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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侯被人请过来的时候,尚还带着怒意,一进门,就变了神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柳怀璟膝行而去,口中连声叫屈。
一时间,他老泪纵横,泣声不止。
“地上凉,安国侯快起来吧!”柳怀璟抬了抬手,高缇忙去扶他,自去一旁坐下。
孙嘉俨侍立在另一侧,也给安国侯行了一礼,安国侯见状,不阴不阳地说道:“孙大人快别吧,老夫年纪大了,人微言轻,您的礼我可受不起。”
孙嘉俨也不与他争辩,将礼行完,就又站了回去。
“皇上,老臣要告孙嘉俨颠倒是非、欺辱朝臣,杀臣家丁一百十八人,忤逆犯上,图谋不轨!”安国侯混了一辈子的官场了,临老才告老归隐,对于罗织罪名、诬陷朝臣这种事情是信手拈来。
“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
“皇上!白天老臣有亲故传信,说他患了重病,将不久于人世,想在闭眼前再见一见老臣,老臣这才漏夜带着几个儿子前去一探,一时心急忘了已至宵禁,原也是没什么的,老臣心中发急多说了几句,却不知是哪句话惹怒了孙嘉俨,他竟要将老臣置于死地,还敢口出狂言,说即便将我就地正法,他也不怕皇上您怪罪……”
他掩面擦泪,十分情真八分意切。
孙嘉俨听得七窍生烟,身子动了动想要辩驳,却被柳怀璟拦了回去。
“安国侯牵挂亲人,孝心可嘉,既如此,你就快些去吧,可别耽误了行程。”柳怀璟眉头紧蹙,又看向孙嘉俨,“孙嘉俨,我原以为将你调去军中历练,可磨磨你的心性,却不想你还是如此鲁莽冲动!安国侯是谁,那是三朝元老,帝国重器,即便是已到宵禁,你拦着好生劝说就是,亦或禀报于朕,朕自会处理此事,岂由得你擅作主张,以下犯上!”
孙嘉俨脸色微变,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明明……明明他都已经知道他说的是假话!
“这样吧,你去调三千京畿军,沿途护送安国侯回乡探亲,而你,去亲自为他牵马执蹬,以作赔礼。安国侯,你看这样处置可好?”
安国侯眸光闪了闪,反应倒是很快,立刻说道:“如此自然是好,只是……如此责罚,恐难服众,若以后人人都像他一样目无尊长,我南平岂不乱了套?”
柳怀璟笑了笑,“牵马已是极大的羞辱了,安国侯若是还不满意,那朕……再降他一级如何?等你们此行回转,朕就让他去守城门!”
安国侯心中一万个不满意,面上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消……只消他们出了长陵城,区区三千兵马,他总会有办法对付的,到那时,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至于这个孙嘉俨,今日之仇,他必定会报!
安国侯擦擦泪,千恩万谢地去了,留下孙嘉俨若有所思。
“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柳怀璟摇摇头,“嘉俨,朕怎么舍得杀你呢,如今朕的身边,可只有你了啊……”他拍拍身侧坐榻边沿,示意他坐下来。
坐榻很宽敞,即便躺下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可……他是天子啊,除了侍寝妃子,谁又能有资格上去呢?
“皇上,您醉了。”他不进反退。
柳怀璟手僵在半空,又恹恹地收了回去,倒也不恼,只是说道:“这趟出行,你给朕把他盯紧了,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传信给朕,若是能套出他的目的地自是最好。”
他沉吟着,“前线他自然是不会去的,想来应该是南下,南边……南边……”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
孙嘉俨愕然,“皇上,你是怀疑……”
“朕……给你看样东西。”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绒色的锦囊,面上绣着一株小小的墨兰,凌霜傲立,很是生动,锦囊里有薄薄的一张纸,被柳怀璟抽了出来,递给孙嘉俨。
纸张不大,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是他熟悉的字迹,然而……纸上的信息量却是分量十足。
“孙嘉俨可堪大用……平时理文,战时从武,可令守城……季承勋为祸国首恶,决不可让他统兵,否则南平危矣,切记,切记!”
孙嘉俨大骇,这分明是宋远知所写,可是……若说她有识人之明,倒也还算好解释,但是……她离开的时候,季承勋还只是个纨绔子弟,又素来不同他们为伍,宋远知怎会认识他,又怎会料到他如今会统兵?
再看下去,他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的内容:“安国侯暗藏反心,与南齐互通书信长达十数载,所幸如今已经归隐,但不可不防。”
南齐,这天下哪里还有另一个南齐,可是舒郁是今年才定的国号为南齐,宋远知又是如何预料到的?
难道她果真是神?能掐会算,能算到一切?
这事,比安国侯谋反来得更让人吃惊。
“这这这……”孙嘉俨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先生说的,朕都信,如今看来,她字字句句,皆是真实不虚。”柳怀璟黯然,“是朕,辜负了她……”
那是宋远知藏在墨兰图的匣子里的锦囊,被鸢儿亲自送来完璧归赵,若非他心中思念,时时查看,也不会发现匣子里还有这样一个暗格。
从时间线来看,这个锦囊的书写时间可能比宋远知离开的时间还要早。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是火炮案发,还是被幽禁玉衡殿时?是与朝臣辩驳无解时,还是刺杀周冉筠未遂时?或许,是在从玉州山时,她就在筹备着这些了?
现在想来,他们这辈子最好的时光,就只有玉州山那短短的片刻温存,自那之后,他们就聚少离多、渐行渐远,直至最终分别。
可是……当时只道是寻常,并没有将那一刻认真放在心上,若是……他早知如此,一定会、一定会……
那她呢?她是不是早已算好了一切,算好了所有人的未来和结局,所以才会在玉州山急于向他坦白?怪不得,她望向他的眸子,总是充满了哀伤。
他无法想象,当日宋远知究竟是带着怎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字的?
是甜蜜,还是辛酸?是遗憾,还是不甘?可曾有过半分犹豫,可曾有过半分留恋?
她明明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地告诉他这些事情,可是却只能将这些浓缩到这薄薄的一张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