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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远知恢复得很快,在床上修养了几日,就已经可以下地了。
在屋里闷得人发慌,她索性出去逛了逛,外面乱糟糟的,赵锡梁不许她出门,她只能在行宫地界上四处走走,天气已经慢慢冷了下来,她披了大氅,看着路边树木光秃秃的,心中一阵悲凉。
她随意往人多的地方走,一路上都有来往士兵向她行礼,她一一点头致意,走着走着,鬼使神差地,她竟往后厨走了过去。
那里最热闹,有许多丫鬟仆妇在那里忙活,大声谈论着什么,笑声一阵阵地传过来。她走得很慢,扶着廊柱,一边听着那边的笑声,一边自嘲,自己竟虚弱至此,可真不像她的作风。
眼前是个宽敞的大院子,有十来个丫鬟围坐在那儿,端着盆儿在那里洗菜,里面屋子里,切菜的声音咚咚的,十几个炉子烧着,火光融融,热气氤氲,一时倒也觉不出冷来。
听得有人来,一个丫鬟点头看了她一眼,忙伸手捅了捅身边的人,立时大家全都噤声,紧张地望着她。
军伍之中,女子本就少,大部分都是她们这样的丫鬟仆妇,可是观眼前人衣着华贵,一看就是主子,再看她面色苍白,立在门口摇摇欲坠,有些眼力见的,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我……随处走走,你们继续,不必理会我。”见反倒打扰了她们的热闹,她有些尴尬愧疚,只得转身准备离去。
“先……先生?”突地身后一个女子失声叫了起来,听声音还有些熟悉。
骤然听到这个久违了的称呼,宋远知恍惚了一下,身子僵立在原地不动,那个女子已经丢下手中活计,擦干手追了上来。
“先生,真的是你?”女子表情不断变幻,一时分不清是喜是悲,“您换了女装,我……奴婢、奴婢一时竟没有认出来……您,您怎么在这里?”
竟是锦萍。
宋远知怔怔地看着她,一别经年,宋远知憔悴至此,锦萍竟比她还要憔悴上三分,她本就瘦弱,此刻已经瘦得只剩一张人皮挂在了骨头上,面色白得如金纸一般,仿佛一阵风过就能被吹倒似的。
她哆嗦着,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倒是宋远知主动上前,握住了她冰凉而咯得人发疼的手,锦萍下意识想要抽手,却又不敢用力。
“先生,你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锦萍已经反应了过来,她现在的身份是大良的皇后了,“奴婢该死,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她一下子跪了下去,诚惶诚恐,跪得宋远知心都要碎了。
“你起来吧,把手洗干净,到我屋里来,我有话同你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叙旧,只好把人叫到她屋里去。在旁人看来,这是皇后娘娘要提拔赏识锦萍了。
锦萍跟着宋远知进了屋,依然怯怯的,像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说着又要给她下跪。
“最近……还好吗?”宋远知虚扶了她一把,喉咙干涩,也知道这句话问出来没多大意义。
“都还好。”锦萍吸了吸鼻子,开始讲宋远知离开之后的经历,“那个时候,乔将军带兵去覃州了,我们都还留在这里,你也知道,我是家生的丫环,世世代代都在军队里做活的,换在哪儿都一样,但是乔将军渡江之后,我们中间多了很多新的丫鬟,她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们……”
“后来,乔将军他……”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雨如注、漆黑如墨的夜晚,她们一群小姐妹被关在一个四面漏风漏雨的小屋子,互相挤成一团,第二天,她们就听说了乔将军阵亡的消息。
听她提及乔舒,宋远知也有些黯然:“过几天,你随我去瞧瞧他。”
“不!”锦萍矢口拒绝,眼中闪过她看不懂的情绪,继而才说道,“乔将军……他的尸首找不到了,听说是被扔到了河里,被河水冲走了,季将军又不管他,还骂他是败军之将,还是我们几个小丫鬟,私下里偷出了他的几件衣服,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
“岂有此理!”宋远知霍地起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代名将,竟至于斯……简直是岂有此理!”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安慰锦萍说道:“这事我知道了,等过些日子安顿下来了,我找人给他修一座陵园,再给他多烧点纸钱,他生前体面,死后不能遭人耻笑。”
“多谢先生!”锦萍的膝盖好像生了根一样,怎么也不肯起来了。
“说什么傻话呢,以我与乔舒的情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如今,我却只能为他做这些了。”她扶着桌角又坐了回去,“你继续说吧……”
锦萍默了默,又说道:“他走了之后,我们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做粗活、不给饭吃、被调去刷恭桶……我们好多姐妹没挨过去,要不是冻死、要不是被打死了……反倒是后来,大良军来了之后,又把我们重新抓去做活,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
“你的父母呢,都还好吗?”
“都好,他们身子骨比我硬朗,没什么大碍,多谢先生关心。”
“那就好。”
两人一时无话。宋远知想了半天,又说道:“锦萍,你觉得南平好,还是大良好?”
“我……”锦萍一时语塞,开始天人交战,显然自己心中也是犹疑不定。
“算了……那我要你来我身边伺候,你愿意吗?”
“奴婢愿意!”锦萍喜出望外。
自此,锦萍又回到了宋远知身边伺候,原是伺候过一段时日的,互相都适应得很快,宋远知的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也常常带着锦萍出去溜达,她总是告诉自己,要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这样这漫长的一生,她才能有力气走下去。
只是,锦萍不知怎地,总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每日吃得少,话也少,不做活的时候,她经常呆呆地望着一处发呆,宋远知叫她,还总能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以为,她只是忘不了之前那段时间受的苦,假以时日,她总能从阴霾里走出来,就像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