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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八 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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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南没说话,却觉得周围的阳光莫名都暗了一些。

离开天牢的时候,他只留了一句话:“至少,你不亏。”

孙无谢看着狱卒把门关上,轻轻笑了一下,是啊,他怎么会亏呢?

临死前的人,不管接受了什么,都不算是亏了的。

李寻南一离开天牢,就去了齐伯爷府上,他还有些事情想跟伯爷讨论一下。

两天后,平阳侯的结果宣了。

豢养私兵,草菅人命,以权谋私,一条条罪状压下来,终究还是补了一个护国有功,最终也没有得一个死刑,只是抄没家眷,流放蚩州。

流放多久的时间已经不重要了,没人觉得他还能回来。

另一边的萧贵妃终究是从和仙宫里面搬了出去,搬到了角落的乞萝院。

光是看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地方,说白了,就算是另一个冷宫了。

连宫都算不上,只是一个破旧阴冷的院子罢了。

她的位分,也从贵妃降到了萧嫔。

嫔,说实话还不错了。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说是嫔,恐怕连一个大宫女都不能比,是一个被陛下抛弃了的女人。

乞萝院里面,穿着素白长衫的,曾经的贵妃站在墙边,看着门外的小道,轻声道:“是今天吗?”

虽说是冷宫,但是终究是个嫔,还是安排了人的,在李寻南的走动下,也算不全是那些会欺软怕硬的人物。

她身后的一个宫女轻声道:“娘娘问的是?”

“算了,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听到身后传来应答和离开的脚步声,她才轻轻垂眸,露出来一个讽刺的笑容。

乞萝院,萧嫔,呵。

陛下,终究是那个陛下。

她太清楚了,那个男人容不得别人做出来有辱他颜面的事情的。

那个人不是不想杀了她来泄愤,他就是要关着她,要侮辱她,要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网。

他明知道,相比杀了她,这样长久而固执的困着她,更能够让她痛苦。

她看了一眼天空,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一个方向,那里什么也没有,她却觉得自己的眼睛能够越过那道高墙。

越过乞萝院的墙壁,越过不远处的和仙宫,越过立贤殿,越过总会坐在那里的那个男人,越过一道又一道的城墙,落到京城的大街上。

街上人群拥簇,道路混乱,穿着灰色单衣的男人手上和腿上都扣着镣铐,走在人群腾出来的道路上,在满京城的人带着侮辱的目光看了一遍,终于走出了城门,

虽然是早已经入了春,但是郊外扬起来的风还是凉入骨的,曾经风光无限的平阳侯此时双手被困着,眯着眼睛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伸手拽了拽自己的领子。

走出来一段距离后,身后由远至近地传来马蹄声,片刻间一匹马就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刚想发作的官兵抬头看了一眼马上的人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李寻南停住马,也不下来,只是往下瞥了一眼,将手中的一个钱袋扔到了一个狱卒身上道:“路上,关照一下。”

这算是老规矩了,哪怕面前的是世子爷,两个人也只是晃了晃钱袋,行了一礼答应下来。

李寻南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锦囊,在手里看了一眼,扔给了平阳侯,淡淡地道:“收人托付,送给你的。”

平阳侯看着手里那个旧红色的锦囊,将其握在了手心里,终究是有些动容,微微低下头道:“多谢世子爷。”

“嗯。”李寻南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远处站着的那个穿着普通的土黄色裋褐,双手环在胸前,似是抱着一把长剑的少年。

阳光在那个少年的头上带了点闪亮,他却没有笑出来,只是低头拽了拽缰绳,掉转马头回城,没有一丝停留。

两个官兵心里头不由得就嘟囔起来,这出了名放浪的小世子可是安国公家里的,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和这个被他们压着的以前的平阳候可是旧敌啊。

这个时候,专门为此出城,还掏了钱,真的是想让他们路上好好照顾平阳候而不是再说什么反话吗?

怎么刚刚那世子爷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不像是想让他们给这个侯爷过上好日子的样子啊,那模样,倒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

掂量了一下手里还算是实在的钱袋子,两个人奇怪地看了一眼对方,终究是没说什么,只将钱收了。

押送流放的人是个能捞钱的累差事,更关键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就算给了钱,犯人的日子也不一定就会好过。

反正他们离开了京城,犯人过得怎么样,世子爷还是其他什么人,就算是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知道的,他们又何必要在乎呢。

两个人均没有注意到李寻南临走前那一眼。

但是孙无谢却不一样,就算是已经成了阶下囚,就算是以前他有这他自己独特阴暗的手段,他的侯爷之位也不是空手套来的。

他终究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一个说不上是高手,但至少有着将士直觉的侯爷。

他清楚地感觉到那道来自自己身后的,清晰而凌厉的杀气。

但是他扭头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京城门口的小摊小贩不少,其中也有不少人看着他,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刚刚自己感受到的杀气绝不是来自于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没待他再去仔细看看,旁边的官兵已经摆了摆手,催着他往前走了。

他虽然心下有疑,但是现在他显然没有要求什么的资格。

流放的人,死在路上的可不少,饶他是个军旅人,在这个时候也和其他的囚徒没什么不一样,能够活着到达流放之地已经是极奢望的了。

他并了并手心,摩挲着那个他放在身前许久,许久的锦囊,上面的每一道纹路他都了然于心,在手心里的每一分感觉他都无比熟悉。

只是,这锦囊,再不会有当年的意义了。

他再也没办法说,只要锦囊在此,他就能够以生命护着那个女子了。

身后的京城越来越远,远得他回头能够看到整片巍峨的城墙。

但是他再也看不到皇宫了,再也看不到和仙宫,也看不到那一层层高墙中,端坐着的那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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