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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寂寥的正英殿里,圣上独自在高台之上的明黄书桌前批改奏折。
已是深夜,整座皇宫都是静悄悄的。
……
突然。
咣当一声重响!正英殿紧闭着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开门的力度中似是参杂了千钧的怒气般。
圣上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疲惫的双眼,看向门口的方向。
宫昊天眼神冰冷得如同淬了冰一般,拖着一把重剑,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模样的宫昊天,圣上的眼神变得深邃。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坐直身子静静的看着宫昊天,
“你又在作什么疯!”
厚重的声音在空旷的殿里飘荡,中气十足。
宫昊天低着眼看着地面,不答话,拖着剑不偏不倚的向着高台的方向走。
圣上也不说话了,也没有叫侍卫,端坐着脸色平静的看着正在走近的宫昊天。
……
宫昊天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走到高台之上,然后慢慢的朝明黄色的宽厚书桌移动。
最后在书桌前定住脚步。
定住脚步之后,宫昊天仍是垂着眼看着地面,泛着寒光的重剑被他拖在身后。
圣上看着宫昊天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你又在做什么疯。”
这次的话中,没有任何的语气,平淡的如同在话家常。
宫昊天抬眼,看向圣上,眼神冰冷的没有温度。
在抬眼的同时,宫昊天提着重剑,放在书桌上,剑尖直直的对着圣上的心口。
圣上垂眼,看了那柄剑一眼。
看完之后,重新看向宫昊天,不发一言。
……
……
“你真该死。”
宫昊天薄薄的嘴唇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圣上看着他,不说话。
这种类似的话,他也不是第一次从宫昊天的口中听到了。
宫昊天见不惯他那坦然的模样,挑衅般的轻挑剑尖,将书桌上堆积的奏折全部挑落在地,动作利索、冷漠,不留情面。
“噗噗噗……”
空旷无人的正英殿里,奏折一本一本扑簌簌落地的声音格外沉闷。
在这一刻,几日前才修补好的父子关系再一次分崩离析、破碎得不堪入目。
……
圣上斜眼瞟了掉落在地的奏折一眼,然后正视宫昊天的双眼,
“有什么事就说。”语气也变得冰冷。
没有人会喜欢威严被一遍一遍的挑衅。
宫昊天看着圣上,目光渐渐变得阴狠。
他勾唇轻轻的冷笑一声,然后抬起重剑,重重的劈在书桌上!
砰的一声重响!
书桌应声被劈成了两半!碎倒在地上!
处在极度愤怒之中的人,是很容易被愤怒操纵的。
宫昊天此时已经处在被愤怒操纵的边缘了。
他故意想要隐忍住所有的怒气,故意冰冷平静,不想让自己再因为面前这个薄情的人而牵动自己的情绪。
但在真正的面对他之后,一切隐忍都没用了。
胸腔中的滚滚怒气冲破了他的理智,在他眼中腾腾燃烧!
……
为什么愤怒?
……
再一次经历撕心裂肺的失去之后,那些快要淡去的伤痛和狠,那些刻意想要使之随时间携裹而走的悲惨记忆,又再一次在脑中活了过来。
他又忆起了那个罪魁祸首带给他的伤痛。
如果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都是因为他,自私、薄情,寡义,才会让完整的家破碎!
……
这是宫昊天心中愤怒的原因。
……
劈碎桌子之后,宫昊天没有一点停留的抬剑,架在了圣上的脖子上。
冰凉锋利的薄薄剑刃,紧紧的贴在圣上的脖颈处。
“我要杀了你。”
宫昊天愤怒得双眼血红,瞪着圣上。
圣上这个时候,已经见怪不怪的了。
真的。
宫昊天从小到大都嚷着要杀他。
却没有一次狠下心真的杀了他。
这一次,虽然不知道宫昊天是在闹什么脾气,但他都不相信他会杀了自己。
……
圣上挑眉看向宫昊天,眼中竟然还隐隐有些笑意,
“杀我?什么原因?”
宫昊天拧起眉头,剑刃又贴近脖颈几分,
“什么原因?”
……
顿住,眼中弥漫的全是悲痛,
“你,下令杀了我母后,仅这一条……”
“你、该、死、在、我、的、手、下!”
说到最后一句,宫昊天的眼神变得狠辣,剑尖从脖子上移开,直戳圣上心口的位置。
每说一个字,剑尖就往心口上点一点。
圣上心口明黄色的龙袍上已经沁出了淡淡血迹,剑尖上也沾染了一抹刺目的猩红。
……
见宫昊天又是在提这件事,圣上的眸中也慢慢的染上怒气。
宫昊天目光阴狠的还想要说些什么,圣上突然一把抓住了抵在心口位置的剑尖,怒目圆睁的瞪着宫昊天,
“宫昊天,朕警告你,别再跟朕提这件事!”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伤心痛苦了这十五年吗!朕失去了朕最爱的皇后,同样也心痛,同样彻夜不眠的思念!但是,又能怎样,她亲口告诉的朕,她非人,朕是明君,不是昏君,朕不听小人的谗言,同样不能留着妖女在身边祸国殃民!”
宫昊天眼底的怒气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手中的剑狠狠的又往前抵了几分,
“都是你的借口!我母后哪里是妖女了!她贤良淑德,为内宫典范,且从未插手政事,又没有母家之人在朝中任职掌权,哪里又祸国殃民了!”
“明明就是你懦弱无能,惧怕言官的进谏,惧怕天下人的声讨,惧怕史官的辱骂,惧怕被扣上昏君的帽子,而不敢去保护自己的女人!你就是懦弱的一个男人!”
圣上腾的一声站起,硬生生的将已经没入胸口几分的剑尖拔了出来,然后用力的推向一边。
他身形硬朗的站直身子,抬起带血的手,直直的指着宫昊天,
“朕告诉你,别再挑战朕的底线!”
……
说完之后,顿了一会儿。
然后,语气变得痛心疾首,
“朕是你的父皇,朕要将这个天下治理好,不能有一点动乱,然后将它完完整整的交到你的手上!”
宫昊天不屑的冷笑,
“我不屑你的这个天下。”
……
说完之后,咣当一声丢下了剑尖还在淌血的剑,转身往外走。
……
寂寥的正英殿,金属的剑身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响起之后,一圈一圈的在殿中环绕、回响。
……
垂着双手往外走的宫昊天,身形摇椅晃,看着格外落寞。
不管怎么怨恨,不管多少次执剑相向,宫昊天知道自己终究是不能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