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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津日租界两家汉奸报社社长相继被杀。日方指责此系执政党所为,是排日行为,向国民政府北平军分会施加压力。
与此同时,在热河南部活动的地下党抗日义勇军受到日本关东军的追击,退入长城以南的“非武装区”。五日之后,关东军越过长城,在与执政党军的夹攻下消灭了这支抗日武装。
然而,因为这一事件,日本指责中方破坏《塘沽协定》,向南京政府提出交涉,并在武力威胁下,强迫国民政府接受他们提出的各种要求,国民政府概为应允。
之后,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田海欧代表执政党和日方签订了一个备忘录,打压河北、山西、山东、察哈尔、绥远等华北五省的抗日活动,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极大义愤。
在这种情况下,夏怀甫仍旧一意孤行,将钱斯年派去了西北,任命他为西北剿匪总司令,不久之后又派杨义师前去协助他,打算向地下党根据地发起总攻。
这次去西北,斯年将长欢带在了身边。一来,他知道自从得知俊喆没有死的消息,长欢是既欣慰又担忧,这次如能令他们母子相见,也算了却她一桩心事。二来,南京城里局势波橘云诡,自从来此他得罪的人可不少,留下长欢一人他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带在身边安心。
夏怀甫不知背后这些曲折,只道两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也没有多加阻拦,单单嘱咐斯年万事以大局为重,不要因女色误国才好。
斯年和长欢到达西安,第一件事便是避开军中夏怀甫的耳目,和姐姐钱幼芳联系。
其实,在斯年他们到来之前,钱幼芳和黎耀民已经得知前来西北“剿匪”的是自己的弟弟。这件事不光他们知道,就连地下党中央都已有所耳闻。针对此事,地下党高层领导相当重视,还特意召开会议,制定了一个周密的策反计划。
在黎耀民和钱幼芳的安排下,斯年和长欢假装到饭店吃饭,与乔装成服务员的俊喆见了面。
初见俊喆,长欢刚刚挽着斯年的胳膊步入饭店,她一眼便发现了迎上来接待他们的人是俊喆。尽管他脸上贴了胡须,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因常年暴露在西北猛烈的风沙下而变得粗糙不堪,但是,那双和他父亲容悦卿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的桃花眼不会变,他周身散发的熟悉的气息不会变。
喆儿!长欢在心底唤道,并且整个人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幸好斯年及时握住了她的手,用眼神告诫她要不动声色,别被别人发现什么端倪。
俊喆引着两人来到二楼的包间,黎耀民和钱幼芳已等候多时。他们的地下党身份尚未暴露,以亲人的身份和钱斯年见面无可厚非。
关上包厢的门,俊喆说了句“这里安全”,然后便和长欢拥抱在了一起,几近哽咽地说道:“额娘,喆儿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
这一句“额娘”,顿时令长欢泪如雨下。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的喆儿已经死了,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她疯狂地报复了每一个和他死亡有关的坏人,却终是无法换回他的音容笑貌。
然而,上天大概是怜悯她罢,居然把她的喆儿还给了她。虽然远隔山海不复相见,可单单是知道他尚在人世的消息,她便已感恩戴德。
今天,她终于和他再次相见,什么都值得了,此生无憾!
“喆儿,我的好孩子!太好了,你还好好地活着!让额娘好好看看你!”长欢抚摸着俊喆的头发,泪眼婆娑地看不够,“黑了,也瘦了,不过更结实了,根据地那边生活过得一定很苦罢?”
俊喆听她提到“根据地”,不禁想起今日肩负的重任,于是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斟满了酒,举杯对长欢和斯年说:“额娘,斯年,俊喆先敬你们一杯。之前你们大婚,我都不能亲自到场,喝一杯你们的喜酒,今日在这里补上祝福,祝你们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好合百年!”
斯年端起酒杯,调侃道:“小子,当年让你叫我‘小姑父’你偏不肯,如今怎么样?我成了你额娘的丈夫,你是不是还不肯叫我一声‘阿玛’?”
俊喆笑了一下,说道:“想让我叫你‘阿玛’并非不可,但你和我年纪相仿,一向以兄弟相称,总是要做得出令我真心佩服之事,我才开得了这个口!”
“哦?你这明显话里有话啊!说罢,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事,才能令你心服口服?”斯年不疾不徐地问道。
俊喆于是慷慨陈辞:“如今日寇横行,江山危急,民不聊生。我辈自当奋起反抗,驱逐鞑虏,光复河山。然执政党一心内斗,同室操戈,夏怀甫更是将个人的政治生涯看得高于一切,不惜与日本人苟且,实乃不仁、不义、不忠、不智之举。你身为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东北军实际统帅,怎能与他同流合污,任由他将大好河山一一断送?”
钱幼芳亦从旁劝道:“斯年,我们不能忘记,父亲乃是死在倭贼手里。当初夏怀甫和我们东北军谈合作,是以为父亲报仇雪恨为条件,发誓与日本人不共戴天,咱们东北军将士才合力拥护他,促成了改旗易帜。可是如今,他居然对日寇一再忍让,不断退避,反而要将一心反日的地下党赶尽杀绝,实在是舍本求末,不堪为伍!若父亲泉下有知,定当无法瞑目!”
钱斯年脸色如霜,他又何尝不知他们言之有理?对于夏怀甫近来的所作所为,他并非不曾规劝,然而在南京政府之中,亲日派已占主流,而夏怀甫似乎和一直以来的宿敌田海欧也达成了某种共识,在这个问题上枪口一致对外,所以仅凭他和杨义师几位主张先攘除外敌的将领,根本不足以撼动夏怀甫的主张。
他将自己的难处对俊喆等人言明,众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