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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灵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地坐下,并将那一双水汪汪的充斥着神惑和崇敬的眼眸移向这位肯出手救她的男子身上。
白炽灯照耀着这名男子高挺的鼻梁以及刀削般帅气的脸庞,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闪耀着无尽的光泽,似乎可以洞穿一切,仿若天下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瞒得过他。
略显紧身的T恤下,可以隐隐见到他健硕的胸纪八块结实的腹肌。
他的腿上是一双深绿和灰白相间的迷彩裤,脚上套着一双青光水滑的短筒皮靴。
他就站在那里负手而立,一直平静地观望着龙祁等人离开的方向,似乎在想些什么。
他高大伟岸的身躯散发出常人难以拥有的气质,那是一种军人的气质。
军人总是有他们独步的气质,这种气质不是与生俱来,也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偷学模仿而来,而是通过后天残酷的训练和刀光剑影的磨砺潜移默化地衍生而来。
因此,当胡灵汐看到叶寒的时候,总仿佛依稀看到了自己哥哥的影子。
过了不久,叶寒便侧过身去,用温柔的眼神盯着这个呆呆傻傻的女孩子。他可以从胡灵汐手上的小动作和脸庞的神色中想象得出,她刚才到底有多么害怕。
他感觉到她不仅仅是缺乏自信那么简单,而她的性格更多的便是那似乎与生俱来的自卑,叶寒作为一名军医对心理学颇有研究,他相信自己的洞察力。
只听他一字字温柔地说道:“你没事儿吧?”
胡灵汐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之后,不由得尴尬地一笑道:“小哥哥,刚刚谢谢你愿意站出来帮我。”
“不用谢。”叶寒咪咪一笑,随后接着说道,“我……”
可就在说出一个字后,他便噶然停住了,他看见了胡灵汐那天真烂漫的笑容,就仿若一块洁净无瑕的美玉,美玉需要悉心雕琢方能成大器,然而他担心自己接下来说出的话,会像一把带着刺的钢刀将这块美玉弄得支离破碎。
可他还是要说的,但他决定等到胡修父亲回来的时候再说。
至少他觉得这样的噩耗,让父女两个人一齐承受总比胡灵汐一个人面对要好一些。
而就在此时,一个中年男人坐着轮椅慢慢悠悠地滑了进来。
叶寒机警地转过身去,可就在下一秒,他似乎被这个步入诊所的中年人给吓得顿住了。
这名中年男子看到诊所里面一片狼藉,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后赶紧操控着电子轮椅来到胡灵汐的面前,焦急地问道:“灵汐,那帮徐混是不是又来诊所捣蛋了?”
“嗯,不过他们现在已经走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小哥哥出面帮我解围,我怕是早就被龙祁那群人给带走了。”说着说着,胡灵汐的眼泪就又掉了下来,这样的委屈确实不是一名正在高中就读的未成年女子能够承受得了的。
中年男人的目光,随着胡灵汐的视线转了过去,一脸慈祥地望着叶寒,激动地感谢道:“年轻人,实在是太谢谢你了,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龙祁是这一带有名的徐混,他这个人不仅仅狠毒,而且小气,你得罪了他,只怕是以后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看你不是本地人,所以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开治川镇吧!”
叶寒依旧愣着神,他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略显苍老头发已长有几十根银丝又双腿残疾的中年男子竟然会只心想着别人的安危,就像胡修想着自己兄弟的安危一般,无论什么刀枪剑雨,他总是挡在最前面。
叶寒不由得动容地说道:“叔叔,你放心吧,我根本就不会惧怕他们的,毕竟我是……”他又顿了顿,随后咬着牙一字字艰辛地说道,“我是胡修的战友。”
在中年男人走进这间诊所时,叶寒就早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就是胡修的父亲——胡祥。
这家人的朴实,令叶寒倍感亲切,他也实在没有办法再瞒住自己的身份。
“啊?你是胡修的战友?那胡修呢?”胡祥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道。
而胡灵汐更是觉得惊喜,一脸企盼地向门外看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哥哥的战友出现在了这里,那哥哥肯定也快要回来了罢。
叶寒注意到二人的眼眸,期望中带着无尽的思恋。
他硬生生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不禁从眼缝中沁了出来。
随后,他一字字缓缓地答道:“我这一次过来,是想转告你们一件事情,胡修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帮我挡住了那颗要命的子弹,不幸阵亡,而尸体已经入土为安,葬在了银河烈士园中。”
说完最后一个字,叶寒终于睁开了眼睛,而他的整个眼眶早已经泪水莹然。
天下间能够使他流下眼泪的事情已经不多,大概只剩下这赤果果的情和义了罢!
而这个消息一吐出口,胡氏父女两便如同发生了梦魇一般定住了。
胡祥倒还好,只是面色惨淡地怔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但胡灵汐只感觉一股冰凉酥麻的寒意自后背上窜至眼底,如雨一般的酸水早已从眼眶和鼻孔中倾斜而出。
她冲上前去,双拳使劲锤打着叶寒的胸膛,悲戚地追问道:“不可能,你是不是骗我们的?哥哥身手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身亡?你和龙祁他们肯定一样,一定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出现在这里的,对不对?告诉我,我哥哥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活着?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叶寒无话可说,胡灵汐吐出的每一个字的尖端,就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直指着他的咽喉,他哪里还能够说得出口。
罪魁祸首!
帮凶!
这两个词,不知道从他脑海中的哪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冒了出来,随后在脑海中肆无忌惮地久久回荡、逡巡,更是令他感到愧疚自责。
可能是因为锤够了,胡灵汐的手脚也酸了,便靠在墙上轻声啜泣,这间偌大的胡氏诊所似乎都沉寂在失去胡修的伤痛之中。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胡父,这才眉头紧锁地抬起头来盯着叶寒,拖着长长的嘶鸣声说道:“谢谢你酗子,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们的话,我们都还不知道胡修的事情呢!”
听到这番话,叶寒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而是微微地垂下头去。
白驹过隙,迟暮将至,诊所内已经只剩下叶寒三人。
除了胡灵汐轻轻的抽泣声,诊所已是一片死寂。
过了良久,胡灵汐终于停止了哭泣,似乎眼泪已经流干,只留下了那又肿又红的眼袋。
三年的等待想不到全是徒然!
三年前的告别想不到即是永别!
叶寒自然能够明白他们的心情,他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悲痛,开口说道:“胡叔,胡修临终前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人能够照顾你们,我的命是他给的,自然我也要担起这份责任。最近这段时间,我都会住在这里,帮你们打点一切,您不知道方不方便?”
“当然方便,胡修的那间屋子从他走了之后一直都是空着的,而且一直都是保持原来的样子,直接进去就可以住了。”胡父的脸色至始至终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可能是当医生这么多年,见到的生离死别令他有些麻木了吧。
但是叶寒知道,男人总是不愿意把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可胡父的心定然是在滴血。
叶寒还知道,胡修是家里面唯一健康的男子,是这个家的顶梁柱,现在家的顶梁柱陡然间消亡了,剩下的两个人又该如何活得下去。
于是,叶寒坚定地说了一声“好”,便随着胡父去往胡修之前住过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叶寒听胡父说,胡修的东西他们丝毫也没有动过。
单从这一点,便能够看得出胡修在家里面的地位。
“谢谢胡叔!”
谢过后,叶寒便走了进去,把身上的背包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面。
胡父淡淡地看了一眼叶寒后,便推着轮椅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他大概不愿在这里逗留,因为看到胡修的这些旧物,难免会触景生情,因此他情愿选择回避。
叶寒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都拿了出来,除了那个针包以外,便是一些旧了的衣服和鞋子,然而却没有洗漱用品。
可以想象,叶寒离开军队的时候是多么匆忙,因为那是一个令他伤心的地方。
夕阳已没下山间,星点的余晖将路旁碧青的松叶照得透亮,给宝蓝清澈的湖水赋予泛泛金芒。
趁着天色依旧明朗,叶寒准备去诊所门口的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
然而出门的时候,只有胡父一个人在柜台旁静静地待着,胡灵汐却已不知去向。
叶寒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认为胡灵汐大概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她哥死亡的现实,独自一个人去冷静去了。
在外面的超市采买了些必需品,还特地给胡氏父女买了一些补品后,叶寒便快速回到了诊所内。
在胡修原本的房中,叶寒安置好自己的东西后,外面的天色也渐渐变暗了许多。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突然被人给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