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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是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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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员外家后门口是不能再去了,就沈月清目前这副羸弱不堪的身子骨,可禁不起那群如狼似虎的乞丐们的一顿狠揍。

她决定去其他地方转转。

小镇没有多大,沈月清来的这些天,除了找吃的外,也无事可做,早就把镇子给摸了个透。

除了东边的赵员外家,西街上还有户以前做过官如今在家养老的刘大人家;南门口有商户老板何老爷家;中心大街上还有全镇唯一的客栈兼饭馆“德益居”。

除了这些大户,还有一些家境稍好点的小商贩、小农户。虽算不得富裕,吃的总还是不缺。

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小乞丐,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和其他人有过任何交流,包括和她一样的其他乞丐。

保障自己能够获得足够的食物来维持生命,目前仍是她所有日常活动的重心。她不像其他乞丐总是待在一个地方等别人放食,吃了之后就待在原地尽量不动以减少消耗,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为了锻炼身体,她总是不停地走动,不停地寻找,甚至跑到无人的地方做运动。

而这样一来,她所吃下的那一点点食物根本不够消耗,又需要她不断地穿梭在镇子的大街小巷寻找食物,这样循环往复,就是她这些日子的生活写照。

站在全镇最大的饭馆门口,她抬头望着匾上的“德益居”三个字,心里笑道:这老板一定很得意吧,才会取这么招摇的名字。

“走开,走开,滚远点,别挡道。”有小二出来赶她,毕竟有乞丐站在大门口,让进出的客人都很不舒服。

沈月清默默地走到街对面,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她的身子还是不大好,毕竟之前亏得太厉害。天太冷了,没有御寒的冬衣,她只好不停地用手揉搓四肢,直搓到发热发烫,才感觉好受点。

离她昨天吃下那半块馒头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这会儿已是第二天的晌午时分,肚里早就空空如也,饥肠辘辘。

她在等,等吃过午饭的客人离开,等店家将中午的剩菜剩饭收拾归拢,这时候凑上去讨要的话,老板若心里高兴兴许就给了,说不定还会有一丁半点儿肉。如果遇上老板心情不好,少不了一顿呵斥打骂,但和获得食物相比,这都不重要。

有同样想法的当然不止沈月清一人,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个成年乞丐。镇子不大,要饭的倒是不少。沈月清知道凭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要和成年人硬抢是不可能的,只能投机取巧。

终于熬到了店里的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小二麻利地收拾桌子,将剩下的饭菜端进后厨。有性急的乞丐已经抬脚往店门口凑了。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店门口就聚集了四五个乞丐。

“这群饿死鬼,整天就知道空手要白食,老子是欠你们的吗?天天来,天天要!”看来今天老板的心情不怎么好,嘴里骂骂咧咧,拎着根鸡毛掸子从店里冲了出来,劈头盖脸一顿打。

沈月清一看这架势,也不敢往前凑,悄摸摸从一侧的小巷子溜了走。饭馆这里今天是没希望了,得去别处碰碰运气。

“娘,我们出门啦。”一个妇人朝屋里喊了声,领着一个小女孩离开了。穿过一点也不严实的栅栏,沈月清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院里的情况。这算不得什么殷实的家庭,简陋的三间土屋,中间门开着,有个老大娘坐屋里头。

试试吧。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家里只有老大娘一个人后,沈月清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

“谁?”屋里传来一声询问。

“婆婆,行行好,给点吃的吧。”这不是沈月清第一次向人乞讨要饭了,什么尊严,什么脸面,跟活下去相比,算得了什么?况且她本就是个乞丐,不过是干好本职工作罢了。

老人家一般心比较软,尤其看见沈月清弱小可怜的样子,多多少少都会施舍点吃的。这也正是她等到妇人离开之后才进来的缘故。谁家也不富裕,年轻的媳妇总是泼辣一些,为了照顾家庭,操持一大家子生计,难免会有些吝啬。

“哎哟,这谁家的孩子呀,可怜的哟~”老大娘看着瘦成竹竿,风吹即倒的小乞丐,尾音拖得老长。

“婆婆,我好饿,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沈月清完全不需要装,她本身的样子看起来就够糟糕够可怜的了。

老大娘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壶倒了碗水递给沈月清,对她说:“你等着啊。”转身往侧屋去了。

再进来时,手里拿了两个胖乎乎的杂面馒头,塞到沈月清手里。“快走,待会儿我媳妇儿回来,你可就吃不得了。赶紧走!”说着把沈月清在外推。

“谢谢婆婆。”沈月清眼中含泪,谢过老人家,将馒头往怀里一揣,双臂圈紧,赶紧从屋里跑出来。馒头早就没了温度,她却觉得胸口一片火热。

砰!由于跑得太快,当岔路口突然走出一个人时,沈月清来不及闪避,直接撞了上去。撞击的力道将她反弹回去,摔倒在地,怀中的馒头也顺势滚了出来。

“小崽子,长点眼!”对方是个壮汉,火气巴拉地骂道。忽然瞥见地上的馒头,心里火气更旺,“好你个狗崽子,竟然还敢偷东西!”说罢,抬起一脚往沈月清身上直直踹过去。

沈月清那骨瘦如柴的破落身子哪里经得起这重重的一脚,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身子便像破布偶般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到一旁的土墙上,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没有偷东西。”忍着剧痛,沈月清挣扎着虚弱地喊道。

“还敢狡辩!”壮汉不听她解释,还想上前再给她一脚。旁边有个过路的妇人看不下去,劝了句:“算了吧,再打就出人命了。”

壮汉的这一脚没有落在她身上,却结结实实地踩在一旁的馒头上。“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东西!”馒头被踩得稀巴烂还不解气,脚踏在上面来回碾了几下,直到把碎馒头踩得深深地陷进混着雪水的泥污里。

一旁的妇人再次解围:“算了,算了,孩子也是饿得没办法。”而一旁的沈月清呆呆地盯着地上的碎馒头,嘴里还念叨着:“我没偷……是婆婆给我的,我没偷……没偷……”

“呸!”壮汉呸了一声,看也没看地上的沈月清一眼,转身便离开了。妇人过来关切地问了一声,见沈月清没有反应,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忍住身体的疼痛爬到被踩烂的馒头前,沈月清用枯槁地双手将馒头从泥土里挖起来,捧在手里,就那样趴在地上,低下头一口一口,慢慢地咬着,细细地咀嚼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流到下巴尖,掉在身上;流到嘴边,混着馒头,吞进嘴里,咽进肚里。冰冷,是雪水的温度;苦腥,是泥土的滋味;咸涩,是眼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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