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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那是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晚上,午夜梦回,那个晚上发生的情景就像黑白电视里出现的老旧电影,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回放。绝望如同刀子,在身上划下血肉。
记忆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鼻边似乎都能闻到那夜暴雨,天地之间茫茫腾起的水雾,泥土被雨水击打飘散的腥味。
我怀抱着一小包碎银,紧紧握着笔袋里的两只毛笔,跌跌撞撞的在坟地里穿行,暴雨如注,打湿了我的衣裳,紧紧的贴在身上,像是一层套子,那是今早母亲特意给我赶集准备的。穿戴完毕,母亲让我在她面前转了个圈,绿色的裙裾绽开,像一朵百合。母亲笑着说,真美,三娘是最漂亮的小姑娘。此刻美丽的裙子沾满了泥水、沉重地被枝桠划开,鞋子早已注满了泥水,也许很冷,我已经感觉不到了,只剩下麻木。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跑,快跑!不能让他们抓住!
脚步踉踉跄跄,踢到倒地的石碑上面,脚趾头肯定痛极了,但我没有理会到。
我曾经想过,不如自杀,死去可能算是一个解脱。但自己真的心有不甘,明明错的不是我,明明事情不是因我而起,为什么到后来,却由我来承担这无边的恶果。
眼中充满了泪水,或许可以一头撞上尖硬的石碑,跟墓里的兄弟做个伴,或者可以沉到冰冷的河里,反正命中主犯水厄……
摸着手中的毛笔,能武插科打诨的声音还在耳边,母亲温柔的怀抱,爹爹宠爱的摸头,不,我不能死!即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他们。
接下来,我的记忆突然中断,只知道自己一刻不停,向前奔跑,逃亡,摔倒,爬起,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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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贝,地字一号房,再上两壶酒水,点心三盒。”
“诶,来了,马上。”我用布巾擦了擦手,小心的将碟子酒壶放在托盘上,出了伙房往外走去。脚下有些椅,碗碟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心点儿,再摔碟子丽娘可不会饶过你了。”黄大娘在身后好心的提点我到。
“嗯嗯,晓得了。”我含糊的应着,不敢回头说话,眼睛盯着楼梯往上走去。
上了楼梯,丝竹之声飘散在空气中,姑娘们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前堂客厅里隔着珠链娇笑声不绝于耳。不过那不是我要去的地方,转弯,踏上铺了织毯的楼梯,在右手边第一号房间前停住了脚步。
门内,丽娘的笑声甜腻,声音呼的近了,我赶紧打起精神头儿,下一秒帘子被涂了艳红丹蔻的玉手撩起,画着精致妆容、贴着花钿的俏脸映入了我的眼底。丽娘见了我,挑起了一边眉毛,示意我送入房内,便扭着水蛇腰飘然而去。
三娘眼观鼻,鼻观心往房内走去,低眉顺目的往桌上放酒壶叠碗若干。桌上一片狼籍,几位款爷喝的正欢,姐姐们素手执壶,画出漂亮的弧线,将那忘忧水往款爷嘴中送去。放下东西,三娘便抱了托盘,躬身朝门外走去。
“慢着!”身后传来醉醺醺的声音,三娘身子一僵,“赏你的,嗝”一个银裸子砸了过来,滚过到地上。款爷打着酒嗝,正在兴头儿上,姐姐们笑到:“还不快谢谢乔爷的赏!”我弯腰捡起银子,打了个作揖便往走了,身后姐姐们笑到“那是个哑巴,可怜见的,乔爷您真是大善人,芍药给您满上......”
绕过走廊,正待下楼,斜插里横出一只手来往我胸口摸去,摸到了坚硬的物事便抽了出来,在手中颠了颠“这姓乔的倒是大方。”艳红的嘴唇儿吐出这几个字,眉毛一挑“快去干活,还等着我请吗?”
我垮下了肩膀,默哀还未捂热的银子,提步往伙房走去。
寻常人这样,三娘定是要骂上一骂的。
奈何这截胡的人却是丽娘,这个地头上的天王老子。是以,三娘只得沉痛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马不停蹄回了伙房,还有一大堆杂事要做,不停的牌子递了进来,客人们点名要的饭食酒水,姑娘们要用的甜点蜜饯。
夜晚,华灯初上。
这座画舫仿佛苏醒了过来,飘在静谧的河上,满船的华光在水中印出倩影,天上银河闪烁。这样的船足足有几十座。
“快快,婉婉姑娘要用的红枣莲子枸杞燕盏好了没有?”一个伶俐的梳着双髻丫环冲了进来,黄大娘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将那盅放在文火上炖了几个时辰的燕盏小心的端了下来,盛在白底彩花官窑瓷盅里,递了过去。双髻丫环一把接过,脚下生风风风火火的走了。
大娘将将蹲下,又一个青衣单辫姑娘下了伙房,细声细气的询问,“大娘,能不能帮忙看看,怜儿姑娘的银耳桃胶可以了吗?”
“好了好了,只等你下来端了。”
黄大娘起了身,将一碗桃胶银耳汤放在姑娘带来的托盘里,“谢谢大娘了。”单辫姑娘见我瞅她,朝我友好一笑,便去了。
整个晚上,伙房的人紧张忙碌的服务着。三娘属于伙房的编外人员,时常跑腿打杂,递送酒水,除此之外,偶尔还得给各位姑娘浆洗衣裳,打扫卫生,便是传说中的哪里有需要,便往哪里去。
整座画舫,姑娘们便是高级服务人员,我等一众杂役便是为高级服务人员服务的服务人员,处在食物链的最底层。
一宿的热闹过去,清晨江河上恢复了静谧。烟雾袅袅,如梦似幻,画舫仿佛在云中穿行,像一幅人间仙境。
浓雾深处,一叶渔舟飘荡。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