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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沉,
王氏坞堡,烛火寥寥,
几道人影,顺着墙头,悄然拽着绳索,一一翻下。
这几道人影,步伐轻巧,似如狸猫,落步无声,行走无息。
在几个刹那之后,人影渐渐消逝。
余下这月色,愈发迷离,惨淡朦胧。
…………
中军大帐,
怀山先生的炼法,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他披散头发,恍如狂魔。气机浮动之际,一根根发丝飞扬,似乎笔直挺立起来。
“喝!!”
魔幡抖动,鬼哭神泣,一重重阴世冥土之相,在魔幡之上,一一闪过。
鬼气凛然,轻盈落在了大先生掌心之上。
大先生指尖跳动,一十八道阴篆,在魔幡显露异象之际,一一落入阴世冥土。
嗷!嗷!嗷!
凄厉惨叫,恍恍惚惚间,在大先生耳畔,回荡不休。
“呵呵呵……”
阴阴森森,百魂千魄,他沙哑的笑声,回荡在营帐周匝。
“一千零八十头鬼卒,白骨炼魂幡。”
似乎恶鬼撕咬,魔幡抖动之际,似真似假,有着种种恶毒咒骂之语中,大先生面色如常。
“这柄宝幡,终于要成了!”
大先生眼睑低垂,难掩胸中起伏。
这一柄宝幡,是怀山先生,所出身宗派的一道祭器法门。
洋洋洒洒,道尽幽暗,采尽通幽。
算得上一门,偏向魔道路数的祭器之法。
一千零八十生魂,圆融唯一,化作这一面魔幡。成就一门,动辄杀生性命的杀戮之器,诡秘极端之能。
若非是这一场大杀,伤亡性命,何止上万之数。
他亦不会有机会,去炼就出这一柄魔幡。
只见,一丝丝精气,在这柄宝幡之上,缓缓飘洒。
为了炼就这一面宝幡,而骨瘦神消,精气损耗严重的大先生,不紧不慢,缓然吞吐着,满溢精气。
一缕缕精气,肉眼不可见,渐渐汇聚,如烟似云。
从顶门而入,徐徐渗入大先生躯壳。
那一具枯萎老朽肉身,亦渐渐浮出生机。
松弛肌肤,重新恢复弹性,枯萎血肉,再度浮动红润。
怀山先生,感受着指尖,那冰凉触感。
“还差一步,就可……证真人道业!”
他眸光开阖,幽幽一片,似乎地狱深渊,凄凄凉凉,惨惨戚戚。
怀山大先生,能让作为一方诸侯的陈广,敬为上宾。
一身真本事,在诺大道门之中,都属上流人物。
虽非【真人】之境,呼风唤雨,通晓阴阳。
但,这怀山先生,亦是一位真修。是臻达【炼师】道功,有望【真人】大业的真种子。
“真人之道,身证法域,尘世顶点。惜哉,我这一脉,并非正途之法,纠缠因果,于道门一脉,尚属旁流。”
“行差踏错,需要未来千百努力,才能勉强弥补一二。”
怀山大先生,幽幽叹息:“若非如此,我何苦要在红尘滚滚,去遭这份罪。”
炼这一方宝幡,大道有望,但大先生显然,没有多少,欣喜欢悦之意。
虚无之中,一种危机,正在酝酿。
他喃喃低语:“大道之途,注定孤独!”
“不过,以我的道功,早就定了心性。为何心神,还一直起伏不定?”
“莫非,炼法之时,精气神元损耗太过?”
…………
蒙蒙夜色,
荀少彧步伐微妙,往来诸多大营之间。
带着的数十死士,都是王氏麾下。
他想要行险一搏,这数十死士,必不可少。
军营连绵,与两侧百姓民居比邻,结成一片,灯火通明。
荀少彧负手:“这几日以来,连连夜袭之下,陈初九是吃了大亏的。”
“他不可能,不对此心怀警惧。这些大营,于我而言,未尝不是龙潭虎穴,危机四伏。”
不过,王氏坞堡山穷水尽,在乱军不惜民心的情况下,疯狂反扑。
守!
是守不得许久的!
对此,荀少彧心知肚明,亦无奈何。
谋求行险一击,斩杀一、二主将,或能让大军,不战自溃。
这几日,对荀少彧来说,恍如隔世。
种种算计筹谋,犹如走钢丝一般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怀着这般心思,荀少彧一袭黑衣,映衬夜色,带着数十死士,潜入众多大营之中。
数万之众,营地宽阔,不乏有密令,才能畅通无阻。
荀少彧悄然,率着数十死士,一路之上,有惊无险。
但,在临近中军之后,荀少彧明显察觉到,这些兵卒的精悍程度,直线上升。
甚至,不乏精明强干之士,能找出荀少彧这一行的错漏,并加以盘问不休。
一处营地,七、八兵卒的尸体,瘫软地上,血腥弥漫。
死士们蹲着身子,对瘫倒在地的兵卒们,挨个补刀。
荀少彧微不可察,摇头道:“难得糊涂!”
“都知道我们不对劲,还一直盘问,追根究底的,你不死谁死……”
荀少彧不由,对兵卒们,起了些许怜悯情绪。
当然,这一丝怜悯情绪,并不能在荀少彧,冷硬的心中,留下丝毫痕迹。
“去,将这些人的甲衣剥掉,咱们换上,或许,来上一出李代桃僵的大戏,亦未尝可知啊!”
一丝灵光,瞬息划过脑海。荀少彧嘴角,渐渐勾勒,一抹笑意。
死士沉默着,剥了这些兵卒,身上的衣甲。
这些死士,行动之间,整齐划一,隐隐当中,透着一股子死寂的味道。
大门大户,自有章法。
蓄养死士,都是一手养大,在孩童五、六岁,不记事的时候,不断洗脑,灌输忠诚念头。
时日渐久,本身的思想情感,渐渐消磨,举止如同机械般,才是大功告成。
“走吧!!”
荀少彧拨开帐篷,披着乱军衣甲,就这般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身后,几名死士,眸中跳动,幽幽深沉。
…………
在那几个兵卒,死去之时,惊动了一尊耳报神。
耳报神,是道门正法之。驱使鬼恶,炼就一尊香火之神,巡查内外一用。
道术玄妙,看宅护院尚可,两军阵前,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数万之众,真正有战力的,不过三千。
就这三千人,气血阳刚,就足以让耳报神,昏头转向了。
中军大帐,一道道气机,骤然絮乱。
絮乱的气机,让怀山先生,心神触动。
“营中驻地……沾了血腥!”
他脸色一变,很自然的,想到了这几日来的大败亏输。
“偷营么……好大的胆子,嘿嘿嘿……真是好胆!”
怀山先生神色一动:“来人呐,”
帐外,有数名甲士,步入帐中听候。
“军中有人,混迹进来了。”
“立刻,去调一个百人队,重点巡狩,将军住所。”
“还有,封锁诸军,将营地一一排查,不要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他摩挲了片刻,有些苍白的头发,道:“任何面生之人,统统隔离,以待重复查勘。”
几名军士面无表情,静静的听着,怀山大先生的命令。
纵然这命令,很是怪异,也没让他们表情,多出其他变化。
怀山先生,在锦平府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几名军士转身离去,不一会儿,营地喧嚣声,渐渐浮动,随即大作响彻。
在喧嚣纷乱之中,一队队精锐甲士,踏着整齐步伐,将中军之内,守卫的愈发严密。
陈初九黑着一张脸,步入中军大帐。
老话说的好,人不能老从一个地方跌倒!
陈初九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近乎要暴跳如雷。
几次三番,还都是夜袭!
第一次,陈初九还有推脱余地;第两次,亦能说是麻痹大意;第三次,就是愚蠢不堪,百死莫赎了。
这亦难怪,陈初九要跳脚了。
大先生静静安坐,青铜八卦之上,似乎就是等待陈初九到来。
陈初九,道:“大先生,营地军帐,竟让宵小,来去自如,是我治军无方!”
他咬着牙,胸口一股灼热杀机,近乎释放出来,焚尽眼前一切。
大先生大摇其头,道:“只要千日作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那就一个个过筛子,宁杀错,勿放过。”
…………
军中喧嚣一起,
荀少彧脸色一变,叫了一声:“事泄矣!”
随即,亦不管是不是,自己吓自己
这是不能去赌的,性命就一条,亦不知道,这一具肉身的死亡,会不会牵连到,主世界的本尊。
他你不能去赌,一个渺小的猜测。
他一咬牙,趁着身份,还没有完全被识破之际,身形撞破帐篷,如一颗炮弹一般,横冲直撞。
“嗷!!”刚一落地,类似狼啸一般,荀少彧长啸不绝。
在这一声长啸当中,伴随着的,还有一道冷冽刀光。
他状若疯魔,一刀飙出,一、二尺热血喷出,似喷泉一般,血腥无比。
一朝见血,荀少彧彻底癫狂。
“嗷!!”一声声似乎狼嚎,死士们挥舞兵器,状似癫痫。
血腥,血色,都在这一刻,不知不觉,感染了所有人。
所有死士,都披着衣甲,冲入混乱的军卒当中。
一时间,甚至与他们,都别无二致。
唯独,血与火,在其中纠缠不清!
这种恐怖,这种氛围,近乎传染一般。
一传十,十传百,所有兵卒情绪,都不由自主,狂躁起来。
这些情绪,渐渐淤积,一朝如洪水泛滥一般,顷刻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