坤教?为免遭他人议论、耻笑,张某便在此陪伴姑娘,直至姑娘痊愈便了。”“雁门老怪”所以愿意留于此处,一是因为他耽误了于彤之疾的治疗,内心深感内疚与不安,在此陪伴于彤,以减负疚之感;同时,他听得木艾子大师“功力亦会高出昔日多多”之言,心中一动,识得木艾子大师乃是一代宗师,自已若是在此居住些日子,定会受益非浅的。“雁门老怪”乃是嗜武如命之人,此等良机,哪里又肯轻易放过?是以便也决定留了下来了。
于彤回过头来,笑对黄衣汉子道:“多谢义士相救之恩!请教义士高姓大名?”
便见黄衣汉子面色一红,涩声道:“于姑娘,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请恕贱名不可奉告。只是在下与义军诸首领、尤是黄统领大有干系,于姑娘之事,在下既然已然碰上了,便想识得结果如何了,是以在下亦想在此住上些日子,反正在下一个闲散之人,亦未有甚紧要之事,且是又无一个固定的去处的。只是在下要叨扰大师了。”
木艾子大师见得“雁门老怪”与黄衣汉子都愿意留于此处,心中却也欢喜。木艾子大师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蒙二位施主不弃,愿留鄙寺,老衲深感荣幸,只是要委屈二位施主了。”
岁月易逝,转眼便过十数年。其间,木艾子大师除为于彤祛毒疗伤,其余之时,便是诵经礼佛,与“雁门老怪”、黄衣汉子谈佛论道、抚琴赋棋,切磋武学,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于彤天赋异禀;木艾子大师精心调治,每日里,不仅让于彤服用一些祛毒、滋补之丹药,且以本身内力为于彤冲击受阻之关元、中毒之经脉。如是十数年,于彤不唯身体恢复如初,且是功力远胜昔日多多了。
于彤心念严父、慈母,又牵挂心上人与娇儿,便欲辞了木艾子大师,返回中原去;她与木艾子大师相处十数载,感情甚笃,直如亲生父女一般,如今虽是想告别木艾子大师而去,但哪里又能忍心向木艾子大师张口告辞?终于,有一日,于彤鼓了鼓勇气,对了木艾子大师轻声道:“小女子蒙大师悉心关怀照料十数年,小女子才得以康复,大师恩同再造,请受小女子一拜!”樱口之中说话,身子便盈盈地拜了下去,叩起头来。
木艾子见于彤行此大礼,心中一惊,疾忙扶于彤起来,笑道:“阿弥陀佛,于姑娘今日对老衲施此重礼,可是要告辞而去了么?”
于彤被木艾子大师一语道中心思,粉面一红,直如熟透了的红苹果。于彤窘了一会,旋又凄声道:“大师,小女子离开江南之地十数年,却不知父母与义军诸人到底如何了,是以便极想回池州一趟了;只是小女子想到要与大师分别在即,心中自是甚为留恋与怅然的。”说至此,眼角已然现出些泪花来。
“阿弥陀佛,彤儿,天下未有不散的宴席,彤儿思亲心切,原在情理之中,彤儿便安心地去吧,不必牵挂老衲,更不须难过。”木艾子大师为于彤拭去粉面上的泪珠,又微笑道:“彤儿,只要老衲急切间不归极乐世界,咱们日后自会有见面之期的。”
于彤听木艾子大师如此说话,眼泪不觉又流了出来。她向木艾子大师福了福,又与“雁门老怪”张万里、黄衣汉子施过礼,便要出菩提寺而去。
于彤才要举步,却听一人笑道:“于姑娘孤身一人而行,多有不便,在下欲陪于姑娘一道去江南。于姑娘以为如何?”看时,发话者却是黄衣汉子。
“义士也要去寻义军么”于彤诧异道。
“于姑娘,在下寻不寻义军,日后看情势再作定夺,只是在下以为姑娘虽是武功不弱,但毕竟是没有在江湖上只身行走过,江湖险恶,在下只怕姑娘会中了奸人的圈套,是以在下便想护送姑娘去江南了。”黄衣汉子笑道。
“义士盛情,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子如何敢劳动义士的大驾?”于彤嫣然一笑,又道:“义士,小女子经此一事,亦长了一些见识了,加之木艾子大师、张前辈以及义士的指教,小女子受益匪浅,一般变故,小女子自信已能应付得了,便不须再劳烦义士了吧。”
“于姑娘如此说话,不显见外了么?于姑娘可是信在下不过么?”黄衣汉子面上现出一丝苦笑之色。黄衣汉子叹了口气,又涩声道:“唉,于姑娘,在下是与黄家有些瓜葛的,于姑娘见过黄统领后,自然识得某家是谁了。”
“义士言重了!小女子与义士相处十余载,自是识得义士乃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的,义士的为人,小女子又焉能信不过?义士既然如此说话,便请义士与小女子同行便了,只是恐怕日后要多让义士费心了!”于彤对黄衣人施了一礼,轻笑道。
“于姑娘客气了。”黄衣汉子转过身来,对了木艾子大师与“雁门老怪”拱了拱手,笑道:“大师、张前辈,在下二人便告辞了。”与于彤出了菩提寺,直奔江南而去。
“雁门老怪”见得于彤、黄衣人辞去,站起身来,对了木艾子大师拱手道:“大师,张某多承看待,受益非浅,大师恩德,张某记下了,容日后再报答吧。于姑娘既然已经康复如初,且已离去,张某便再无滞留之由,今日便也告辞去了吧。”
“阿弥陀佛,张施主,一切随缘,张施主愿去便去,愿留便留。”木艾子大师大笑道。木艾子大师诵了声佛号,又问道:“不知张施主欲去何处?”
“大师,张某原籍雁门,还能到别处去么?自是回雁门去的了。”“雁门老怪”轻笑道。
“阿弥陀佛,张施主乃乾坤教教主,张施主便不回乾坤教总舵之地了么?”木艾子大师问道。
“大师,张某十余年未回乾坤教,只怕此时的乾坤教已然是土崩瓦解了,抑或四分五裂不成个样子了,张某还回劳什子乾坤教?且是此时张某名利之心已死,哪里管它什么‘教主’不‘教主’的,张某自是要做一个寻常之人的了。”“雁门老怪”语气平静地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张施主能够瞧破名利,着实难得。”木艾子大师双手合十,赞叹道。木艾子大师面容一肃,又道:“张施主,老衲虽是十数年未入中原一步,但中原之地却有老衲的弟子,是以中原之事,老衲亦是识得的。前些日子,老衲接得中原的一个弟子的书信,言张施主之外孙、晋王李存勖正与梁朝兵马交战。老衲请问张施主,回到中原后,应如何定行止?”
“哈哈,如何定行止?大师以为张某会助李存勖打仗么?大师怎的还将张某当成十数年前的‘雁门老怪’看视?”“雁门老怪”大声笑道。他敛了面上的笑容,又语声庄重的道:“大师,晚辈虽非佛门弟子,但身处佛门十数年,朝听梵音,夕闻禅语,日受大师教诲,虽是不具慧根,悟性极差,却也已然识得了‘慈悲’二字了,他日回到中原,晚辈还能再干杀人放火、掠财掳物的勾当么?说不得,晚辈回到原籍,便隐居了,再不问江湖中之事,且是再也不出家门半步了。管它什么晋国、梁朝的,却也与晚辈再无半点干系了!”
“阿弥陀佛,张施主但能如此,真乃莫大之福!但只怕张施主割舍不掉亲情!”木艾子大师面现一丝忧虑之色,合什道。
“亲情?哈哈,大师,休说李存勖并非晚辈嫡亲外孙,便是他李存勖是晚辈亲生之孙,晚辈也是不管他的了!”“雁门老怪”大笑一声,斩钉截铁地道。他对了木艾子大师又拱了拱手,告辞去了。
却说于彤与黄衣汉子二人出了菩提寺,经回疆,入青海,又由青海入蜀地。二人在川蜀,才打听到义军当年连失池、庐、和三州之地,眼下又以江州为中心,向了四周蓬勃发展起来了。二人得了此讯,便又离了川蜀之地,一路飞行,经鄂境,直达江州。
二人行至江州城外,便见黄衣汉子止步住身,对了于彤拱了拱手,笑道:“于姑娘,行至此处,料来亦是出不得甚意外的了,于姑娘便一人入城便是了,在下便就此告辞了。”转身欲去。
于彤笑道:“义士既然来到江州城外,怎好不入城去见见家父、家母及义军诸人?也好让小女子的夫君向义士当面致谢。”
“于姑娘,在下与义军诸首领是有些恩恩怨怨的,在下见了此些义士,不唯极难开口,且是自感无颜的。在下便不去见了吧。”黄衣汉子面现痛楚之色,口中涩声道。
“义士,如此说来,义士是与义军结有梁子的了?既然如此,义士为何又要救护于彤?”于彤听黄衣汉子如是说话,芳心大吃一惊,疾忙问道。
“于姑娘,在下与义军倒也并无甚么仇隙,只是……唉,也罢,在下如此不敢见他们,终非了局,在下便豁了这张脸皮,去见他们一见,任他们打骂责罚便是了!”黄衣汉子顿了顿足,终于下了决心。
当下于彤二人入城,却见城中兵马无几,且是均是些羸老之卒,心中不觉吃了一惊。于彤亦顾不得细观,更顾不得去问所以,便带了黄衣汉子直入于府。于彤见了于仪夫妇,备言十数年之事,于仪夫妇百感交集,免不了叹息一回,却又欣喜不已。于仪又对黄衣汉子谢了一番,当下将他安置于客厅用茶。
于彤见终不见黄浩与儿子露面,芳心之中自是有些诧异,见得她张了数次口,终于问道:“爹爹,怎的城中均是些老弱之兵?怎的不见浩哥与麟儿过来?”
“彤儿,爹爹见你与此位义士才来,识得你们定是劳乏至极,爹爹本想待你们用过饭、歇息一会儿,再对你们说的;既然彤儿提起了此事,爹爹便与你说上一说吧。”于仪叹了口气,当下将朱友贞来请义军相助之事以及黄浩率义军将士去汴梁之事,细细地对二人说了。
于彤见爹爹绝口不提“麟儿”之事,心中略感惊疑,愕然道:“爹爹,浩哥去了汴梁,怎的麟儿小小年纪,浩哥亦带了麟儿同去了?”
“这个么……”见得于仪面色一变,旋又笑道:“彤儿,麟儿执意要去,浩儿拗麟儿不过,只得让麟儿随了去了,且是浩儿以为让麟儿随了去历练亦是大有裨益的。”
“唉,麟儿一个小孝儿家不懂事儿,怎的浩哥亦跟了麟儿胡闹?麟儿毕竟是仅有十多岁年纪,且是从未出过门,吃过苦的,随军出行,哪里又能承受得住辛劳?”于彤轻叹一声,心疼地道。她回过头来,笑对黄衣汉子道:“义士,咱们用过饭,便去汴梁,义士以为那便如何?”
“便依于姑娘之意便了。”黄衣汉子笑道。
“哈哈,彤儿急如星火的脾气又上来了,也不怕客人见笑么?”于仪大笑一声,又对了黄衣汉子拱手道:“如此,便慢待义士了,请义士担待则个!”
黄衣汉子还礼道:“于前辈客气了!”草草用了些饭,与于彤辞了于仪,出江州,向了京师奔行而去。
于彤二人到了汴梁,才识得黄浩与朱友贞已率梁军去救濮阳,却也顾不得歇上一歇,便又直奔濮阳而来;二人行至中途,又打听得梁军折向濮州而去,便又向了濮州方向疾奔过来。
于彤二人离濮州老远,便听得鼓角齐鸣,杀声震天,识得定是梁军与晋军交上了手了,哪里还敢怠慢,各自口中发出一声长啸之声,身子飞起,冲入阵中,各施绝技,对了晋军痛下杀手。于彤二人才出手,却见黄浩处境危急,疾忙施展轻功,由晋军头顶之上飞越而过,掠至黄浩面前,替黄浩解了围。
黄浩听妻子道罢往事,长出了一口气,以手抚摸着于彤的秀发,柔声道:“彤儿受了如许多苦楚,也真难为彤儿了!”黄浩叹息了一回,又感慨道:“彤儿能有今日,也亏得木艾子大师与荦哥了。荦哥乃是自家兄弟,自不必说了。木艾子大师与彤儿素不相识、无亲无故,却待彤儿如此,着实难得,且是着实令人钦佩!他日,若有机缘,浩哥定当去拜谢这位佛门高僧。”
“荦哥?”于彤愕然道:“浩哥哥,荦哥又是何人?”
“哈哈,彤儿,你与荦哥同处西域菩提寺十数年,怎的竟然识荦哥不得?”黄浩大笑道。
“浩哥哥是说黄衣义士是荦哥么?”于彤恍然大悟。于彤想想自已与黄衣人同处十数年,竟然不识人家为何许人也,心中亦觉好笑。于彤娇声一笑,又诧异道:“浩哥哥,荦哥到底是何来头,怎的不肯将名字示人?”
“彤儿识得荦哥之父是谁么?”黄浩不接于彤的话头,只是叹了口气,涩声道。
“浩哥哥,这倒问得奇了。彤儿尚且识荦哥不得,哪里又能识得荦哥之父是谁?”于彤摇了摇头,轻笑道。
“彤儿,他、他、他便是大齐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尉兼中书令,后来投降了唐妖的尚让!”黄浩面容一沉,声音抖抖地道。
“啊,原来荦哥竟然是大齐叛将尚让之子!”于彤惊叫一声,又感慨道:“怪不得荦哥始终不肯说出名头来,原来却是因为此故。荦哥如此,也当真难为他了!荦哥侠义之士,古道热肠,与乃父所为大相径庭,着实难得!尚让地下若知其子如此,岂不愧煞!”
黄浩平静了一下心绪,又断然道:“彤儿,看来昔日于江边,救了袁延翰大哥之命,又将袁大哥护送至池州之人,亦必是荦哥无疑了。”
昔日,袁延翰在江中小舟之上,被于彤捉弄了个够,忍无可忍之下,滚落江中,一个浪头打来,身子便直沉水底,虽是于彤于水中百般搜寻,却也找他不着。其后,袁延翰又被江水卷至一片沙滩上,正巧遇上了一位黄衣人,被黄衣人救起,且是黄衣人一直护送袁延翰至池州。袁延翰见得黄浩,将杨行密、钱鏐、高季兴三镇联合用兵、攻打庐州之事对黄浩说了。当时,袁延翰见得黄浩捶胸顿足、追悔不已之态,又哪里还愿将遇上黄衣人之事告诉于他?后来,义军打败杨行密等三镇,解了庐州之围,袁延翰才得空将黄衣人之事对黄浩说了。那时,黄浩便猜想黄衣人极有可能便是尚荦。今日,黄浩听得于彤之言,才断言昔日救护袁延翰之人定是尚荦无疑了。
于彤听得黄浩提起昔日自己戏耍袁延翰之事,顿觉粉面发烫,羞愧难当,也亏得是在黑夜之间,无人瞧见她粉面变桃腮。于彤窘了一回,又感叹道:“浩哥哥,荦哥用心如此良苦,却又忍受如此大的委屈,真真算得上奇男子、大丈夫了!”
黄浩夫妇叹息了一回,又叙了会话,各自歇了。二人正自熟睡,忽听城外号炮连天,杀声四起,响如霹雳,直滚进城来。二人大吃一惊,疾忙起身穿衣,跃下床来,向了城门直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