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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可知道内阁职责?”纪泓烨神态淡淡的,看起来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无非就是替圣上处理各地奏折,做着文书的活计罢了。”
慧王是最了解内阁有多大权利的,如今这么说,无非就是他心里有火,想在嘴上讨些便宜罢了。
要说慧王,也算是心机深沉的。在其他人面前都能端住架子,独独在纪泓烨面前,怎么也沉不住气。因为他知道,自己被外放,失去了争夺储君的条件,都是拜他所赐。
纪泓烨对慧王也同样是深恶痛绝,他之所以表现的平静,完全是因为自身修养。如果放开了让他去做,他大概希望把慧王抽筋剥皮。
当初他眼盲,又对阿锦忘了情。慧王将她囚禁在府中,用了多少下作手段折磨?她身上如今还落着两处疤,是怎么也消磨不下去的。
慧王当然不知道这段仇怨,也不知道纪泓烨有多恨他。他只是觉得纪泓烨这个人,天生清傲,即便他贵为皇子,也难以被他看在眼里。
说真的,慧王自认为自己也算是天纵奇才,和他那些个皇兄们比起来,他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就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在纪泓烨面前,却只会感到自惭形秽。
他曾费尽心机去笼络纪泓烨,那时候他不过是个二品大员,手上的权力还没有这么大。即便是如此,也依然没能笼络住。
纪泓烨对于慧王的刻意贬低,并不往心里去。他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更不想让慧王正中下怀。他在意的,只有这个人会不会挡自己的路。
慧王见他不语,就缓步走到纪泓烨身边,负手而立,淡声道:“父皇病重,我这个作为儿子的,怎么能不进宫侍疾?”
“殿下要知道,您和圣上可不是普通的父子关系。”
“纪首辅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即便是皇家父子,那也不能磨灭天性。不然可不就成了存天理,灭人欲么?”
纪泓烨一向不主张这个,慧王是故意用他的主见来怼他,就是想看他哑口无言的样子。但纪泓烨文学造诣极高,在民间也素有文学大家之名,又岂是他能够辩过的?
“殿下莫不是忘了,自己是怎么被送出金陵的。”
纪泓烨言下之意就是说,永隆帝对慧王十分失望,见到他就要生气。他若是真的心存孝道,那就不应该出现在圣上面前。
慧王也不是傻子,被人这样说,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暗中磨了磨牙,声音倒还算平和:“那纪首辅可是要治我的罪?”
“殿下贵为皇子,即便是要给你定罪,那也是要三司会审的,只我一人做不了主,不过……”
纪泓烨说到此处,把脸颊转向了那个短发女子。面容严肃的看着她,缓声道:“在官道上刺杀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叶丙跟着他多年,最是能明白主子的心思。他上前轻松钳制住短发女子,还用绳索把她捆得严严实实,毫不怜香惜玉。
短发女子十分乖张,受制于人的时候依然不服气,她小声道:“你竟然敢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叶丙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想笑,对上她的眼睛,发现她眼神特别凶悍,闪烁着同野兽一般的凶光。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的女子,现在觉得还怪有意思的。就挑高了一头的眉毛,大有你能把我怎么样,明显是在挑衅的样子。
短发女子越看越生气,打肯定是打不过人家,于是就在叶丙脚背上狠狠踩了一脚。这一脚,肯定是用了十成力,疼得叶丙差点跳脚。
慧王看了眼短发女子,冷声说道:“纪首辅,你可知她是谁?”
纪泓烨才不想管她是谁,确切的说,他不想知道这女子的身份。慧王既然带着她前来,而她又是个武学废材,肯定就是仗着她的身份了。
大宁国土辽阔,但凡是有封地的藩王们,哪一个都不是轻易能动的。这女子年纪不大,性情乖张,一看平时就是没规矩的。
金陵城的勋贵人家,断然不可能教出这样的女儿。况且她又是同慧王一起来的,所以基本上已经能确定,她肯定是哪个藩王的女儿,搞不好还有郡主的身份。
“她的身份,刑部自然有人去查,就不劳殿下费心了。”纪泓烨还是一副板正严肃的态度,不容质疑。
慧王知道他说一不二,只淡声道:“那纪首辅就把她带回去吧,不过我可要提前告诉你,她我是块烫手的山芋,只怕你到时候想丢都丢不掉。”
纪泓烨不置可否,他对叶丙道:“回府。”
慧王没想到纪泓烨这么狂,他好歹也是个皇子,他还没说先走,纪泓烨反倒是要先离开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纪首辅,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不守礼了吗?”
纪泓烨刚上了马车,车帘还没落下来,听了他的话笑了笑:“这话是怎么说的?”
“明知故问。”
“我想殿下应该不至于这么健忘,你应该能记得,当初圣上逐殿下出京的时候说过什么话,无诏不得入京。我今日就当没见过殿下。”
慧王知道他这又是在敲打自己,明里暗里的意思,不就是说,不揭发他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他一个字都没再多说,因为人家明显就不吃他这套。
回去的路上,叶丙让人把那个短发女子送去了刑部,自己则依然做个车夫。他素来心里想的事情不多,只是需要保护好三爷的安全就足够。
但是这一次,他能够感觉出来慧王入京之事绝对不简单。而且,他既然回了金陵,却没选择在第一时间进宫,而是在这官道上拦了三爷的马车,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这般想着,便也这般问了。可惜,纪泓烨并不打算和他多说,只是让他好好赶车。
叶丙自己摸了摸鼻子,忽然有些想念纪小白了。以前看着他赶车,总觉得这是个轻松的活,让人十分羡慕。
如今,自己真正做了车夫的时候,他才发现,赶车原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比如现在,他多嘴问的那句话,会不会让三爷不高兴?
叶丙,纪小白还有龙义,都是跟着纪泓烨最久的,对于他们每个人是什么性格,纪泓烨早就摸了个清清楚楚。
他听到车外没了动静,知道是自己刚刚拒绝的话,让叶丙多想了。他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心思太过敏感,这和龙义的心思多还不一样。
“叶丙,有些事情不让你知道,并不是对你不够信任,而是知道的越少,你才越有精力去做事。”
叶丙对这话似懂非懂,他担心慧王进京会对三爷不利,这和他能不能专心做事,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你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保护我的安全。如果你心里装的事情多了之后,你就会发现,你要考虑的就不是一件事了。”
纪泓烨说到这里语气变得特别绵长,似是勾起了心中的无尽感叹:“所以说,难得糊涂。”
太聪明的人往往过得都不幸福,心思过于敏感的人就更是了。纪泓烨知道自己是个明白人,但他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做事的时候,选择伤害最小,利益最大的。
但凡是能用这个尺度,去规矩自己的行为,就可以想明白很多事,不然也就不需要担忧。而很多人都没这么理智,自然也做不到这一点。
叶丙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如释重负。转而又想到了纪小白,他是跟着三爷最多的人,想必三爷就是看中了他的心思少,为人迟钝吧。
纪泓烨就像是心上长了眼睛,他缓声道:“小白之所以可以长久跟在我身边,的确是因为他比较迟钝。这样的人心是最大的,即便是天都要塌下来,他也丝毫不会担心。”
叶丙又迷茫了,他看着前方的路,声音很低很轻:“三爷,那你每天承受那么多事,就不会觉得累吗?”
纪泓烨听到他这句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缓缓靠在了软榻上,他闭着眼睛,低声道:“没有。”
叶丙还想问是不感觉累吗?但却发现,纪泓烨似乎并没有想深谈下去的意思。他还是很能认清楚自己位置的,三爷再宽厚也是主子,他不能逾矩。
纪泓烨不想说话的原因,是因为又想到了纳兰锦绣。如果不是因为她太过聪慧,他又怎么会下定决心要把她送到北疆?
金陵风起云涌,以后危险多了,需要费心去应付的事情也多了。阿锦和他同心同德,一定不可能袖手旁观,肯定会费尽心思替他周旋。
她怀既明的时候就受了很多苦,这么多年也经历了很多事,身子一直不好。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能再有一个孩子,都是上天的恩赐。
他让御医给她诊治过身体,说她的身子又虚又寒,若是不好好调理,恐会早夭,更遑论是能够有身孕了。所以自她有孕之后,他才会那么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