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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歌微笑着看着梓玉,他的脸上是无人能敌的傲气。先前的温良恭顺,此时此刻便已完全消失了。
妩娘淡淡道:“如今梓玉陛下已经答应成为北镇君王,等我那里的凉枝剑一旦炼好,便可成天下大事了。”
重歌点了点头道:“此事要多劳烦太师了,毕竟我与那灵儿一族从不曾来往过,要炼此剑,着实有些困难。”
梓玉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禁问道:“你们说的凉枝剑是什么?为什么会与灵儿一族有关?”毕竟关乎灵儿一族,在他眼里,也就是关系到了袖蝶。
妩娘低头一笑,缓缓道:“此时你既已是我们的人,我便不必瞒着你。因那寒梅手上有一把绝世宝刀,名为玄紫刀,她持着此刀,因此能号令整个妖族,便就是连那东堞圣国,有些不开眼的小妖小魔,也因此对她言听必从。我炼凉枝剑,不过是为了能对抗这把玄紫刀,若是能将其夺来,一剑一刀,还会愁不能威震整个金缕山界吗!”
妩娘说着,露出了从不曾有过的神情,那神情里透着对权势的贪婪……可梓玉却不像原先那样厌恶,甚至有些感同身受。
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想好好清醒一下。
“可这又与灵儿一族有什么关系?”梓玉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因这凉枝剑,若是想炼成,必须以天生修为的灵儿为引子,燃起三昧真火,烈焰灼烧……”
“够了!”不等妩娘说完,梓玉便再听不下去,“为了一把宝剑,竟要害一个活生生的灵儿,这等事情,我难以想象,我也断不会允许你们去做!”
妩娘忽然轻笑起来,随之是放肆的大笑,她笑够了,方才道:“这话竟是从你嘴里说出的,我倒有些不能相信!”她抬起眼,看着他,意味深长道:“梓玉陛下,你以为这样的手法是我妩娘能想到的吗?你错了,这是跟你学的!你如今都忘了,一转世变成了一个看破红尘之人,心怀慈悲,达济天下!可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终有一天,你还是会回到原来那个你,可那时候,你已成了我们的傀儡,成了我们夺取天下的工具了!”
这妩娘定是疯了!梓玉根本什么都听不明白,他甚不能想象,这样的忠臣,满嘴竟皆是天下天下!
他已不想再与她多说什么,只想再回去好生躺着,若是能不醒来,便不醒来了……
转身欲走之时,只听有人凄惨唤道:“大人,大人!那小魔女无人能敌,我们弟兄已被他吃了几个,此时越发狂躁,许是驾驭不住了!”
梓玉皱眉往他跑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仓皇而来的侍卫满面恐慌,他们有的眼神呆滞,似是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有的嚎啕不止,已是丧失理智,无一例外,便只是逃跑,拼了命地逃跑。
不多时,梓玉便看见了汐曈。
那小小的汐曈,仿佛一只小小的野兽,追着这些落荒而逃的侍卫满地乱跑,她的嘴角滴落着鲜血,獠牙之上满是碎肉。
重歌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他并非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场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是恐慌。
他的思绪回到了婴孩之时,一母同胞的弟弟青貉,便就是硬生生地撕碎了莲枝苦炼出的八尾蛇。
那时的他,尚轻视那魔王之相的弟弟,以为他不过是个魔王之子,而自己,却是未来的王。
可如今他却惧怕了……他竟怕一个不属正道的小魔女,他不禁问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
汐曈愈发近了,她像是一只饥饿许久的狮子,只要能追上的猎物,统统会变成她的食物。
她的视线忽然转向重歌,竟安静了下来。她歪着脑袋,好奇看着重歌,而重歌,亦不知逃跑与她对视着。
就这般静了许久,汐曈忽然发出“咯咯咯”地笑声,然后缓缓的,变成了刺耳的尖叫……这尖叫声,竟与青貉当年的一样,重歌登时有些恍惚,他已不能分清,眼前的这个似人非人的东西,到底是刚刚沉睡不醒的汐曈,还是自己的胞弟青貉。
汐曈忽然发疯了一般向他跑来,重歌不禁连连后退,甚至已管不及自己的身份,慌忙往人群里躲。
可那汐曈,偏偏盯着他不放,她似是只想吃他,眼中再没有别人。
却在这时,重歌不知被谁绊了一跤,重重倒在地上,待要起身之时,只见汐曈已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因靠得近了,几乎是贴着面,故而重歌不得不对上她那双殷红的,仿佛能滴下血的双眼。
他见过这双眼睛,在母亲的肚子里他就见过。他再不敢看她的眼睛,便紧紧闭上的自己的眼睛。
他此刻已然失去了理智,近乎乞求地喊道:“青貉弟弟,你看看我是谁!青貉弟弟,你不要杀了我!”
四周忽然安静,重歌睁开眼,汐曈已不在眼前,身边有的,只是受到惊吓瘫倒在地的侍卫,似是没有人再受到伤害。
他有些不可置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竟没有一丝伤痕。到底确信再没危险了,他才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重歌大人,你可还好?”有人问道。
重歌擦了擦眼睛上蒙着的一层血,方才看清问话人是梓玉。他有些尴尬自己刚刚的失态,掸了掸衣服道:“不曾伤着,多谢陛下……”话不曾说完,他忽然看清梓玉的怀里竟抱着汐曈,恐惧又由心而起,连连后退喊道:“快将她带走,快带走!”
可梓玉不曾听他的,他低着头看着昏睡着的汐曈,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血粘住的头发,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他淡淡问道:“重歌大人,我的妹妹难道不可爱吗?”
重歌慌张看去,只见梓玉正睁着一双同样殷红滴血的双眼看着自己。
他彻底崩溃了,抱着头大声喊道:“太师,太师!我后悔了,我不该将他引进来!”
可那妩娘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以及露出狰狞笑容的梓玉。
诗云:
天堂地狱由人造,古人不肯分明道。
到头善恶终需报,只争早到和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