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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晓风躲在草丛里,从这里望去,能看到那只小白狐翘着两条尾巴全神贯注盯着不远处的兔子,白狐虽然在狐族的地位颇高,但从尾巴数量来看,这只是一只修为很普通的悬狸。
戚晓风想起之前在黄潮浅滩见到的那只半耳白狐,九条尾巴在匀称的身后摇摆,蛮有趣的风景,直到今天他还是对那只半耳白狐念念不忘,说不出是为什么,也许单纯只是因为她的血有种让他痴迷的味道。
这半个月越发难熬,不知什么原因,独身在外的狐狸一下子少了很多。戚晓风猜到可能是自己频繁的猎杀在狐狸之中引起了恐慌,但他很谨慎,猎杀的都是最底层的悬狸,有些连仙都算不上,而且他将自己的猎狐行程规划的十分严格,在一个地方停驻绝对不超过三天,如此频繁的位置变动,即使消息传的快,时间也足够让他甩开追踪者一大截。
但是戚晓风这次还是算漏了,就在他从草丛跃起扑向小白狐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剑气从附近逼过来,戚晓风迅速反应过来身体在半空一转一个鹞子翻身躲开了那柄射来的飞剑,却被凌厉的剑气划破了肩膀。
小白狐受惊叫了一声,周身白光一现化成个十岁左右的小童子,那柄飞剑在空中兜了一圈,回到一个中年男人的手上。那小童子突然就笑了,摇身一变,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戚晓风捂着被划开的肩膀盯着突然出现的两人毫无惧意,他早预感到有一天他会栽跟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中年男人用长剑挽了个剑花,流光一现那柄长剑消失,他的外貌和青年有几分相似,看得出是一对父子,那青年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抱着双手在远处看着他,他的目光很冷,让戚晓风觉得非常不舒服,倒是那中年男人的目光沉静如水,极快扫过他滴血的右臂,冷声问道:“你叫什么?这么斗胆来我青丘闹事,杀我狐族,可是想好了如何偿还……”
“大不了就是扒皮拆骨。”戚晓风道,“我一条烂命无牵无挂早看开了,你不如趁早给我个痛快……”
中年男人似乎没料到他如此坦然,目光深了几分,那青年的目光由冰冷转为玩味,“敢对青丘狐帝这么说话,你可真是大胆。”
戚晓风没有理会青年的戏谑,只是用狭长的眼睛盯着中年男人,他本来打算趁这两人不备溜之大吉的,从这个方向往东跑过一棵老槐树,他就可以借黄潮浅滩的迷障逃脱,随身的口袋里装着两颗火药丸,那还是他逃出‘家’时,从凡人世界带走的东西。
但戚晓风没有这么做,一是他没有把握眼前的这俩人会不会被火药丸拖延,二就是他嗅到了,在他逃窜方向的陌生气味,那里一定还有埋伏。
“你是青丘狐帝?”
戚晓风在猎狐时,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死亡的场景,他觉得自己最有可能死在巡逻的狐族军队手里,但进入青丘之地以后,所见的都是百姓打扮的狐族,鼎盛昌荣,就跟凡人的世界差不多,非要说区别的话也有一些,比如狐族的住所都是洞穴,再比如,这里没有巡逻的守军,一个也没有。
“怎么?你不认得我?”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又仔细打量了一遍他,表情由困惑转为不可思议,“半狐?看你的发色应该是火狐,这倒是少见,你叫什么名字?来青丘杀我狐族,是为了复仇?”
旁边的青年惊讶地眨了下眼,“呦,阿爹,还真让小妹猜对了。”
戚晓风对他们父子间的谈话一点兴趣也没有,等那对父子说了几句,终于决定跟这中年男人打听他亲爹,要出口问又犯难,因为他根本没见过他亲爹,更悲催的是连个名字都没有,中年男人倒是聪明,见他张嘴又什么都没说,沉默了一会儿就带着青年走过来,那青年从腰里掏出根明晃晃的绳子凌空一抖,那根绳子就像活了一般,绕着戚晓风的身体转了两圈将他捆了个结实,中年男人等他被捆好才靠近,抓起他耳边的一缕头发,凑到鼻子下嗅了嗅。
戚晓风虽然清楚狐狸的嗅觉灵敏,但这个动作和中年人的身份气质还是有些不相称,中年人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才抬起身子摇头道:“这青丘大悬族,有四处游历的也有常住的,我一方狐帝,也不是全都认得,而且火狐一族的数量是最多的,你的那位亲人……抱歉,我并不认得。”
戚晓风默默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他早有预感是这个结果,中年人自顾往远处走去,青年舒展了身体,戚晓风本以为他要把自己扛走,没想到青年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立刻就从远处奔来另外两个人。
“大哥,我身子弱不适合干这体力活。”青年对其中一个年长些的道,“你和二哥身子骨强健些,你俩帮阿爹把人抬回去吧。”
那个年长些冷笑一声扫了戚晓风一眼,抬脚踹上他肩上的伤口,这男的下脚极重,戚晓风的伤口本来已经有了些愈合的征象,被这一脚一踹伤势更加严重,血很快透湿衣服流下来。
“反正是要死了,费力气抬回去干嘛……”年长些的道,“杀了那么多狐族,阿爹留着他还做什么,如果不想费力气污了您的剑的话,儿子这就代劳……”
话音未落一道青光自戚晓风天灵盖劈下来,戚晓风闭了眼准备承受死刑,那道青光在距他天灵盖一个巴掌距离的时候被一道白光架住,只是凌冽的剑气从耳边刮过,削掉了一撮火色的长发,捆他的青年挑着眉毛,目光挑衅盯着举着青剑的那位。
“阿爹没发话,大哥有些着急了。”
“阿爹既然没发话,三弟怎么会知道阿爹不同意我杀了他……”
兄弟不和的场面戚晓风在凡间见的多了,但在亲爹眼皮子底下都能斗到这个份上,还真是难得一见,这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没几句话就在旁边的空地上斗起来,过了几招被另一个一直不说话的劝开,中年男人收了俩青年的剑,淡淡扫了他一眼示意年长的那个把他扛起来。
年长的青年抓着他的衣襟把他提溜起来扛上肩,动作粗暴碰到他的伤口,戚晓风只觉得似乎伤口处又飙出一泼血,眼前的世界随着路途颠簸很快模糊起来,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随着鲜血一点点被带离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只是等到意识快要彻底丧失的时候,身下的颠簸停了,他被放下来,身下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戚晓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片苍翠的绿,随后似乎有一只鸟飞过来,落到他额头上,噙了一缕他火色的长发,轻轻拉了拉。
戚晓风的头很痛,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放进巨大的蒸锅里蒸着,按说他一个半狐不太可能如凡人那样脆弱,但第一次,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生命中脆弱的一面,他听过青丘的狐族喜欢给常用的兵器上粹些奇怪的毒物,不致命,但足以让对手失去抵抗力,没想到,这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应叔祖……”黑暗中戚晓风听到中年男人的声音,这声音罕见恭敬,和跟他说话时截然不同,“他杀了不少狐族,是要带回去公审的……”
“他现在这个样子,没带回去就死了。”有个清浅的声音这么说道,“他和你们不一样,凭你们的体质,受了这样的伤,再往前穿过迷障回到青丘绝对没有问题,但他只是半血狐,带着这样的伤口穿过有毒的迷障,届时到公审,你审的只会是只死狐狸。”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也不知是认同了‘清浅声音’的说法,还是单纯受到辈分压制不敢多说什么,戚晓风撑肘想从大石头上爬起来,刚动了下身子,就感觉胸膛一股压力,有人抬脚压在他胸口上,力道把握的很好,不至于把他踩死,又强制他挣扎。
“半血狐我从来没见过,你把他留下,留在这黄潮浅滩给我玩几天,等他伤好的差不多了,你再接去公审。”清浅的声音道,“白芷诺,我和狐族相交多年,你既然叫我叔祖,就不该说‘不’,你的祖辈欠我不少人情,我问你要只半血狐狸,这应该……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