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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语实在不知道老人为何愿意教自己。
所以他出声问道:“为什么?”
老人面色微妙,笑道:“因为我不是修士。”
“啥?”墨语目瞪口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老人站起身来,墨语这才发现,老人的身形竟然出奇的高大。好像身前站着的不是一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人,而且一座高不见天际的擎天巨岳。老人气势之雄伟,实乃他生平仅见。
“不是修士?那是什么?”
“武人。”老人傲然道。
“武人?”
老人说道:“武人,习武之人。武人所走的路子又谓之为武道。”
“炼气修士称武人为武夫,认为习武之人粗鄙不堪,不得上流。武人不得长生,也不能呼风唤雨,在这些方面,确实比不上炼气修士。”
老人转过头,看着墨语,“但我辈武人,心性更趋近于常人,就算拳能撼山,脚能断江,亦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你看那些个炼气修士,觉得自己有些微末本事,活的比常人久些,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入了神仙之流,将普通人看作蝼蚁,老夫就是不爽他们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样子,干脆就将他们视作蝼蚁。”
“哼,仙人?仙人也是人,难道成了仙人就忘记自己是人的事实了?”
墨语只觉得老人的话直戳自己心底,他使劲点头。
“当然,也不是所有修士都是那样,就像普通人中有好有坏一样,修士中不自视甚高的也大有人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嗯!”
“那现在,老夫问你,你可愿意做老夫的关门弟子?”
墨语踌躇片刻。
“怎么,不愿意?”
“不是。”墨语摇头,随后道:“我想问问,武人厉害么?”
“哈哈哈哈,鞋头……”老人摇头大笑,“老夫问你,你觉得老夫厉害么?”
“我……我不知道。”墨语只看到老人一拳将那位六楼的修士从空中锤落,他从未接触过修士,不知道何种境界才算真正的厉害,老人之前说的,也都是一面之词,他也分不清真假。
“你倒是诚实。”老人揉了揉墨语的脑袋,“你对我之前说的话将信将疑,实属正常。”
“这武道呢,有十重天。你莫觉得十重就比不上炼气十二楼,传说中,武道十重天足以媲美炼气十二楼的仙人境。”
“传说?”
“因为现在没有十二楼的仙人修士,也没有武道十重天的武人。据说是多年前的大战使得天道有缺,世间再无人能登临顶峰。”
“那老爷爷你……”
老人拍拍胸脯,气势如虹:“除非有十重武神,否则天下武道属我最高。”
墨语咋舌,难怪老人放言六楼修士在他面前,如若蝼蚁。乖乖,九重天的武人,打打十一楼的炼气修士应该没问题吧?
“怎么样,老夫可有资格收你为徒?”
“有的,有的。”墨语使劲点头。
“不过老夫先说好,常言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夫只负责为你打好基础,让你走的更远,可不会一路照拂,为你擦屁股。”
墨语点头道:“知道。”
“若是你自己没本事,出去吃了亏,别回来哭鼻子,你要自己找回场子,但要是别人以大欺小,他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头有没有老夫的拳头硬。”
墨语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变相的护短么。
“好了,拜师吧。”
墨语恭敬叩首,“师傅。”
“好,好,好。”老人满意的点点头,这次也算是收了个不错的弟子。
忽然,老人一脸疑惑。
诶?我来这里干什么?老人神色一怔。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把面前的小子收下了?
随后他有些恼怒,“陆子衿,你竟然敢算计我!”
自己这关门弟子被人做了手脚,陆子衿不可能不知道,而敲自己前两年在找龙兴之地,“无意间”得知就在此处小镇附近,他的那个记名弟子自然也跟自己一同前来,又“恰巧”看见少年福泽深厚,从普通的河中都能捞出龙种。
自己又一眼看出少年无福消受,便提点弟子享了那少年的机缘,而后自己心性不够的记名弟子又被眼前的好处蒙蔽了心智,最后自取灭亡。
我说怎么昨晚上陆子衿找上了我,又是威逼利诱,又是拿捏着自己的把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敢情那时候就动了手脚。
而如今自己放出话来,又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这个弟子,不认也得认了,这是把自己吃的死死的啊。
环环相扣,深谋远虑,不愧是陆子衿。
所以说,读书人的心思太深,老人可一点都不喜。
“小徒弟。你的夫子对你可真不赖。”
墨语听到老人没头没脑的一句,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还是笑着点头:“嗯,夫子对我最好了。”
————
此刻,一处淡雅别致的房间里,女子正专注地看着身前的书籍。
忽然,女子眼帘微遮,嘴角微微勾起。
如是微晕粉潮一线,拂向桃腮点红。两颊笑涡浅现,霞光荡漾微涟。
“小师叔,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思春啦?”
女子笑容转瞬即逝,“裴绣,去抄《礼学》第二篇十遍。”
裴绣面容一滞,“啊?师叔,不要嘛~”
“一百遍!”
裴绣垂头丧气,“知道了。”
女子见裴绣乖乖地抄书,摇了摇头,放下书籍,走到了窗边。
打开木窗,窗外风声呼啸,罡风凌冽。女子恍若未觉,将手臂伸出窗外,罡风化作清风在莹莹如玉的指尖缭绕,视线下方云雾缭绕,却依旧不能阻挡女子看山河锦绣。
“层峦叠嶂峰奇绝,鸿飞浅水碧流烟。”
“啪啪啪……”裴绣使劲鼓掌,“小师叔好文采。”
被扰了兴致的女子面上浮起一丝愠怒。
裴绣见状,赶忙低下头去,嘴中念念有词,“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
————
“包子,新鲜的肉包子嘞,只要两文钱一个。”
“馒头,热乎乎的白面馒头,一文钱一个咯。”
青石街上,来往行人零星,似乎没了往日的热闹。
小摊上的中年男子肩上搭着白色抹布,依旧卖力吆喝。
“哐当……”有人扔出铜钱,落在桌上。
“两个馒头,一个包子。”
三枚铜板在老旧的木桌上滚动,每次有铜板即将歪斜倒下时,另外一枚铜板便会将那枚即将倒下的铜板撞直,继续滚动,周而复始,就是不滚出三尺桌面。
“啪。”中年男子一巴掌将三枚铜钱按下,男子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无一丝油渍。
他面无表情,“还差一个。”
来人毫无形象地用道袍擦了擦桌面,本来有些邋遢的道袍又添上点点油渍,更显得脏乱。男子看见他的举动,眼角抽抽,实在是眼不见心不烦,随后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不过道人毫不在意,笑嘻嘻地说道:“以咱们的关系,不用计较一文钱吧?”
“咱们没关系。”
一听这话,道人立马嚷嚷起来:“没关系?没关系你让我跑腿?昨晚你怎么说的?翻脸不认人了是吧?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是吧?”
咦?周围的人竖起耳朵,感觉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消息。
一个穿着邋遢的道人,一个不修边幅的包子铺中年老板。
有奸情……
很劲爆!
“咦,你们干啥?”道人转头,吓了一跳。发现周围站满了人,一个个竖着耳朵,一脸八卦的样子。
“滚!”中年男子重重一拍,周遭气温徒然一降,众人冷不丁齐齐打了个寒颤,顿时作鸟兽散开。
咦,不得了,不得了。包子铺的老板发飙了……
“你说你怎么能这么无齿呢?”中年男子无奈道。
道人一拂衣袖,满不在乎道:“咱们相识多年,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么?”
中年男子摇摇头,拿出最底层的一笼包子,笼屉中只有两个包子,他从中挑选了一个稍小的包子,又随意拿了两个馒头,盛在盘子中,端了过去,没好气道:“给你,吃了快滚。”
“好嘞。”道人看也不看那两个馒头,一把抓住包子就往嘴里塞去。
“呜呜……你的包子还是这么好吃!”道人囫囵吞下,似乎是吃的太急了,还使劲捶了捶胸口。
吃完这个包子后,道人才慢条斯理地拿起馒头,漫不经心说道:“这次包子里的肉不错啊,是前两日那条小泥鳅?”
“它又没作孽,我杀它干什么?”中年男子没好气道。
“哟,它又没作孽……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啊。在你眼中,那些小泥鳅不都是一样的么?”道人白了一眼他。
“不一样。”男子干巴巴回道。
“切,我看你是看在南面那位的面子上,才没动手的吧?”
男子沉默,似乎是默认了。
道人撇撇嘴,“欺软怕硬。”
“碰!”刚说完,道人身下的凳子碎成木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哟,我的屁股……”道人磨磨蹭蹭,扶着桌子,指着中年男子骂道:“一个个也就会欺负欺负我这个小道士,有本事找他打啊。看看谁拳头硬,嘁。”
“咳咳,你要找谁啊?”
“我要找……”道人呆滞当场,随后捋起袖子,一溜烟跑了。
墨语挠挠头,“搞什么?”
“老板,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
“哦,那老板,我要买一个包子。”墨语有些心疼地拿出两枚铜板,递给了男子。
老板先是一愣,随后破天荒笑了笑,把剩下的那个拳头大小的包子给墨语包好。“墨哥儿,今儿个运气真好,留了个最大的,你可得拿好了,千万别掉了。”
“好嘞。”墨语双手接过包子,飞快地跑开了。
“老板,还有包子么?”
“没了。”
……
————
“小徒弟,你跑哪去了?”老人斜倚在庙门前,看着气喘吁吁的少年,眯着眼问道。
“师傅,给。”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把怀中的包子递了过去,笑着说道:“快吃吧,师傅,还热乎着呢。”
老人一怔,随后接过了包子,表情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