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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七曜阵,百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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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玄妙殿的朱红大门里,七名道童齐刷刷地望向燕然,那眼光仿似总角孩童蓦然瞅见了酸甜软糯的冰糖葫芦,充满着好奇、矜持、热切、兴奋、倨傲、不屑等诸般神色。

燕然从未被人这么居高临下地审视过,尤其是这么一群朝气蓬勃、青春年少的小小道童。他总觉得自己仿佛变作成了一根散发着诱人腻香的冰糖葫芦,却被一群如饥似渴的饕餮孩童虎视眈眈着,再这么肆无忌惮地让他们看下去,终有一时,他们会猛扑过来,贪婪地将他撕碎成一条一条……

一念至此,毛骨悚然,燕然只得挠挠头发,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日华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突然说道:“你可知七曜剑阵自练成之日起,三年来只有三人尝试着闯过,无不铩羽而归,莫非你想做第四人?”

燕然耸了耸肩,随意笑道:“其实我听到七曜剑阵这名儿,便已觉得剑意森森,卓尔不凡,想来必定是变幻万千,威力无穷!倘若不用做这第四人,那便再好不过。”

日华却是步步紧逼道:“方才小师叔曾有言在先,破我七曜剑阵的另有其人,当时他可是指着你说过的这话!怎么?你也是出尔反尔,临阵脱逃的无耻之人么?”

燕然浑然不理他言语中的挑衅之意,淡然回道:“长春真人何不二游历西凉时,曾与我朝夕相处三年之久,向来亦师亦友,你称我声师兄并不为过吧?何必如此话中带刺呢?今趟前来出梅三观拜会他,一来则是许久未见,想来叙叙旧情;二来却是想请他,帮我一个朋友祛除身上阴毒。”

那银杉女童月小鲤满脸惊诧,插口说道:“难道你便是师父常常念起的西凉休屠城燕五公子?你有哪位朋友中了毒呢?”

燕然大喜,忙伸手拉过段新眉,笑道:“就是我啦,都说了我跟长春真人有旧嘛!这位段小姐可是南梁国的无双小郡主,正是她中了魔教暗气魔尊者的蛊毒!不知可否请姑娘入殿通传一声,让长春真人速来相救。她中毒已深,午时一过,恐怕积重难返,救之不及!”

月小鲤摇摇头,漠然回道:“师父曾提及你自幼便在酒道上天赋异禀,酒量之豪,世所罕见!想他一生极痴于酒,却是屡屡先行醉倒在你之前,每每思之,至今耿耿。既然你此来是为了给朋友祛毒,却不知你又准备了何等美酒佳酿呢?”

燕然一愣,苦笑道:“行色匆匆,身边只有朋友所送的两坛晋西名酒刘伶醉,也不知能不能入得长春真人的法眼?”

月小鲤喃喃念道:“刘伶醉?”日华不知如何,似是对燕然存有偏见,冷笑着截口说道:“燕公子,就算你跟家师有旧,却也不能坏了出梅三观的规矩!既然你也是来求医问诊,眼下正是进见酒呈之时,你不妨拿着你的刘伶醉也来试上一试?”

燕然愕然问道:“进见酒呈之时?”日华更是鄙夷,不屑地哂道:“家师每日只医三人,所以每日午时前须得从诸多进见酒中,择其优者呈上,家师酒酣耳热之余,自然会施以回春妙手!此乃出梅三观多年来的行医规矩,你居然不知晓?”

燕然苦笑道:“确实不知。”日华神色更是倨傲,冷声回道:“今日瞧在师父的面上,我便只挑二人美酒呈上,剩下的一人名额就留给你吧!”燕然喜道:“多谢多谢,段小姐委实是情势紧急,就怕一过午时,蛊毒攻心,那可真正是要命之极!”

却见日华冷笑道:“就看你有没有这般本事了,你的刘伶醉原本便不值一提,我只是好奇,看你怎么破我们的七曜剑阵罢了!”他也不等燕然回话,领着那几名道童便往青松树荫下走去。

燕然回头望着段新眉,无奈地说道:“看来非得打过一场了。”段新眉轻轻摇摇头,却是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七曜剑阵想来必是凶险得紧,你又何必为了我甘冒大险?”燕然笑道:“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须知我也是武道高手了,定会化险为夷!”

雷悄然凑上前,冷声道:“也不知这七曜剑阵虚实如何,你且去,我为你掠阵!”忽听得列不四冷哼一声,他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捉狭似地瞅着燕然,似笑非笑道:“三年前关东大豪阎锡侯闯过,止断一手;两年前海南剑派关海潮也闯过,失一手一脚;去年腊月,寒梅初放之时,汉中独尊堡主王一飞三闯七曜剑阵,却落了个双手双腿皆废的惨淡下场!小子,你自问你能胜得他们三人?”

段新眉更是面白如纸,止不住紧紧拉住燕然的手掌,微微颤抖着,显是心底更是紧张。但见燕然洒然一笑,正色道:“瘦西湖畔,紫竹林边,我曾分别应允两人,照顾小郡主一世平安,此言此诺,毕生不忘!任他七曜剑阵如何凶险难测,本公子但有一刀在手,复又何惧?虽千万人吾往矣!”他说话声音并不大,话中意味却是斩金截铁,令人不容置疑。

列不四哈哈大笑,抚掌赞道:“好!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公子一怒为红颜,纵死侠骨如故香!可惜此间无酒,否则必与公子浮一大白!”

燕然豪气渐生,伸手提过两个小小酒坛,正是赵老大送与他的那两坛晋西名酒刘伶醉。他随手将一坛酒丢给了列不四,长笑道:“不四道长偶有惊人之语,或许恰似那三梅真人一般,乃是位嬉笑怒骂皆文章的风尘异人,来来来,与君共进一坛酒,笑看七曜不等闲!”

列不四也不推托,单手接过酒坛,一掌拂去坛口封泥,仰头“咕噜噜”地灌下一大口烈酒,也是大笑道:“痛快!痛快!公子*,老子瞅着就是欢喜!七曜剑阵的要害便在北斗星位的转换枢纽之间,休怪老子言之不预。”

燕然眉头一皱,斥道:“把酒言欢之际,止可谈风月,不宜及俗事。不四道长既是酒国前辈,这一节怎可不知?是非成败等闲事耳,岂能因为这点小事而耽误了喝酒?”二人相视一笑,皆是举坛痛饮不止。

段新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悄声怨道:“小酒鬼又发酒疯了……”雷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心底却是暗暗欣赏燕然的洒脱与豪情,寻思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者,才是大丈夫磊落之胸怀也!

且说日华领着众道童走到殿门旁的一处小小平台上,青松树荫下的众人顿时围了过来。日华矜持地瞥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时辰已到,劳驾各位遵循彼此位次,这便呈酒上来吧,今日只择取二人!”

台下有名汉子叫道:“平日里不是择取三人么?为何今日只有两人?”日华眼中精芒一闪,回道:“因为今日有人要挑战本观的七曜剑阵,故此,只能择取二人!”那汉子道:“老子在此地已是候了八九天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什么七曜八曜的?老子先来挑了,中不中?”

话音未落,众人但觉眼前银光一闪,一道娇小玲珑的银色身影已是鬼魅般地钻入了人群之中!那汉子犹在忿忿不平,忽听得“嗖嗖”几下利刃破空之声,头上面上均是微微一凉,他大骇之下竟是呆若木鸡,茫然不知所措!

只见那道银色身影在人群里趋退如电,进出似风,眨眼之间,便已是闪身回到台上,面不改色,盈盈俏立,正是那银衫女童月小鲤!众人回头再瞧过那汉子,却见半空中须发乱舞,原来那汉子头顶半边的头发与胡须,竟被那月小鲤唰唰几剑削去了大半截!

微风习习,那断发断须洋洋洒洒地漫天飘落,众人忙闪身避过。那汉子怪叫一声,飞也似地躲在了青松之后,犹听得日华悠然说道:“很显然,你不够格!”

一名身着白衣的道童高声叫道:“谁是今日第一号?”顿时,便有一名中年美妇捧着一个精巧秀丽的小小酒坛,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娇声应道:“是我!是我!”

白衣道童道:“呈上你的酒吧!”那中年美妇忙打开酒坛,霎时,一股浓烈之极的馥郁酒香瞬间便弥漫全场,便是连那边的列不四亦是停住了动作,拿鼻子忘形地嗅个不停。

那中年美妇不无得意地说道:“奴家是黔南莫家之女,此酒乃是奴家祖传秘方,亲手酿造的百花蜜酒!取清泉之佳液,集百花之精华,清香甜润,祛风除湿,向来便是黔南数一数二名酒,几位童子可以尝尝!”

白衣道童取出一只琉璃酒杯,往那酒坛里轻舀了一杯,双手递给了日华。日华见那百花蜜酒,色呈淡青,芬芳馥郁,便低头轻抿了一口,但觉酸酸甜甜,犹有后劲,淡淡百花香,微微熏人醉,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酒佳酿。

中年美妇笑颜如花地望着日华,忍不住问道:“日华童子,奴家这百花蜜酒,可还行么?”日华略一斟酌,淡淡回道:“花香太重,酒劲不足,家师乃是须眉男子,饮此酒,略欠脂粉气过重!”

中年美妇一怔,止不住地愁容满面,失声道:“那怎生才好?奴家岂不是白跑一趟,可怜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弱了……”说到最后,声音竟是哽咽起来,似乎下一刻便要梨花带雨,痛哭一场。

日华依然面无表情,但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但师父平生极痴于酒,偶尔换换口味,三杯两盏淡酒,也是小酌怡情。也罢,你且留过一边,先候着吧,下一位!”

列不四喃喃说道:“看来身为女子,多少也还占得几分好处……”他醉眼惺忪,酒气熏天,却是仰头又灌下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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