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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望着洛河变故,洛神倾城一笑。
她觉得顺心,仰天一口烈酒下喉。
两个字痛快。
有些幸灾乐祸。
神于僧神色低沉。
那一声徒儿你敢弑师,表明了金色骷髅的身份。
神于僧的师傅,两禅寺的创始人。
龙泉天师!
当年,旱魃被泰皇斩杀。
留下嵬嵬身躯,赤地千万里。
毁灭生灵。
泰皇一念之下,便把旱魃之体沉入洛河之中。
后来,洛神沉睡,化身石像。
龙泉天师在洛阳建立两禅寺。
广传佛法。
功德无量。
他见洛河中有妖气。
又遭逢楚汉之争。
人世间生灵涂炭。
洛阳古城更是被战马践踏。
洛河的水被鲜血染红。
洛河之下,妖孽滋生,狂魔乱舞。
龙泉天师坐下首席大弟子神于僧奉命镇压洛河。
神于僧日日夜夜在洛河两岸行走,高声念诵佛经。
可是,霸帝项羽垓下兵败,乌江自刎。
汉祖称帝,信奉道教长生之道。
霸帝项羽的头颅被用来祭祀。
其身被寒鸦叼去,不知所踪。
当时,洛阳有神,其名洛神。
而在洛神之上,则有一人,名为泰皇。
当时,秦王朝烟消云散,泰皇隐入山海,消失不见。
洛神化身石像,隔绝天地。
汉祖霸宇,心比天高,渴望一统天地,独尊九州。
汉祖能得天下,乃是天地二皇授命以天,自然而知,天地之上,乃有泰皇。
汉祖渴望得到泰皇承认。
却发现泰皇已入九天。
化身天道。
执掌轮回。
成为了那无情无义的规则。
在这规则之下,汉王朝武力值直线下降,文风盛行,尤其文赋,以致日后数代王朝更替,都以文治国,江湖唯武崇高。
而在江湖与朝廷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深渊,由天道规则职守。
如今盛唐年代,天地二皇受世人跪拜供奉,唯独泰皇已然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当初,汉祖君临洛阳。
便是希望得到泰皇承认。
文武兼备,可踏亿万星辰,执掌天地。
那一日,千军万马跪拜,神州大地万民叩首。
汉祖念诵祭祀文。
洛河翻滚。
诸佛禅宗,儒行至圣,道宗俯首。
三教九流皈依,百行叩首跪拜。
唯独洛神石像亘古不变。
天空电闪雷鸣,更有五雷轰顶。
汉祖惊怒。
不顾百臣反对。
一意孤行。
以霸帝项羽的头颅用作祭祀品。
祭祀蚩尤。
祈祷大汉盛武重器。
古老的魔言,响彻天地,震动云霄。
赤霄冲天。
一剑断空。
汉祖化身蚩尤,如魔降临。
大杀四方。
血洗洛阳。
最后,龙泉天师出手。
率领三千佛家金刚阻拦疯魔的汉祖。
却被汉祖击败。
跌落在洛河里的龙泉天师捧起霸帝项羽的头颅。
以三千佛家金刚的鲜血写了四个大字。
“奉天承运”
被鲜血染红的字,勾勒出一个王朝的天命。
百官命丧。
天地泣血。
汉祖重创。
而龙泉天师也因此丧失了性命。
随着三千佛家金刚,沉没在洛河之中。
观望一切悲剧的神于僧,远离人世间。
奔赴天藏之地,寻找《往生经》。
两禅寺满门抄斩。
龙泉天师最小的弟子逃过一劫。
躲在洛阳里还俗,做个造纸人,当个纸老大,守着一条小巷,等人归。
众生皆苦,毋问缘由。
那侵染霸帝项羽的白布,血红可怕,经过漫古岁月开灵,化成仙王裹尸布。
而龙泉天师的尸首,则被汉祖打捞起来,鞭尸数年,吊在洛河两岸的槐柳上,任由风吹雨打,好一个凄凉惨清。
神于僧天葬归来,佛法大成。
汉祖逆天而行,欲要改写天道规则,惨遭天逝。
神于僧独闯皇宫,在王权之下,规则笼罩,武力归零,只能与汉帝谈论佛法,以佛感之。
秦皇焚旧典,汉祖溺儒冠。
汉祖尊道,却死于道。
汉家需要新的信仰。
佛的出现,给了汉帝希望。
可是,宣传佛法,尤其在这个凡人的国度里,习惯了儒家道义,听闻太多道家长生之理,又如何能够在一朝一夕之间接受新的教义。
小范围受之以佛,恩之以佛。
而在大范围内,佛法被视之邪法。
这是漫长的路途。
尤其在汉武大帝推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佛家更是寸步难行。
神于僧为了佛家大义,愿意牺牲自我,如他师傅,背上行囊,做那行走僧,徒步走在人世间,日日夜夜传颂佛法。
待到神于僧回首之际,洛阳里已经没有龙泉天师的尸首。
人世间王朝也更替数千。
洛阳城依旧。
人世间已有佛。
如来自在。
神于僧坠入地狱,想要地狱成空。
却惨遭情之一劫,破了法身,产生心魔。
那一身红色袈裟,被黑色吞没。
如同他的心,黑极闪耀。
他远离地狱,重回洛阳。
重开两禅寺,平日便在洛河两岸行走,念诵佛经。
神于僧知道,他的师傅陨落在洛河之中。
洛河中不仅有龙泉天师与佛家三千金刚,更有旱魃之躯。
洛阳纸巷,古老的组织,在岁月更迭之中,逐渐跌落。
尤其在两百年前,李一剑击伤纸老大,更是让纸巷关门大吉,如今已有两百年岁月。
就在数年前,一纸空文,送到两禅寺。
面对白纸,神于僧真情流露,回忆翻滚。
神于僧割破手指,默念佛号,白纸空文上逐渐蔓延黑字。
是小师弟的笔记。
让神于僧佛心震动。
一张纸,记载了千年故事。
一个人,等待了千年。
执念不散,忠心不渝。
神于僧奔赴纸巷,看到的,只是一个捶背老人,奄奄一息。
那是他的小师弟。
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只可惜,已经年迈。
哪怕世上真有长生,他也活不了了。
神于僧知道,这是小师弟留下的一缕执念。
由执念支撑肉体,苟延残喘可千年。
到如今,已经到了该灰飞烟灭的地步。
原来,纸巷是小师弟的纸巷。
神于僧望着那些跪拜的纸先生。
这些人都是在纸巷里长大的人。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都是被人抛弃的婴儿。
被纸先生带回,培养成长。
又成为新的纸先生。
在他们之中,最优秀的纸先生便是纸老大。
他们的心,忠于纸巷。
一直信奉历代纸巷的使命。
救活老祖。
救活洛河下的老祖。
神于僧幽幽一叹。
他选择与纸巷合作。
完成小师弟的执念。
只是不曾想到。
纸巷里,竟然收着仙王裹尸布。
遭逢变故。
他救活的,不再是他师傅。
而是旱魃。
以及霸帝项羽的一丝意志。
不仅如此,还有三千佛家金刚之念。
佛魃!
一个可怕的组合体。
神于僧望着佛魃,低眉不语,神色却在冷冽。
回头看一眼,又曾有几分相似。
在他身前悬浮的剑,黑气腾腾。
当他不再是他。
弑师,便不存在。
就像当年的他一样,被囚禁在槐柳旁。
槐柳全无旧日烟,更无他,两心事。
神于僧知道,逝去的佛已然不存。
余留下来的,无非是恶。
正邪本就一念之间,又何必旁骛他人。
神于僧选择出剑。
为了斩掉佛之邪念,余留真美。
当初选择退出地狱,是因为她曾眉心作秀,孑然一身。
选择封剑,是因他有了心魔。
拿起剑的手充满邪念。
佛字染血,众生皆苦。
神于僧一剑落下。
无常下,是风起,是云涌。
整片天地如同一页纸张,从中齐齐割裂。
裂痕之下,便是佛魃。
如佛,如妖,似人,似鬼,佛魃抬头,目光如炬,一股雄劲狰狞,佛光普照,却有妖气冲天,对立的力量在统一中融合交错,勾勒出山水画卷,以天地为纸,万物为墨,点缀耀眼光芒,收纳绝天一剑。
此方天地已成佛域。
佛魃的领域。
神于僧被画卷包裹,神色自若,手中长剑犹点三红,如击命脉,破碎画卷。
幡然醒悟间,佛魃踏天而起。
如耀阳冲击,毁灭而来。
天地之悠悠,鸣然而爆,如烟花爆竹,绽放一场盛世烟火。
虚空泯灭,大道扭曲。
佛魃穿梭其中,掌缘生灭。
神于僧垂首,眸光犀利,剑起沧澜,长空波涛汹涌,一剑诛佛。
两者碰撞,犹如彗星撞击,产生剧烈爆炸,声声如雷。
天地泯灭,长空破碎,洛河成空。
神于僧拂袖而起,直入云霄。
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卍法耀眼,如一轮浩日坠落,大地浮动,山石滚滚。
佛魃深陷其中,被一股势围陷,却依旧动如狡兔,不退反进,掀开仙王裹尸布,如同一张幕布,遮天蔽日,洛阳如同天黑一般,夜幕降临。
在夜色中,有一抹金光闪烁。
掌落,空灭。
有三千佛家金刚浮屠现世,赫然一体,如剑,与掌碰撞。
刹时,悍声涛涛,十方界灭。
“好一个狗咬狗,实在是精彩绝伦,让人秒叹不已。”
洛神笑意不绝,手中酒已愁,心中意已冷,余留下的则是冷眼旁观。
以及,那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神于僧扶剑,巨浪涛涛,剑气纵横,一往无前,杀伐果断。
佛魃一身金刚,不坏之躯大开大合,无形之中有剑意盎然。
就在神于僧与佛魃热火朝天之际,两禅寺的大门悄然打开。
一个小小头颅伸了出来。
那是一个光头型尚。
头上戒痕只有四枚。
小型尚抬头望着洛河上扭曲的空间,不解说道:“为什么要打架?”
两禅寺门前的那棵雷击木生长了一柳嫩嫩的枝丫。
在风中微微摇摆。
绿如玉色,剔透通明。
这是洛阳城里最老的树,也是最贵的树。
槐柳依依,光芒迢迢。
一股微弱力量从槐柳树上传出。
经由型尚的手,触摸这个世界。
整个世界忽然变得很奇妙。
山海宁静,万物宁和。
原来是,众生皆平等。
万物共相生。
洛神美目盼兮,眼角有泪。
终是他,不复当年影。
星河是你,山海是你。
日影是你,月华是你。
所隔山与海,山海不可平。
所离日与月,日月不可遇。
交心的朋友,隔绝了情与爱。
如同知己,亦是红颜。
当年把酒言欢,今朝暮暮。
他,已不再是他。
“佛子,你的气息,还是那么让人祥和。”
洛神望穿秋水,终于在彼岸望见了那个孱弱的型尚。
神于僧眺望两禅寺,世间万物,皆系于一念之下。
是他,诞生于佛前的婴儿。
取名一念。
佛魃失魂落魄,如见真佛。
一身力量成空,让他惊慌失措。
佛魃仓惶逃离,远离洛阳后,依旧心惊胆战。
消失在岁月里的那个人,那种力量,又在出现。
佛乡称呼他为佛子。
虽然,今朝不是往昔。
但是,那种敬畏在骨子里的烙印不减。
神于僧没有阻拦佛魃的离去。
他走回两禅寺门前,望着那一株柳和那一个人。
一如当年,他在佛堂前,望见他的模样。
依旧年少。
不知忧愁。
天地清明,落雨降临。
洛河的水,逐渐增多。
一念型尚走出两禅寺,站在洛河两岸,望着神于僧,礼貌说道:“一念见过神僧。”
神于僧回礼说道:“乱世苍穹,妖魔道化,鬼怪穷出,神于僧心魔作祟,放了孽障,此为劫途,还望佛子转告方丈主持,神于僧踏破山河,愿能护天地清明。”
一念双手合十,念声佛号:“阿弥陀佛。”
神于僧遥望故楼,却不见人,唯有幽幽一叹,瞬间消失远去。
或由心生,亦或命途,一念回首,望见洛神。
洛神抿嘴欲语,却无声,思绪千重。
一念眼眸清纯,赞叹说道:“姑娘,你好美啊。”
洛神轻轻一笑,说道:“真的吗?”
一念纯颜一笑,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洛神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念,一二三四的一,念念不忘的念。”
洛神:“念念不忘……你当真还记得吗?”
一念疑惑。
洛神展颜一笑,风情万种。
一念亦如一笑。
仿如当年,流水赋月,他们的相遇。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们曾是朋友,最好的朋友,能够生死与共的知己。
他把她当做心中最宝贵的禅。
她把他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叨叨念念,已是故事,唯有回忆。
李平安幽幽转醒。
一座故楼,陌生的地。
他走到窗边。
负手而立。
故楼上下,流风回雪。
自成一方天地。
李平安身处高楼,能够望见洛河。
一眼就望见那个女人,还有一个型尚。
了然无趣。
李平安转过身来,望着一旁恭敬站立的流风老人。
开口问道:“我能走了吗?”
流风苦笑,说道:“尊上,流风做不了主。”
李平安心思流转,问道:“泰皇是谁?”
流风摇头,选择沉默。
李平安不再询问。
他望着窗外。
白云悠悠,蓝天依旧。
阳光很暖。
她很美。
李平安说道:“我要走了。”
他知道,她能够听到。
洛神回首,面无表情。
一念一同眺望故楼。
两人隔着一时空,遥遥相望,彼此对视一笑。
李平安收回目光,走下故楼。
没人阻拦,流风相送。
古道三千里,杨柳依依,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洛河两岸,一念忽然说道:“你不去相送?”
洛神邹眉,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一念浅浅轻笑:“我有一念,已然成禅,我的记忆成空,却对你情有独钟,这种感觉,植入灵魂,世世不变。”
洛神沉默。
再度冰化。
一步踏出,已是山海斗转。
李平安走出洛阳古道,望着茫茫天地,询问一路相送的流风老人:“她叫什么名字?”
流风:“尊上是在询问主人芳名吗?”
李平安微微点头。
“洛神”
一道冰冷声音响起。
李平安望向来人。
是她!
洛神。
流风低眉退去。
李平安望着洛神,说道:“能把我送回北地青山吗?”
洛神嗤笑。
李平安满脸黑线。
这姑娘有病!
得治!
李平安转身就走。
洛神美目寒光闪烁。
忽然出拳,暴揍李平安。
李平安来不及反应,瞬间蒙了。
回神后,一身臃肿。
已经无法行走。
被洛神随手一丢。
丢回了北地青山上。
根本不想动,也无法动弹。
李平安摔倒在地上。
念柳柳眯着眼,看着李平安,幸灾乐祸说道:“好疼。”
楚寐闻声,心生杀意,毫不掩饰。
她眼已瞎,世界陷入黑暗,所以仇恨。
破罐子乱摔,生死看淡。
念柳柳大翻白眼,这丫头就是个死脑筋,不懂得隐忍。
哪怕现在的李平安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是她们两个弱女子能够反抗的。
那虎视眈眈的饕餮,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念柳柳撇撇嘴,自告奋勇走到少女楚寐身前,一脚踢翻少女楚寐。
带血的瞳孔,弥漫仇恨的眼神。
念柳柳说道:“你是不可能在所有人眼里都熠熠生辉的,所以你要学会适应你在他眼里黯淡无光的样子。”
悬狸雪凝七迈着高贵优雅步伐,走到李平安身旁,看了一眼李平安,知道他不会死去,便又没心没肺的迨着小白蛇玩雪人去。
李平安深深呼吸,费力坐了起来。
在疼痛中打坐,如针刺股。
却能够更好的刺激肉身,达到更好的修炼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