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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夜重,韩卿拢紧衣服,赤脚踉跄地从龙寝里里出来,宫女们目不斜视,关上了沉中的宫门。
明明是四月天,为什么天这么冷呢?
韩卿沐浴在月华中,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觉得浑身发冷,他仰头看着偏西的月华,纯黑的眼睛带着浓郁的空洞。
韩卿觉得自己浑身恶心的发臭!
倘若,他到了地下,恐怕连北寒婧都不愿意去见他吧!
当北寒婧死的时候,他最期盼的事情,就是早点下去陪她。可是,如今他觉得自己连陪她的资格都没有,他这么肮脏恶心的人,完全配不上美好的啊婧。
韩卿觉得活着就是恶心!
韩卿在月华中低垂着骄傲的头颅,瘦削的肩膀瑟瑟发抖,他今夜尤其的害怕回公主府邸,怕自己污染了那片净土。
宫门“吱呀”一声,沉重地开了,宫女匆忙地追上来,跟背对的韩卿说道:“驸马爷,皇上说你落下东西了!”
“谢谢!”韩卿低头拽过宫女手中的鞋子和外衣,头也不回的一次次没入夜色中。
韩卿知道自己这次就算救回白扁,再也不会跟他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韩卿泡在浓黑的夜色中,艳脸上的怨毒越来越浓重,他每天就侍寝时,几乎忍不住想把趴在他身上蠕动的北寒坚掐死。
北寒坚说,韩卿只要每夜侍奉满他三个月,就把真白扁放出来。起初,这是他的信念,渐渐的随着时间的临近,韩卿害怕白扁出狱。
韩卿不知还有什么颜面来面对他,也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白扁。
韩卿每夜都觉得,即将出狱地白扁是他的噩梦,没错,他后悔牺牲自己的肉体去救白扁了。这种后悔,在每个夜里不断的滋生,终于生成巨大的杀人怪兽。
在倒数最后一天侍寝,韩卿在牢房的饭菜里下了毒,调离开值班侍卫,神色异常冷漠地把菜油洒在牢狱外,在地狱里点起了火,把唯一的出路封死了。
韩卿觉得做完这一切内心无比的平静。
“牢房走水了……”半夜昏睡的狱卒们,闻见烧焦味,慌张地逃生,却发现牢门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浓烟逐渐的弥漫了整个监狱,大部分的犯人们和狱卒们仍旧沉睡不醒。
樊墨涯是在牢狱卒走火时,最先发觉不对劲的人,在浓烟布满整个牢狱,人人奔逃走告时,却发现无一人来相救。
大内牢狱的人恐怕不知道,没人救他们的原因,是皇帝居住的北寒宫着火了,人人都跑到哪去救火了。
此刻,两处火势凶猛浓烟滚呛,无一人关注的大内老狱,整体异常的平静。
樊墨涯跟对面牢房郁郁寡欢的白扁,不慌不忙像是早已经预知结果,笑着说道:“今夜似乎有人不想我们活着。”
“哼!是不想你活着才是!”白扁在这与樊墨涯做了三个月的邻居,两人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对骂,睡觉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对骂。
当然,这个对骂以白扁为主,樊墨涯大多数是把白扁气的哇哇叫的那个人。
“傻子!你真的以为韩卿在意你吗?自从你入狱来三个月,他一次都没看过你。”樊墨涯知道白扁每天心情不好是因为,韩卿只派人送来珍馐美食,却从没亲眼看过他一次。
两人谈话的时候,浓烟滚滚,但是两人坐着不动如钟,还如常地挖苦对方。
“哼!你这是嫉妒我,韩卿是有急事每天忙的抽不开身见我,哪像你天天只有吃馊饭的命。你信不信,韩卿等会儿见到着火就会来救我。”白扁愤恨地骂道。
“真是傻子,你以为放火下毒的人,是北寒坚吗?”樊墨涯看着牢房内,对火情一无所知呼呼沉睡的牢犯说道。
“不是他还能有谁?”
“恐怕是你的好驸马爷。”樊墨涯独眼极其幽深地说道。
“不可能!”白扁跳起来惊呼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白扁,你难道还不接受,韩卿不爱你的真相吗?他若是想见你,有谁能拦的住他,恐怕他是做了亏心事,不敢来见你,甚至还想杀你灭口。”
樊墨涯仿佛早已经看透韩卿的为人,掀起眼皮嘲讽地说道。
“他若是想救你出去,就不会在你的饭菜里下毒了。”樊墨涯看着今夜因为白扁没有胃口吃饭,而把晚膳食阴差阳错让给狱卒吃的死人,同情地说道。
白扁看见那个静悄悄安睡的狱卒,还是不肯承认,樊墨涯继续说道:“倘若,这事情真是北寒坚做的,那么他就等于在光天白日下杀人放火。我若是他,才不会傻乎乎的杀人,还不如从中捞点好处呢!”
“北寒坚能捞什么好处?”
“北寒坚捞得好处多了,首先,就是从你那美艳的驸马爷要点好处,你说他以前屁颠屁颠的跟在韩卿身后,巴巴的流着口水,想讨口肉吃。
你说现在肉主动送上门来,他哪有不吃的道理?
其二,他可以让韩卿由爱转恨,厌恶见你。”
樊墨涯慢条斯理的抽丝拨线,白扁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但是他仍然从心底相信韩卿对他是有一丝情。
“他为何会恨我?”
“怎能不恨呢?你若是和你仇人天天胁迫同床共枕,你还能如常的面对你忠贞不渝,纯洁无瑕的妻子吗?
你越是干净,就越是让他显得肮脏。你越是对他一往情深,他就是越心虚难以坐立。坏人恨好人,正是因为有了对比。”樊墨涯银眸冰冷地说道。
“不可能。”白扁自始至终不敢相信,樊墨涯冷笑着说道:“你信不信,就算你在牢狱内逃出身天,在外面还有人等着杀你。”
“你有本事在这说风凉话,难倒还有本事出去不成?”白扁被他说的心里越来越恼火,他被关在监狱里全部是因为对面的那个家伙。
“出去,随时都可以,看我心情而已。”樊墨涯在牢狱内稳稳当当地站起身,掀起屁股下的方布,一个巨大的地穴被挖了出来。
白扁不敢置信,这家伙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什么时候捣鼓出一个穴道。
“呵呵,这是上面一个人留下的宝藏。”樊墨涯笑眯眯地说道。
难怪,这家伙到现在火烧屁股还有恃无恐,正是因为屁股下有条随时可逃的通道。
“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带你出去,看看世界的残酷,你驸马爷的残酷本性。”樊墨涯掏出怀里的一大串钥匙,在白扁的目瞪口呆下,极其优雅地地开门,走到他面前顺便把他的门也开了。
“我去,你怎么会有钥匙?”白扁惊讶万分。
“你还真是天真无邪,连我都有些喜欢你了。”樊墨涯同情地看着“单纯”的小白兔,叹息着说道。
“你变态!”白扁瑟瑟发抖。
“呵呵,你待会儿出去可不要哭鼻子。”樊墨涯把白布包在头上,慢悠悠地爬下地道,白扁跟在他屁股后头,骂樊墨涯自恋。
等白扁像个乞丐灰头土脸地爬出外面,就止不住地骂樊墨涯阴险,说他不提醒自己会沾染灰尘。
樊墨涯觉得好笑,明明自己在再地道时,递给白扁一块破红布遭到他拒绝,现在反倒怪起他来。
两人从地道里,逃出生天,白扁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和韩卿团聚,在回府邸必经路上,早早就有杀手等在那。
“白神医,驸马爷命我取你人头得罪了。”在白扁看见韩卿近卫在等他时,笑容还来不及扬起,那近卫就开门见山的报上目的。
白扁散去武功,根本不是近卫的对手,很快就刀架在脖子上,白扁不甘地问道:“为什么杀我?”
这时候树林后面,侍女小凶缓缓出来劝道: “小白,驸马爷说对不起你,他让你要么吃了这颗毒药一死了之,要么就拿着这万两*,浪迹天涯永远别出现在他面前。”
小凶左手一颗毒药,右手一叠*,任白扁选择。
“这两样我都不要,除非他亲自出来跟我说。”白扁这三个月来的委屈,此刻见到熟人几欲爆破,红着眼睛吼道。
小凶数次忍不住看向树林后面,白扁发现她的举动,忽然冲着树林喊道:“赖皮蛇,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给我说清楚,你难道真的想杀了我?”
过了半晌,树林里缓缓地传出韩卿喑哑地声音,他苦笑着说道:“白扁,你为什么要活着出来。”
“你是真的要毒死我?”白扁只想向他求证。
“是。”
“你是真的不爱我?”白扁执着地问道。
“是。”韩卿闭上眼睛,冷声说道。
“呵呵呵,没想到还真被樊墨涯说中了。”白扁泪如雨挥,苦笑着说道。这三个月来,韩卿一次不来看他,他的内心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现在实现了。
“你不是给我两条路选择吗?现在我要选择第三条路,我要你亲自杀了我。”白扁仰面吸了吸鼻涕,死死地盯着树林说道。
过了须臾,树林被一双纤细有力的手拨开,一张艳美浓稠的脸出现在夜色中,韩卿身穿着一件素白的衣服,披散着头发,像是暗夜里踏夜而来的仙人。
“赖皮蛇,你告诉我,你刚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白扁看见韩卿出现,立刻激动起来,挤出笑容说道。
韩卿细眼有种赴死的决心,从腰上拔出贴身的弯月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可悲地说道:“白扁,对不起我的心太脆弱了,我无法面对已经肮脏到粪坑里的自己。谢谢你,这些时日的陪伴。今夜,注定是你我之间的了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扁清秀白嫩的脸蛋,瞬间惨白到无丝毫血色,紧紧地盯着对面,神情哀伤的韩卿。
“白扁,我数到第三,你要么看着我自尽身亡,要么选择吞毒药身亡,要么拿着这叠钱票,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出现我面前。”韩卿视死如归地说道。
“一、二、三。”白扁豪不犹豫地拿走那颗毒药,连眼睛都不眨地吞下,在这刻,他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好在纠结的了。
韩卿放下弯刀,紧紧地抱着白扁说道:“你死以后,我会把你升为我的男妻。”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过我吗?”白扁冷静地问道。
“我从不喜欢任何男人。”韩卿给出了最残酷无情的答案,白扁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韩卿拿出帕子替他温柔体贴的擦了擦。
“那你为什么冒死数次救我,对我那么好!”白扁不甘地捏着韩卿的手质道。
“因为我要利用你,替我和婧儿治病。”韩卿残酷地给出答案,白扁猛的又吐出一口鲜血。
韩卿还想替他擦嘴巴,白扁制止住他,双眼哀痛道:“假若有来生,你愿意爱我吗?”
韩卿摇摇头,忽然撕下深情的模样,在手里把玩着弯刀,可笑地说道:“白扁,你怎么老爱做不切实际的梦呢?我实话告诉你好了,无论你今晚怎么选择,摆在你后头的路都是死路。
你若敢取走银票,远走高飞,我会亲手立刻杀了你。你若选择让我自尽,我会让侍卫杀了你。而,最后一条死路就是你自己选择自尽,算你有识相,选择这条最好看的死路。”
“呵呵,那你现在如愿以偿,我便安心了。”白扁说完这句话,直挺挺地倒向韩卿温热怀抱,入鼻满身浓烈的沉香。
在韩卿眼皮子底下,白扁嘴角干净的笑意,渐渐凝固在嘴角,睡容安沉……
韩卿看向藏在树后打扰自己计划的某人,冷笑说道:“戏看够了就出来吧。”
樊墨涯缓缓现身对着韩卿说道:“原先,我以为你不爱这个男妾,如今看来,恰恰是爱到极致了,竟狗血地演了一出恶俗的负心汉戏码。恐怕,你这所谓的毒药,也不是毒药罢。”
“那又如何?这的确非毒药,是失忆药丸,我要他从此忘记跟我有关的一切,在外面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话罢,韩卿头也不回的在黑夜中,丢下白扁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