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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闻言,斐子笑眼神中瞬间亮起一束光来,病态的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颇烂漫的笑容,对叶欢柔声道:“夫……叶欢,你方才,可是在关心我?”
叶欢皱眉,心中反复骂了自己千百遍,面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冷清,恶言相向:“我只是不想你倒在这,晦气。”
斐子笑刚刚亮起来的目光又渐渐暗了下去,嘴角自嘲一笑,声音亦低了下去:“我方才听下人说……呵,罢了,叶欢,你用过晚膳后便早些歇息,莫忘了将沉香屑点燃,你睡得不稳,点些香,对你身子有好处。”
叶欢正要刻薄得说‘不劳太子费心’时,斐子笑的双眼却泛起一片黑来,双腿一软,整个身子便朝前慢慢跌去。叶欢一颤,赶忙眼疾手快得一个箭步冲到斐子笑跟前,将他的身子接在了怀里。
就在斐太子晕倒前的一刻,眼前似乎略过了叶欢的身影,独属叶欢的清香亦一并飘进了他的鼻腔之中,他脑海中最后升起的念头是,——莫非……叶欢……并不怎么厌恶我么……
斐子笑高大的男子身形全都压在她的身上,她自然是站不稳的,出声叫来在隔壁待命的丫鬟们,在她们的帮助下将太子搬上了床,又让丫鬟快些去叫御医。叶欢伸手一探斐子笑的额头,才发现他的额头竟然滚烫得不可思议,显然是发起了高烧。
让丫鬟打了一盆水来,她将湿毛巾放置在斐子笑的额头上,每隔几分钟便换一次。好不容易等太医来了,让太医重新开了药方,这才稍稍缓下气来。
太医看着叶欢的眼神有些严肃,道:“太子妃,太子身份金贵,乃是将来斐国的继承之人,还请太子妃务必好生照顾好太子身体,如今又发了高烧,只怕再不好生调理,病变发作,攻入肺腑亦未可知,老臣恳请太子妃务必照看好太子,否则,只怕……”说及此,太医已直直得冲叶欢跪了下去。
叶欢无力得闭上眼,她怎么忘了……斐子笑不仅仅是斐子笑,更是一个国家未来的希望,她又怎能自私到将一个国家的唯一希望这般践踏……
她伸手扶起御医,向他保证:“我定会让他好起来,陈太医请放心。”
太医得到叶欢的保证,总算松口气,背着医药箱子,皱眉离去了。
叶欢坐在床前,看着沉睡的他,眉目如画,这般好看,好似一幅清辉绰绰的山水泼墨之画,让人叹息。
将斐子笑一勺一勺慢慢喂下了药,下人们端着盘子离去。夜渐渐深了,叶欢再一次将他额头的毛巾敷上,趴在床头打算睡一会儿觉。可没有睡多久,就听得迷迷糊糊间,耳边响起一声声沙哑得叫喊:“夫人……你,你莫要走……”
这样的斐子笑,这样的他……
仿佛有一只手在狠狠敲击着叶欢的心脏,让她的胸闷得喘不过气来,好似连呼吸都带上了无法忽视的痛意,她伸手抚住自己的心脏,看着这般卑微乞求的斐子笑,一阵大过一阵的酸涩不断涌上双眼。
她并不想伤害他,可是,似乎,太迟了些……
斐子笑又忽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整个身体都弓成一团,嘴中不断道:“冷……好冷……”
叶欢急了,起身走到衣柜旁的箱子前,将箱子里的被褥全都拿出来,压在了床上,她伸手拿掉毛巾,去探斐子笑的额头,入手却是一片冰冷。她一惊,又伸手去探斐子笑的双手,亦是一片凉意。她急了,伸手紧紧握住斐子笑的手,反复揉搓,还一边哈着热气,可却收效甚微。甚至于连斐子笑的身体都在微微得抖动着。
叶欢抚了抚太阳穴,咬紧下唇,良久,终是脱了衣服,也上了床去,然后,伸手紧紧抱住斐子笑的身体,将自己身体的热度毫无保留得传达到他身子中去。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的身边有了一个温暖的来源,斐子笑无意识得就将整个人都贴在了她的身子上,手脚并用,紧紧得将叶欢困在自己的身体中间。
叶欢反复安慰自己:早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如今这点程度还算什么?
想及此,叶欢总算静下心来,亦闭上眼,在斐子笑的怀中,一点一点沉沉睡去。
亦或者是因为身边有个人陪着她,尽管晚上没有点上沉香屑,可叶欢亦没有再做噩梦,反倒睡得很沉,就连第二日,斐子笑苏醒了,她都没有醒来。
他睁开眼来,首先映入眼眶的,竟是在自己怀中闭眼沉睡的叶欢。先是一愣,可回想起昨日昏迷前的那一丝记忆,眼角眉梢终于沾染上了点点笑意,他将圈抱着叶欢的手脚都放柔了力道,拥着她,再次闭上了眼,假寐。
只是,叶欢身子上那股芬芳的清香,此时一个劲得往他鼻中钻入,怀中的身体这般柔软无骨,斐子笑忍不住睁开眼,瞧着叶欢愈发妩媚的眉眼,双眼不由控制得越来越幽暗,身体的热气不受控制得皆朝着身下而去,不出片刻,下身已然灼热而立。
叶欢的身子同斐子笑的相契合,如今觉得身下似有什么顶着自己,叶欢皱眉扭了扭身子,不由轻轻摩擦到了些,斐子笑双眼愈加幽深,不由控制得发出低声来。
至此,叶欢总算转醒了。
她试探性再扭了扭,立时便明白了什么,再抬眼瞧见斐子笑眼中的欲望,不觉郝然,脸登时便涨了通红,可依旧沉声冷静道:“我先起床,你……你平静一下。”
语毕,她从他怀抱中挣脱开来,正要下床,手腕却被斐子笑轻轻拉住。
“叶欢,抱歉……我,我控制不住……”斐子笑沙哑的嗓音竟含着歉意。
叶欢状似无甚在意,声音略潇洒:“无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额,明明就是他的错,怎么反过来需要她来安慰他?
不等叶欢分析完毕,身后又道:“在你未曾接受我之前,我不会再碰你。”
闻言,叶欢沉默了,她挣开斐子笑的手,转回身,定定看着他:“子笑,我……我那样对你,你可生我的气?”
斐子笑亦定定看着她:“气,我怎会不气,呵,可我更气自己,不管你如何待我,我却更怕你当真会离我而去,你可明白,就算你再如何冷漠,可……可好歹,你还在我身边。”
“汤圆的事,我亦有责任。你恨我,却是应该的。只是,你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努力做到让你满意。”斐子笑的双眼看着她,一眼不眨,仿若生怕下一秒,叶欢就又恢复成了那个对他横眉冷对之人。
叶欢心中涩涩的,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许久,才轻轻挤出一句:“我这样的人……值得么?”
斐子笑淡淡得笑了,就像平日里那般笑,笑得温润如玉,只是,这次,他是由衷而笑:“你莫要忘了,我们已是拜过堂成过亲的,值不值得,又有什么意义。”
叶欢低下头,声音有些钝:“可我还是要回寒幽林,那里是汤圆的家,我想帮汤圆守着那里……所以,斐子笑,对不起……”
斐子笑静静看着叶欢,半晌无言,只是眼中方才才亮起的光芒,却一点一点暗了下去,一直到了熄灭。
“斐子笑,等你裁,你陪我再去一趟天泉可好,我想帮汤圆儿立个墓……”幕地,叶欢又开口道。
哽了许久,斐子笑才勉强笑,苦涩道:“……好。”
斐子笑毕竟是从小习武长大的,身子的病来得虽猛,但去得也快,三日之后,他便带着叶欢,踏上了天泉的路。
小坟很快便做好,叶欢拍了拍身上沾染着的泥土,将之前托管家准备好的小墓碑竖立在坟头前,她伸手,慢慢抚摸着碑上的字:吾弟汤圆之墓。
墓地旁的景致非常美,墓碑前方是一大片美到让人窒息的向阳花。方才她同斐子笑沿着天泉边绕了许久,才找到了这一方世外桃源。
将小汤圆安葬在这里,日日夜夜瞧着眼前这一片漂亮的向阳花,他必定……不会再寂寞了吧……
而在墓碑的底下,埋葬着汤圆留下的那只荷包。
叶欢将这块墓碑抚摸了一遍又一遍,眼中不断掠过和汤圆从初遇,初识,再到相知,相依,相偎……整个过程,全都慢慢回忆了一遍,想着想着,她的眼角就又滑下了泪,可她知道,这是幸福的眼泪。有生之年遇到这样善良的人,当真三生有幸,此生难寻。
她还有什么好悲伤的。
汤圆只不过……是却寻他的爹爹了……
擦干眼泪,叶欢站起身,冲着站在不远处的斐子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温暖的阳光下,叶欢的脸明媚到了极致,竟生生将那一地的向阳花都压得黯然失色。
这样的叶欢,这样的她。
斐子笑垂下眼眸,青葱玉指反复揉搓,却不知,他在思量些什么。
一直等到叶欢站在他身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离开,他才微微缓过神来。
二人一路无言,走在郁葱高树之间,偶尔一阵微风吹来,却也吹得这一片片茂盛的草地刷刷作响。
良久,叶欢终于轻声唤他:“斐子笑。”
斐子笑心中一颤,面上却依旧风平浪静,只是淡淡笑着看着她。
可叶欢却清晰地望见,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
“斐子笑,”叶欢又轻轻呼唤了他一声,又顿了顿,才低声道,“我……要走了。”
斐子笑侧过了脸去,大抵是不想让叶欢瞧见他此时的落寞。
“或许,我再过几年便会来找你,又或者,我此生,都不会再踏出寒幽林一步……”叶欢的声音有些飘渺。
依旧是这般浓烈又温暖的阳光,可此时,斐子笑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你会偶尔想起我麽?”他问道。
叶欢笑得有些洒脱:“自然会,不单单是偶尔,我会经常想你。”——而且不单是你,我还会想夜锦,想冷浅……还有,汤圆。
斐子笑又沉默了,只是长指在袖口下来回移动得越加频繁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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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子笑,你是一国太子,将来要做皇帝的人,你定要好好守护你的子民,莫要再任性了,好好照顾你的身体,若是再生了病,夜锦与太医又该担心的了。”叶欢的语调故作轻松。
二人一齐上了马车,一时之间,整个车厢内安静得可怕,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样也好,少了些离别的酸楚,可天下之间,又哪里有不散的宴席呢,她若是留下的时间更长,只怕,只怕……叶欢摇了摇脑袋,将心中的想法狠狠的从脑子里除去。
突然一个剧烈的颠簸传来,叶欢的身体被震得离开了原位,身子堪堪朝着一边跌倒而去。斐子笑眼疾手快得一把搂住了她,让她坐在自己的怀中,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又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
叶欢的脸色有些难看:“斐……”
“别,别说话,就一会,一会就好……”斐子笑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沙哑。
叶寒一愣,感受着脖颈间传来的点点湿意,尽管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相信,——斐子笑,竟哭了么……
她咬了咬唇,终于,亦慢慢伸出手去,回抱住他的身子。
“叶欢,别走——”斐子笑的声音愈加黯哑。
叶欢双眼苦涩,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欢,别走——”斐子笑的语气,已经接近乞求。
叶欢只觉双眼好似又有了发酸的迹象,她急忙抬起头,不想再流出眼泪。许久,叹口气:“子笑,你……”何必呢……
“给我两年时间,两年。”斐子笑慢慢从她脖颈间抬起头来,一眼不眨得看着她,“给我两年时间,就当是,当是给我一个机会,若是两年时间,你仍未曾爱上我,我便——放你走……”
“可若是你亦爱上了我,你便永远留在我身边。”斐子笑的声音,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