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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的一天下午,许思源在设在一座工棚里的基建仓库里领了一些施工所需的工具后,匆匆走出仓库。他要快点赶到工地上。上午下班时,班长丁师傅要他下午上班后顺便到仓库去领些灰桶、托灰板、毛刷等工具。说工地上急等着用。
他沿着工棚快步朝北走去。这座工棚挺大,约有六十多米长四十来米宽,是用席箔、油毛毡和竹竿搭建的,除了用作堆放各种建筑材料的仓库外,木工班、油漆班、钢筋班、基建办公室也都设在里面。
他走到工棚的尽头,刚刚朝西一拐弯,猛然间,被一个惊心动魄的场景给惊呆了!
在工棚跟前一块空阔的地面上,一辆大卡车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正疯狂地暴烈地朝工棚冲来。而在卡车的正前方靠近工棚的一根水桶般粗的长长的原木上,坐着两个背对着卡车的人,一个是基建科的方科长,一个是穿一身绿军装戴绿军帽但没戴红领章和帽徽的酗子,他俩正神情专注地在谈论着什么,浑然不觉身后的天大的灾难正在逼近。他俩的位置与许思源的位置形成一个斜角,约有三米多的距离。卡车越来越近,十五米……十二米……十米……
呼喊他俩赶快离开已经来不及了——猛然一呼喊,他俩一愣神、惊慌、迟疑,反而更耽误时间。时间就是生命。许思源来不及多想,猛地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箭一般地冲到他俩跟前,两手分别将他俩猛然拽起,旋即将他俩朝旁边的空地上猛推一把,他俩一个趔趄,跌倒在两米开外的地面上。几乎同时,许思源也朝同一方向的地面上猛扑过去……
倒在地上的三人猛地回头一看,大卡车几乎是紧跟着他们,“轰隆——”一下,从刚才方科长和酗子坐的位置上越过原木,呼啸着一头扎进工棚里……紧接着,“咯嘎嘎——嘶喇喇——”工棚在坍塌之中发出痛苦的叫声,格外刺耳!
“轰——”一声沉闷的巨响过后,一切声响都停止了,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惊魂甫定的许思源连忙从地上爬起,然后把方科长和酗子从地上搀扶起来,确定他俩身体无碍后,他转身从大卡车闯开的工棚的豁口处冲进工棚。
大卡车停在工棚里面距离豁口五六米处。许思源来到车头跟前,只见一座钢筋堆砌的“小山”死死地抵住了大卡车,车头已严重破损变型。他猛然倒吸了口冷气——要不是这座“小山”的阻挡,工棚里面的钢筋班、木工班、油漆班、办公室和仓库的全部人员的生命都将惨遭不幸。他朝驾驶室望去,一个陌生的约莫十六七岁的小青年坐在驾驶位置上,正怔怔地发呆。许思源猛地拉开驾驶室的门,一把将他从车上拽了下来。
“小子嘞,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许思源大声地怒吼道。
小青年两眼呆滞,面色煞白,一言不发。
许思源一把将他拉倒工棚外,“啪!啪!”——左右开弓,照他脸上搧了两耳光。吼道:“你闯大祸了,你知道吗?!”
那小青年似乎一下子被搧醒,惊恐万状,浑身发抖,语无伦次:“我不敢了,我不敢了!饶命啊——饶命啊!爸爸——爸爸——来救我呀!来救我……”
许思源一把拽着他,把他带到靠工棚西头的厂汽车队。许思源将小青年一把推到年届中年的汽车队曹队长面前问:“曹师傅,他是你们汽车队的人吗?”
“是啊,怎么啦?”曹队长一脸的讶异。
“他刚才把天捅破了!开着大卡车朝我们的方科长和另外一位同志轧过去,要不是躲闪得急,险些出人命;接着又驾车冲进基建科工棚,把工棚摧毁了一大片。”
曹队长大吃一惊,一把拽着小青年来到工棚跟前。
工棚跟前已经围着好些人,其中有厂长、厂办主任、保卫科长、劳资科长。
曹队长见到已坍塌残破一大片的工棚和死死地卧在工棚里的大卡车,不禁大惊失色。
他连忙来到方科长跟前,用带有负罪感的口吻说:“方科长,实在是对不起,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你身体伤着哪里没有?”
方科长说:“暂时身体无大碍。”
“听说还有一位同志也险遭不测?”
方科长用手指了指身旁的酗子说:“这,我的儿子。要不是许思源不要命地把我爷儿俩从你们的车轮底下救出来,我爷儿俩的命今天可算是交待了。我说曹队长,我还想多活几年,你们车队现在就要我的命,是不是太着急了呀?!”又抬手指着工棚说,“要不是工棚里面的一堆钢筋挡住了卡车,我的钢筋班、木工班、油漆班、办公室、仓库的十几号人的性命就全报销了。”
曹队长一脸的尴尬。他转身从豁口处进了工棚。不一会,他走出工棚,对那个小青年吼道:“小子嘞,你给我闯大祸了!你的师傅呢?”
小青年嗫嚅着……
“我的天哪!怎么搞成这样!”突然现场响起一个人的大叫声。
许思源扭头一看,是车队的吴司机,他似乎刚从什么地方跑来。
“他才来几天你就让他开车,他开车时你人又不在车上,你真是胆大包天呀!”曹队长的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吴司机大声怒吼道。
“下午上班后,我开车带着他,准备到河边的开阔地去陪他练车的。谁知到了工棚附近,我的肚子疼了起来,我就去上厕所。临离开车时我特别叮嘱他别开车,等我回来。谁知他还是开了车,并闯下这么大的祸。”吴司机分辩道。
“黄泥巴沾到裤裆上,不是屎也是屎了;这件事你兜着吧!你赶快想法把车弄出来,防止起火。”曹队长说完,就朝厂长那儿走去。
“小子嘞,你可把我给害死了啊!”吴司机对小青年大声吼道。随即就朝工棚里奔去……
许思源来到工具散落的地方,将工具一一捡起拎在手上,快步朝西山的工地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