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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饭厅。
“人都来齐了吗?”李府家主——李和安坐在主位上,扫视了圈围在饭桌前的家眷们,缓声道。
杨氏敛着眉眼坐在一旁,不准痕迹地望了眼斜对角那稍显突兀的空余位子,心下一沉:欢儿去哪了?
她注意到了,自然也有人也注意到了。
只见坐在李和安另一侧的二姨娘吴氏眼里含笑,状若无意地瞟了眼那空位,开口了:“咦?好似大小姐还未到罢?”
李和安闻言自然是将视线转向了那显眼的空位上,目光一沉,道:“欢儿哪去了?怎的还不过来一起用晚膳?”
紧挨着坐在吴氏旁边的三姨娘宁氏觑着李和安的神色,心里一阵心灾乐祸,怪声怪气地添了一把火道:“啊哟,这大小姐不愧就是大小姐,脾气、架子也真够大的,让大家伙等了她一次又一次……”
听完宁氏的话李和安的面色明显更加黑了,他瞥了眼杨氏,似乎在责怪她没有教好女儿。
“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杨氏脸色有些发白地柔声道,“不如大家伙别等了,先用晚膳罢……”
“那怎么行,”吴氏立刻截断了她的话,故作善解人意地道:“自然是要等人齐了才好动筷了。”
宁氏也接话道:“是呀,咱们府也不是什么效人家,更是要注重规矩才是!”
这时乖巧坐在一旁的李霁含也柔柔地插了句:“再等一会儿罢,也许欢姐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在大家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善意猜测”下,杨氏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就在饭桌上的气氛开始冷凝寂静时,霁欢施施然地迈过大门门槛进来了。
一时间六双眼睛都直勾勾地黏在她身上。
只见霁欢换了件鹅黄色镶边梅花底长衫,披着件鹤白底彩纹云肩,一头亮丽的乌发松松地挽成一个髻,素净的小脸上双目清亮慑人,饱满的唇角还噙着一丝温和的笑,道:“抱歉,因为一些事儿耽搁了。”
杨氏见到霁欢人出现后,心里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李和安原本阴沉的面色也不禁缓和了几分,但还是带着一丝严厉地道:“做什么去了?还有没有规矩,不晓得大家都在等你么?”
吴氏则眼底含着一丝兴味地瞧着她,想要看她这下如何作答。
“哟,大小姐还真是日理万机呐,”宁氏娇笑着睨了霁欢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李府的当家人是大小姐哩!”
坐在吴氏旁边的李霁含不由得心里一阵窃喜,但嘴上还是善解人意地为霁欢解围道:“说不准今日欢姐姐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李霁雅则小声地咕哝了句:“我看是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罢......”
霁欢抬眸饶有兴致地听着她们的话,似笑非笑地道:“让大家久等了是霁欢不好,只是今日被王尚书的千金叫到了尚书府中聊了些闺中心事,一时聊得太过起劲儿便忘了时间,这不,瞧着这天色一暗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谁知还是晚到了些......”
说完极有规矩地朝李和安和杨氏方向欠了欠身,便自行落座。
吴氏闻言心里一动,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哦?大小姐所说的可是那东面王府王尚书家嫡小姐么?”
“正是。”霁欢面不改色地夹了一银筷鲜爽酥脆的糖醋荷藕放入口中,看上去心情颇好地应道。
李霁含眼底的嫉色一闪而过,语气带着丝不易察觉地酸溜溜插话道:“欢姐姐又怎的会认识这王尚书的千金呐?”
“机缘巧合罢了。”霁欢眸光意味不明地瞥了眼坐在旁边的李霁含,淡淡道。
坐在对面的宁氏听了则嘴角含着一丝冷笑,用鼻子哼出了几个字:“这大小姐就是不一样,人脉可真是广呐,要是我们霁雅也能学学就好喽......”
李霁雅本就心里不舒服,一听到母亲将自己与李霁欢作比较,心里头便越发嫉恨她了。
一直在旁没有做声的杨氏也开口了,问出了此时大家心中最想问的问题:“欢儿,你是何时与那王小姐交好的?怎的没有听你提起过?”
霁欢仿佛听不出吴氏她们的酸言酸语,面上依旧是一派淡然,胃口极好地又舀了勺炖得极软烂的红豆鸡丝粥,慢悠悠地真假掺半道:“就是在乞巧节那日碰巧遇到了,多说了两句话而已,或许是性子有些相近罢,霜影与我还算投缘。”
一句“霜影”让在场的吴氏和李霁含她们都微变了神色:她攀上了那王尚书的千金也就罢了,但竟然已经称呼如此熟稔了么?
虽说李和安是承宋国的大学士,但王尚书在朝野的权力更要大些,在官位上也要大上一品,所以说是霁欢高攀了尚书府也不为过,只是没想到霁欢竟然能与这尚书府千金交好,再这样下去对她们定是百害无一利......
这么思忖着,吴氏垂下眼,眼里划过一丝狠厉。
李和安心中也是对霁欢与王霜影交好这件事有些讶异,只是听着这一桌子妇人的七嘴八舌,实在是嘈杂得紧,心里不免有些厌烦,沉声道:“好了,食不言寝不语。”
李和安的话音刚落,这饭桌上便噤了声,大家心思各异地夹着菜,一时间只剩下极轻的咀嚼声,气氛变得严肃而沉闷。
面上神色最为轻松的恐怕就是那“罪魁祸首”霁欢了,只见她全心全意吃着盅煨好的杏仁鸡丝燕窝羹,吃几口还不忘赞叹两声:“府上的厨子是换过了么?这燕窝羹倒是很合我心意。”
她的这声赞赏一下便打破了饭桌上的沉寂气氛,让那一刻不说话就憋得难受的宁氏仿佛如蒙大赦,立刻接话道:“大小姐还真是个挑嘴儿的,听说膳房里新来了个从江南来的厨子,最是精通那些炖品粥膳,这些天早晚膳的炖补品都是出自他手哩!”
“哦,”霁欢挑了挑眉,认同地颔首道:“三姨娘不愧是平日里最得空的,对这些府里人事进出倒是了解得紧。”
此话一出,宁氏脸色猛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