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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帝君漫步后花园中,仔细想了想今早轩在殿中说的话,虽然无奈,但不得不承认,轩的话是有些道理的。
那只火狐狸不简单。
轩辕帝君记得那只狐狸去文昌帝君宫里上任不久,某次蟠桃盛宴,文昌帝君就对他宫里新晋的这只掌灯狐狸做过一番品评。
“虽天资高,但性难定……”文昌帝君当时道,“这火狐狸要是灭不了欲,怕迟早会堕了魔道。”
可惜当时文昌帝君喝得烂醉,醉话也没被哪个神仙肯当真,他倒是把这句放在心上,劝了玉皇大帝两句,但那玉皇大帝在这种事上耳根子颇软,听了托塔天王几句,竟然拍着轩辕帝君的肩膀让他多喝些别扫了酒兴,托塔天王当时说“一只掌灯的火狐狸,能成什么气候!”
轩辕帝君想起当年种种,不禁叹了口气,一只掌灯狐狸……这狐狸是掌灯,但归根结底,也是青丘神族,姜太公一纸榜文封神上天的这批功将,是除纣倾商,还了人间几百年的太平盛世,然而未免有些托大了……
现在,当年不予重视的火狐狸堕入魔道,不仅伤了狐帝,还留下一个半狐的儿子,这个半狐又被墨凌风留用军中,此事不可大意。
不自觉,轩辕帝君走过拱桥假山,站在桥上瞥了眼流水,水中的倒影神色疲倦,头发全白,如果不是身上的华服,俨然就是仙风道骨,然而……轩辕帝君还是更怀念自己当年束发披甲的样子,他第一次上战场,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虽然已经是部落首领,看似沉稳的外表下,还是掩藏不住年少冲动,那时寒少宇还没来投奔,那时墨凌风就已经是现在的容貌模样,那时……
那时虽然没一天安稳日子,但那时多好啊,那时很多老朋友还在,那时他还可以跟墨凌风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探讨天下大势,虽然总是他在说,总是墨凌风安静地倾听,但他们之间,比起君臣,更像朋友,那种亦君亦友无话不谈的关系让他怀念,然而日子一去不复返,轩辕帝君抚了抚自己的华发,从华夏统一,从他飞升坐上帝君之位开始,似乎一切都改变了……
以前部落里的大巫说,改变不一定是坏事,但逆天改命,就错太多。
忠言逆耳……
然而在寒少宇的问题上,轩辕帝君第一次将对错混淆,女魃喜欢上寒少宇的时候,他就让部落里的大巫算过,大巫说寒少宇是女魃命里的劫难,冰火相恋,必有所失,他还说寒少宇有命定的缘分,这缘分其实寒少宇早遇见过,只是出于很多原因,他也许早就遗忘了。
大巫那时的话,就像扎进轩辕帝君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寒少宇在他的雄图霸业中举足轻重,他怎么能如此轻易放弃一位猛士,于是在女儿和天下苍生之间他毅然选择后者,甚至当寒少宇命里的缘分出现时,毫不留情以一袭天下苍生的豪迈之词施加压力,当年在说这些的时候,轩辕帝君知道自己铸成大错,然而,他还必须将这个错误坚持下去,天大为大,有些牺牲是值得的,在这一点,直到今天他都是如此认定。
后来……
冰火相恋,必有所失。
大巫是说对了,这句警言,终于在他死后第三年成真,他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所有的一切都是白的,他记得那种单调的白让他觉得压抑,觉得窒息,女儿与世长辞,却拼尽修为,为钟情半生的男子留下后嗣。
那天,轩辕帝君清楚女儿是知道了所有事,大巫不是个随意泄露秘密的小人,一切,很有可能是女儿猜出的,或许是他时常的叮嘱,时常叮嘱她栓牢寒少宇的心泄露了蛛丝马迹,反正终归她拼尽修为为寒少宇留下轩儿作为补偿,然而今日再看,轩这孩子,并不得寒少宇的心。
因为逆天改命,女儿的魂魄支离破碎残缺不全,他瞒着所有人将女儿的魂魄养在小瓶子里,整日挂在胸前藏在衣中,后来得道,又带进了棺材一同飞升,至今业已有几千年的时光。
姜太公封神上天前夕,他终于说服寒少宇将轩儿从冰层中起出孵化,但那时随同还有一件喜事,就是养在身边的女儿的魂魄,已经重现光华,他找了太上老君和太乙真人悄悄看过,那二位上仙说,这魂魄虽然还欠些火候,却可以投胎转世,等它在肉体凡胎中再养个千年,没准,哪日四公主就醒了,若真有这么一天,帝君即可筹备新婚大典,应龙神君那一宫一殿,也算有了个女主人,再续前缘,世间妙事……
再续前缘?
轩辕帝君叹了口气,他不知道错已至此,是将错就错好,还是即时更正才是最佳,不过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自海棠花林一别,就再未见过那个野仙,要更正,上哪儿去找?
“打扰君上……”
轩辕帝君转过头,司命星君不知何时就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卷册子,旁边陪同的天官有些忐忑。
“星君说有急事禀明,小人拦不住,只能放他进来了……”
轩辕帝君摆手让天官回避,“星君大老远到我这儿,可是有事?”
“大,喜,事!”司命星君逐字道,轩辕帝君还从未见过有什么喜事,能让他兴奋成这样子。“君上可是记得,千年前交由地府轮回的那瓶重现光华的碎魂……”
轩辕帝君愣了下,急忙询问,“星君突然提起这个,是发生了什么……”
司命星君拱了拱手恭敬一礼,“恭喜君上,若是小人没算错,如今就是四公主在凡间的最后一世,不消十数年光景,四公主就可以回到九重天,与您和天君破镜重圆,届时,君上大可以四海八荒同贺,大办应龙神君和四公主的婚事,想来,必定是九重天这几千年难得一见的盛况……”
司命星君提起这个,轩辕帝君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这一世她过得如何?”
司命星君展开手里的竹简扫了几眼,道,“生于官宦世家,父严母慈,十四岁被选入宫,得北周武帝宠爱,夫宇文邕神勇英武,是凡间难得的贤才枭雄,纵观……四公主又是平安富贵的一世啊……”
“这一世可有子嗣?”
“三男两女。”司命星君乐道,“四公主功在四海八荒,即使转世投胎去做凡人,到底也是神族下界,是君上您的掌上明珠,小人不敢,也不能妄加编缀,四公主每世转生,地府那厢也做了安排,有瓜葛的,绝不会是罪恶滔天之人,只是……”
“只是如何?”
司命星君挑眉,“只是这四公主和凡间夫君的那些恩爱经历,绝对不能让应龙神君知晓,上回凤熙神君那一顿好打,至今想起,小仙都会腰痛,更何况是那诛蚩尤杀夸父的黄龙,真被他知道了,小仙这身子骨,一百个都不经揍……”
轩辕帝君抚须笑了笑,“凡间神界,神界凡间,差道天门,就是两不相干的,寒少宇若是真知道揍你,本君也会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