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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京城还是这般模样,跟昨日一样繁华,一路纷繁妙不可言。
顾卿颜跟着易凉入城后走到一处街口,易凉在靠边儿处往地上一坐,摆了个破碗在跟前,靠着墙根就开始闭目假寐。她却开始犯难,自己到底是坐下跟易凉一起还是就这样干站着。
她跟着易凉出来,是因为易凉说别小看这些乞丐,他们可是帝都消息最灵通的。
所以,她才会跟着他一起出来。
因为,她有她的目的,她要找一个人。
易凉见她如此,用力将她一扯,“坐下吧,别干站着。要想打探消息,只要坐在这里看着就行。”
她犹豫了会,坐下,眯着眼余光看着隔了一条对街所在之处。
对街所在之处的那些乞丐,正是昨晚同住在破庙的那些乞丐。
那些乞丐都是男的,老少皆有。
“各位父老乡亲大娘大姐小弟弟小妹妹,求您们行行好吧,我家中还有残疾的兄长未葬身的姐姐和重病在床的父母亲,烦请资助一二,救救那些可怜的人吧!”
他顶着一张小俊脸蹲在地上,发丝散乱着,形容可怜,眸中却不见多少悲戚,更多的是一种干干净净的人世悲悯。
顾卿颜不解。
正出神,有人在她面前的空地上扔了一个铜钱儿。
她恍过神抬起头。
穿一身粗布衣裳的小姑娘站在她面前甜甜地笑着:“姐姐,给你。”
一边说着,小姑娘蹲下身子,数着自己口袋里的钱,一枚枚排在她面前。
算上之前扔的那一枚,一共有六枚。
……
顾卿颜先是一怔,原来眼前的小姑娘把她当做乞丐了,面对来自小姑娘的善意,她苦笑着,压低声音道:“小妹妹,谢谢你!这钱你拿回去。”
“不用了,姐姐,你拿去买点吃的吧!”
小小身子已经站起来,挥着手一边后退一边脚步轻快地离她越来越远。
顾卿颜想起身把钱给她,可腿麻得刚一起便摔坐在了地上。
“哒哒”的声音传来,很急却不甚清晰。
有时候预感就足以决定一切。
万分思绪在这一刻交缠着绕上来,让她觉得头脑昏沉,那种粘稠沉重的感觉又来了。
像是有血糊了满身。
阳光一时大盛,她眯着眼压着要流泪的冲动,心道难不成要发生什么了?
马蹄声让她猛地回神。
路中央的小姑娘惊得停下了脚步,尖叫出声,由着镀金的马车向她撞过来。
一道灰不溜秋的身影猛地摇椅晃地冲了出去,把小姑娘扑倒了一旁,马车擦着这道影子跑出一丈距离停了下来。
震惊过后,已经有人开始拍手叫好。没人看见这个瘸腿乞丐是怎么以非人的速度冲过来的,但这绝对是侠义之举。
那马车上的带了侍卫出行,虽然没有标识,但绝对是非富即贵,这个乞丐刚才之举虽然救了人,但也撞到了镀金马车,不知马车内的人会不会放过她。
围观百姓纷纷为顾卿颜担忧。
顾卿颜为了救小姑娘,在奋力奔跑时早已用尽了全身之力。此刻,她单膝跪地,而镀金马车正停靠在面前不到想站起来,可撑着身体的左腿早已乏力,正瑟瑟发抖,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她不是因险些丧命马车之下惊恐,她惊恐的是那辆镀金马车。
马车上的人虽然没有露出脸,但透过镀金马车,顾卿颜已然知道了他是谁。
想到他,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被关刑部大牢的一年里,她曾无数个日夜因这名字而惊醒,他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如果可以,她宁愿此生从未遇见过他。
只是此刻,命运再次开了个玩笑。
在东凌国,金黄色是帝王的专用色,除了皇帝之外,放眼整个东凌国,除了权势滔天的他,无人敢用金黄色。
所以,毫无疑问这辆马车的主人必是东凌国的钰王东皇钰。
“怎么回事?”马车内传来一声极其冷寒的声音,让人浑身一颤。
而顾卿颜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跪着的双腿不听使唤的颤抖,全身哆嗦着,仿佛那声音的主人就是一个魔鬼。
“回王爷,突然冲出一个人惊了马车。”东皇钰的贴身侍卫云随恭敬答道,还不忘扫了眼不远处的顾卿颜。
她惊得立即低下头,千万不能被云随认出她来。
“让他滚!”今日的东皇钰似乎心情不错,并没过多询问。
云随见东皇钰发话了,便说道,“你走吧!”
她起身,可早已不听使唤的双腿像钉在地上的钉子一样动也不能动。
被救下的小姑娘反应过来,跑过来小姑娘蹲下关心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顾卿颜哑着嗓子安慰,“你先扶我起来。”
小姑娘将顾卿颜扶起,顾卿颜垂首朝云随低声说道,“民女无意冲撞大人马车,请大人见谅,民女这就离开。”
“等一下!”在顾卿颜转身刚迈出步伐时,云随突然出声了。
难道云随看出了什么?
可自己现在这样子,应该没有人会认识她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是顾卿颜。
她心跳动得像是要裂成两半儿。前行的两条腿像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动荡不得。
“怎么了,云随?”闭目养神的东皇钰问道。
“没什么,属下只是觉得那人的背影有点熟悉,特别像一个人。”
“像谁?”
“顾卿颜。”
听到顾卿颜三个的东皇钰突然睁眼,撩开帘子的一角望去,凝视着她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深邃阴寒的光。
“把她带过来。”
东皇钰只是淡淡的一句,周围却形势骤变。侍卫一下将顾卿颜围了起来,挡住了她前行的步伐。
当她被带到东皇钰的面前,已无暇顾及其他。
“你叫什么?”
冷冷的声音隔着帘子自头顶砸下来,顾卿颜整个人如坠冰窖。
果然,这世间该遇见的总会在某个转角不期而遇,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六年相识,却换不来一句我相信你,满腔悔恨只是累了若水的清颜。而那些曾经的倾慕、追逐,早已被岁月刻划出一道道浅浅深深的伤痕,消失在痛苦的一年里。
一年的牢狱,三百六十五个痛苦的日夜,她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
如今,惘然回顾,再见亦余恐惧。
而这种恐惧,更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深入骨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