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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钱守旺,吴婆子的心都在滴血,如果不是想着即将获得的说媒的赏银,如果不是因为即便从钱守旺嘴里抢下来也嫌他脏,吴婆子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表哥说地是咧,俺哪儿能跟表哥比咧?表哥家大业大的咧,随便丢那么一点儿都够俺用一年的咧!俺这也就指望着每年儿给人牵个线儿搭个桥儿啥的赚点儿银子贴补家用咧,俺就等着表哥这亲事成咧,好把那剩下的……”
吴婆子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可惜就像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吴婆子也永远别希望钱守旺在银子这件事上能有多少主动。
“不过有这馍也就中咧,咱平头儿小老百姓的可不就吃这个咧!俺平时在府上也是这个咧!”钱守旺根本不理她那个茬儿。
“那表哥对自己还真是不大方咧啊?”吴婆子讪笑着。
“这多大的家多大的业都得好好儿操持,要不然,啥家业不禁造不是?”钱守旺噎得喉结都鼓出了一大块儿,干瞪着眼珠子硬咽了两下,吴婆子在一旁都觉得难受得慌。
“咱表哥人还真好此后咧!”栓住儿在一旁呵呵地笑着,气得吴婆子差点儿没挠死他!
钱守旺可不觉得拴住儿这马屁拍得有多响,他白了一眼问道,
“你还在这儿傻笑啥咧?俺那驴也早都饿咧,赶紧弄点儿好料给喂饱咧!”
“喂……喂驴啊……”栓柱儿满脸堆笑眼神闪烁地看了看吴婆子。
“你这汉子不仅不会说话儿,这脑子也出咧啥毛病吧?叫你喂个驴你瞧她做啥咧?”钱守旺瞪了一眼吴婆子,大有把这里当作他自己府上之意。
“没有,没有!俺这脑子灵光着咧,没毛病!”栓柱儿道。
“表哥要是觉得有毛病,可以给俺家栓柱儿领着去那县里瞧瞧咧!”吴婆子这话一出钱守旺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牵扯过后留下的尴尬。
“算咧吧,还是搁你这儿咧,别给县里的郎中添麻烦咧!别这个那个的咧,嘛溜儿去给俺喂驴,俺可告诉你们,饿到咧俺的驴俺可不会放过你们的!对咧,别瞧那驴瘦咧,可胃口不小,别舍不得那草咧,多给添点儿!”钱守旺嘱咐道。
“那俺……俺去不去啊?”栓柱儿继续盯着吴婆子看,似乎这个女人不发话,他连拿饲料喂驴的勇气都没有。
“问俺干啥咧?表哥叫喂那就喂,捡好的草料,喂地饱饱儿地!”吴婆子说话夹枪带棒,拴住儿更困惑了。
“那到底是喂好的还是不好的咧啊?”栓柱儿一句问话差点儿没叫吴婆子吐出一口老血。
“你这话儿啥意思咧?你婆娘不是说咧,捡好的喂咧。”钱守旺道。
“可她挤咕眼儿咧,你没瞧见咧?”栓柱儿斜着眼睛问道。
“俺啥时候挤咕眼儿咧?”眼看着心有灵犀肯定是不成了,吴婆子也只好忍气吞声起来。
“咋的?叫你们喂个驴你还跟俺玩心眼儿是不?俺这表哥大老远地来咧一趟,就管你们要咧个驴草料你们都这么舍不得是不?你们是没瞧得上俺这个人儿咧?还是没瞧得上俺们钱府咧?还是没瞧得上俺们钱记棺材铺咧?”钱守旺气势逼人强硬的态度叫吴婆子觉得恐慌。
“说啥咧,表哥千万别生气!你妹夫不仅脑袋不灵光这眼神儿也不好使咧,俺咋能瞧不上自家的的表哥咧!喂,喂,喂,赶紧去喂咧,捡最好的喂。”吴婆子一脚把栓柱儿踢出了门去,用力太猛,拴住儿差点儿没跪倒在院中。
“千万别说他是俺妹夫儿,俺可没有这样儿的妹夫,俺怕折寿咧!”钱守旺看着爬起来的拴住儿冷冷道。
站在吴婆子的厨房里,钱守旺觉得整个人都憋闷不已,要不是正事儿还没办,他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里停留。
“那个……你跟俺说的那个啥……仙儿的女的知道俺要来不?”钱守旺捂了捂鼻子,他觉得这屋子里的说不出来的气息比外面的猪屎牛粪还要难闻。
“是叫梅九仙的,俺早就跟她提过咧,就算不知道表哥今儿来,可早也有咧准备咧!不是俺跟表哥吹牛咧,就这个梅九仙,那可绝对算得上村上的美人儿,那小脸蛋儿长得那个嫩咧,那小腰儿生的那个细咧,那小声儿说话儿那个甜咧,别说表哥咧,就这样儿咧搁谁都媳。关键的关键是,人家还生咧一个带把儿的!”吴婆子眉飞色舞地跟钱守旺吹嘘着,那闪烁的眼神儿不自觉地还向外飘忽着,她知道,她那个死心眼儿的栓柱儿现在肯定是把她家好的草料喂别人家的驴咧。
心疼,这就是吴婆子现在最真实的感受,所以,就算说道了叫她可以赚钱的提亲事情也不能叫她完全高兴起来。
“这就对咧嘛!办点儿正事儿,说点儿正话儿才是最关键的咧!其余的都是扯淡咧!俺赶咧这么多的路,费咧这么大的劲儿,你知道俺是给咧你多大的面子咧?要不是信咧你吴嫂这张嘴,俺才不受这罪咧!俺钱守旺守着那么大一个家业是讨不上婆娘的人儿咧?是讨不到给俺生个带把儿的主儿咧?不是俺吹牛咧,就凭俺,在俺们县上,那媒婆儿都是排着队地到俺家给俺说媒,那门槛儿都踢坏咧多少个咧。俺连正眼儿都不瞧她们一下咧,为啥?她们不配给俺说亲咧!可你一说,俺就来咧,而且还是二话不说亲自来咧,为啥?”钱守旺打了个嗝儿,带着胃里泛出的气味叫站得有些近的吴婆子眉头一皱。
虽然气味难闻,可这仍不影响吴婆子小鸡叨米似的点头称是。
“你知道最好咧!俺还跟你说咧,别瞧俺没当过这个媒婆,可媒婆的那点儿小路子俺都懂!见人说人话儿,见鬼聊鬼嗑儿咧!到咧男方的府上就说女的如何如何的俊,如何如何的会过日子,如何如何的好,可到咧女的府上咧,就换过来咧!夸这男的如何如何的仪表堂堂,如何如何的有银子,如何如何的有才干!这点儿把戏能骗的了别人儿可懵不过俺去!所以,俺也不听那些个没用的,也不信那些无聊的,俺就找个能生带把儿的,俊俺就赚着咧,丑俺也不嫌乎!就算媒婆这张嘴再能耐,俺不给她施展的机会也是白搭!俺也知道,这媒婆两边儿糊弄,无非就是为咧那点儿好处两头儿骗罢了,你说是不是咧?”钱守旺用眼睛斜瞟着吴婆子,当说道好处的时候,他清晰地看到了吴婆子三角眼中闪现的光亮,是那么的炙热,久久未能褪去。
“哎呀,表哥咧!你就是俺的亲哥咧!你这些话儿是真真儿的说到俺的心坎儿上咧!那俺这个红线儿给表哥牵成咧,表哥……”
“当然咧,这媒婆也得有自己的良心,不能为咧点儿银子就做那昧咧良心的事儿!”话锋一转,钱守旺的话却叫人不可琢磨,看来眼下想要得到银子还是有点儿困难的,吴婆子清楚地知道钱守旺这么说的后果。
不过吴婆子似乎也并不害怕,再怎么说,梅九仙的样子在那儿摆着,墩儿这个孩子活生生地在那儿叫人瞧着,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估计也是梅九仙看不上钱守旺。不过……这似乎也不难,只要她吴婆子想叫梅九仙离开这个村子,那办法还是有的是的。
想到这里吴婆子坦然道,
“表哥说地太对咧!别说你是俺表哥咧,就算是那根本不认识的人儿找到俺咧,当然,也可能没有那样儿的人儿咧,就算有,俺也得把良心放正!俺敢对着这日头发誓,关于这个仙儿,俺是一个字儿都没有说谎!表哥你就偷着乐咧!”
“所以咧,放着那么多的媒婆俺一个都不信,俺就信你咧!”钱守旺谨慎怀疑的心似乎放松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屋子,外面,他的驴正大口大口地吃着草。
“信俺就对咧。俺知道表哥家这家大业大的,俺当然也不敢马虎,别人也就算咧,给表哥说媒,那就是给俺自己找嫂子咧,你说俺能不尽心咧吗?”吴婆子拍着胸脯打保票。
“你也不用恭维俺,不过这么多年在县上,除咧恭维的话,俺还真就没听过别的咧。不是他们违心想恭维,实在是因为俺太优秀咧,优秀的叫别人没有什么可说的咧。”钱守旺这辈子估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贵过,尽管时间不会太长,可钱守旺仍旧不想错过这享受的时光。“是是是,早就听远房大爷的表侄儿提过,俺奶奶没过世的时候也经常夸赞叔父的英明!俗话还说咧,这虎父无犬子咧,就冲叔父的能耐,这表哥肯定也是错不了咧。”现在的吴婆子最心急的就是钱守旺何时能把她的银子兑现,至于其他的,多说点儿好话既不浪费银子又能讨好钱守旺何乐而不为呢?
可此刻的吴婆子心里也有嘀咕,这梅九仙也提了,这好话儿恶心话都说了一箩筐了,明里暗
吴婆子可是抱着这样的热火罐儿一直强烈的盼到了今天。就算这梅九仙毁了婚期,可这钱守旺应该并不知情,既然不知情,那他曾经的许诺就应该兑现。
可就眼前看来,这个钱守旺除了骑了头瘦驴以外,更是两手空空啥东西也没带,不仅如此这刚进门儿就套了几个饼子外加驴子的上好草料!
丢了夫人又折兵,掉了孩子又没套住狼?吴婆子心里不安的情分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