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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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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江沅但笑不语——她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一则她既已回宫,想再出去便没那么容易了,再则她出宫去送他,若落在有心人的眼中,还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话。眼下最好谁也别注意到他,这样一来,若是来日真有了机会,他行动起来,才不会惹人怀疑。

李蛮见她果真有此意,先是一愠,刚想阴阳怪气地说点什么,却瞥见萧江沅有些躲闪的眼色。那里面有犹豫,还有……不舍?

心思一转,李蛮轻叹了一声,走近一步,低声道:“我这一走,可不一定何时才能回来,也许你我……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也说不定。”

声音低沉地响在萧江沅的头顶,她不禁眨了眨眼,随口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你就这么肯定?”

萧江沅此刻心绪有些纷乱,她心中竟默认了此番只是短暂的别离,正如日升月落一般理所当然,还从没想过他也许会回不来。一想到他很快便要远行,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可能久久不归,也许是一辈子,她的心竟觉得十分难受,似被什么攥紧了一般。

见萧江沅的神色泛起浅浅波澜,李蛮微微勾唇,趁热打铁:“也罢,一直以来,你待我都是淡淡的,顶多比别人亲近点,却不一定就是真心的,也许是看我凑得太近,不得已哄我的。如今我总算要走了,你心里只怕高兴得不行,怎还会愿意送我?”

萧江沅闻言立即抬头:“我没有!”

李蛮皱起眉心:“可你的确从没打算要送我……”

“我是因为……”萧江沅刚想道出缘由,却发现跟李蛮的离开比起来,那些都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算了,你出趟宫也不容易,我不强求便是。”李蛮说完便走,不给萧江沅任何反应的机会。

身前的身影倏然便不见了,萧江沅怔怔地睁着双眼,仿佛看到了那永久的离别,心中倏然一痛。一瞬间所有的想法都不见了,她不知道自己是神志不清还是鬼使神差,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追上前,一手拉住了李蛮的手臂。

李蛮的脚步立即一停,却没有转过身。他定定地站着,低眸看着萧江沅紧握着的小手,眸光深邃,不言不语。

静谧中,萧江沅的嘴半开着,却什么都吐露不出,仿佛成了哑巴。

李蛮不觉有些无奈,看来她对自己不是全然无感的,只是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她或许还会有点害怕,甚至抵触和退缩,那么他到底是继续逼下去呢,还是再让她好好想想呢?他刚动恻隐之心,便觉手臂上的手松了力道,当即双眼一眯,心又狠了起来。

她退得也太快了吧?!

他当即转身,双手紧紧地握住萧江沅的肩膀,十指嵌入了垫肩,抚摸到那柔和的弧度。他将她重新推回到台基上,然后低头吹灭了莲花灯。两人顿时陷入了夜幕之中,只余淡淡月光,让他们勉强看得清彼此的模样。

萧江沅抬眸望着李蛮浓烈的双眸,想了想,道:“方才……外头有人经过?”

李蛮满肚子的话又尽数噎了回去。他结舌了许久,方叹道:“是。”

“那……”萧江沅侧目看着肩上的手,“大王还是……”

“萧江沅。”李蛮沉声打断。

连名带姓地唤人是十分无礼的行为,萧江沅便以为李蛮是动了真怒,只得无奈地笑道:“奴婢去送大王便是。”

依稀可见萧江沅浅浅的笑容,李蛮只觉千般手段都是徒劳,终是轻咳了一声,道:“你既答应了,可一定要来。”

萧江沅颔首道:“奴婢言出必践,定与大王不见不散。”

李蛮信了萧江沅的话,可三日之后,他在通化门等待许久,却始终没见她到来。他的眸光越来越沉,身边的王毛仲也越发地忐忑,眼看要到午时了,若再不走……

“走吧!”李蛮忽然上马道。

“是,阿郎!”王毛仲不敢问,忙跟着上了马,指挥着几个奴仆,驾起驮着行李的马车,终于出发。

一行人刚走上官道不过半个时辰,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蛮行在队伍最前,闻声不觉身子一僵。他缓缓地侧过头去,见来人果真是萧江沅,本来萦绕在心头的阴郁顿时放晴不少。

其实即便她今日不来,他也不会怪她,毕竟现在的她想出宫来,的确没那么容易,只是他心里会失落和遗憾罢了。他分明做好了她可能来也可能不来的准备,可当她真的赶来了,他却仍觉得万般惊喜。

他勒马驻足,面向着追来的萧江沅,唇角一勾,刚伸出手要拉住愈来愈近的她,却感到劲风袭来,那个浅绯色的身影竟直接从身侧越了过去!

他呆了一下,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这是怎么回事?

他忙回过头,才发现萧江沅的坐骑后面正流血不止,而萧江沅分明已经勒紧缰绳,坐骑却不听使唤,前蹄抬起,左摇右摆,始终不肯停下来,竟有些发狂的迹象。他当即纵马疾奔过去,在不远处下马,刚要向前一步,便听萧江沅急道:“大王别过来!”

“你行吗?”李蛮担心道。

“我……我不行……”萧江沅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但也不想这畜牲伤到大王!”

“你不行还逞什么强?”李蛮说着又要上前,却被王毛仲死死拦下。

“阿郎别去,让小人来!”

这时,萧江沅松开了缰绳,竟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

“阿沅!”李蛮忙冲过去,伸手揽住萧江沅的腰,却被冲力一撞,两人抱着滚落到一旁的草地上,滚了好远才停下。李蛮始终护着萧江沅的头,却来不及管自己,待停下来的时候,发髻已十分凌乱,簪子也不知到哪里去了,简直狼狈不堪。再看他怀中的萧江沅,若忽视其衣衫上沾的尘土,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李蛮怒道。

方才滚落的时候,萧江沅怕伤到李蛮,始终不敢动。此刻睁开眼,她垂头看了看自己,又抬眼看了看眼前的李蛮,不禁歉然:“大王恕罪……大王可觉得哪里痛?”

李蛮仍揽着萧江沅,一手还托着萧江沅的头,此刻看着萧江沅,竟有一种两人相拥而眠的错觉。听萧江沅这么问,李蛮忙哎呦一声:“我的腿……”

萧江沅当即便要挣扎起身,李蛮这才意识到失策,忙收紧了手臂,道:“没事了没事了,刚刚只是有点痒。”

萧江沅见李蛮如此反常,不觉想起了结邻楼下那一夜,又想了想方才,双眼恍然地微眯,浅浅一笑:“大王有妻有妾,身边美人亦是不绝,竟原来也会贪图奴婢一介宦官的便宜。”

李蛮轻咳一声,低声道:“你分明也是……”

萧江沅叹道:“可是大王若再不起身,周遭的百姓便都要围过来了。奴婢声名事小,大王的声名却是不能……”

李蛮却仍是不松手:“便是让他们看见我喜欢一个‘男人’,他们除了能过过嘴瘾,又能如何?”说完便是一怔。

萧江沅也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方才说……喜欢?

这时,王毛仲已经制服了那匹受了伤的烈马,唤人为其包扎之后,急匆匆奔了过来:“阿郎没事吧?”

李蛮这才松开手,扶着王毛仲,站起身来。萧江沅也随即起身,抖了抖袍衫上的灰,一时被呛得咳了几声,双颊咳得有些微红,落在王毛仲眼里却是另一番意思了。王毛仲转眸看了一眼自家阿郎,发现也是一副不自然的模样,心里有了点数,便道:“阿郎若是没事,咱们便启程吧,行程可是不能再晚了。”

萧江沅一听便道:“大王今日可是等了奴婢许久?”

见李蛮径自拍着衣服并不理会,王毛仲笑着应道:“阿郎老早就在通化门等着,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萧内侍来。若非小人劝得紧,只怕现在还在通化门呢。”

萧江沅忙道:“那大王快走吧,免得来不及到驿站,便要餐风饮露,露宿街头了。”

“那你……”

“奴婢既然说过,要来送大王,自然要跟着走上一程,方不负一个‘送’字。”

萧江沅这一送,竟足足送了二十里。她和李蛮都是不觉,还是沿途休息的时候,被王毛仲提醒了。

李蛮瞥着萧江沅微怔的神情,先是一喜,可抬头看了看天色后,欢喜就变成了不舍与不甘,他却仍是道:“你再不快马回去,只怕要赶上宵禁,进不得城,更回不得宫了。”

萧江沅显然没想到时间竟过得这般快,也看了眼天色,确认过后,才站起身,向李蛮郑重地长揖了一下,道:“奴婢有话,想同大王细说。”

王毛仲立即识趣地退到一边,还把其他奴仆也赶到了更远的地方。

李蛮走到萧江沅面前:“你且说来。”

“大王当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自然。”

见李蛮应得十分随意,萧江沅道:“奴婢不是在安慰大王,而是实话实说。”

李蛮俊眉一挑:“哦?”

“大王眼下虽被外放,远离长安,看似遭贬,实则不然。”

李蛮点点头:“远离长安,自然有远离长安的好处。天高皇帝远,危险也就少一些。”

“不仅如此,大王在长安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郡王,高不成低不就,可一旦到了潞州,就连刺史也要敬大王三分,更不论当地百姓了。大王是潞州境内唯一一个大唐宗室,是圣人的代表,亦是皇家的象征,与在长安之时,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是凤尾鸡头,别驾终究是刺史的副手,我可以不管事,也不能太过凌驾了。”

“在潞州,刺史为首,别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王到时想做什么,都很方便。”

“譬如结交当地豪杰英雄,招揽属于自己的门客。”

“还可了解民间疾苦。许多事,在长安和洛阳是看不到的。”

“我知道。”李蛮朝潞州的方向遥遥一望,并无一丝其他贬官固有的颓败之气,反倒意气风发,飞扬恣意,“既然已经去了潞州,我能做的、我该做的,我都会去做,不会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

萧江沅望着这样的李蛮,不觉温柔一笑,叹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山高水远,望自珍重。”

李蛮闻言轻哼了一声:“跟谁送别不都是这么说?我不喜欢听。”

萧江沅心下不由一叹。见周遭的人都背向他们,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微热的呼吸轻喷在李蛮耳边:“韦皇后一心想成为第二个则天皇后,却有些心急,不出三年,各地宗室定有回京的机会。你一定可以回到长安的。”说完便要退下,却被李蛮紧紧地揽住了腰。

“就只有这个?”

萧江沅顿了顿,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李蛮的唇边立时绽开了一抹飞扬的笑意,眉眼也弯弯,难掩得意,这才放开手。萧江沅只作看不见,转身便上了马。

李蛮这里也是整装待发,李蛮坐于马上,却不启程,而是转身温柔地看着萧江沅:“你先走吧,我看着你回去。”

萧江沅点点头,拜别离开。走了一段,她不由自主地驻足回头,见李蛮仍在那里,看到自己回头便朗然一笑,心中有一根弦,顿时被什么悄然一拨。

李蛮深深地望着萧江沅快速远去的背影,直到望也望不见,才一挥马鞭,朝潞州的方向,驰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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