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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十分罕见的混混大群殴,双方在各个地点没跑掉的多达几十号人,派出所的临时号房根本蹲不下,绝大多数都被拷在了大院的铁栏杆上,一个个龇牙咧嘴,蹲着、站着、半跪着的,什么样的都有,活像牛鬼蛇神。
此次事件的结果令人唏嘘不已。
轻伤二十几号,重伤五个,幸亏大冬天的,都裹着厚厚的棉袄,否则再多几个残疾人事也不稀奇,像刘学斌那样的奇葩毕竟是极个别。
那个在游戏厅挨了一枪的矮个子流氓差点没挺住,也差点成为唯一一个事件死亡者。
刘学斌的右手被重新接上,能不能长的好,医生不敢保证;郭晓肋骨断了三根,脾脏破裂,据说以后不能再干体力活;更倒霉的是跟郭晓在一起的牛巴蛋,脑袋被开了瓢不说,一条腿的小腿骨也被钢管砸折了。
作为事件的策划者赵复,进了局子一周后被取保候审,因为有人顶缸,而且没有任何参与动手的证据,唯一担心的是被黑牛等人给咬出来。可他太小看了这帮小家伙了,没人去咬他,但都记住了他的阴狠。
梁斌也躲过了此劫,也是有人扛罪,而且他根本就没去过事发地点。
达强麻烦了点,因为那两个南方人,还涉嫌严重的枪击事件,在号子里蹲到过完春节才被放了出来,他知道,但凡有点不好的证据指向他,上半辈子就不可能再出来了。
而那个扛猎枪的黑炭头一直没被逮住,另一个南方人也躲了起来。
在黑牛一伙人眼里,最不划不来的就是顾一刀,他付出了最为沉重的代价
大伙回忆,顾一刀是主动伸出双手让警察拷走的,从此结束了规规矩矩讨生活的日子。为了倒霉弟弟,他再次冲动了一把,结果把自己青春的后半段全部葬送掉了。
三进宫得重判,足足十年大牢,二十六岁的他,出来已经是中年人了。
双方都没有受益者,做着白日梦的梁斌并未能如愿吃下达强的地盘,相反损兵折将,为号子里顶缸的兄弟们也花了不少冤枉钱。
达强也是如此,财产损失没有找到下家,梁斌根本不认账,而运气好到家的二毛也暂时跑外地去了。达强两个得力的南方兄弟,即便不被抓住,从此以后也不敢再踏入西平。
表面上毫发无损的赵复也不好过,很意外的将顾一刀给埋进去了,这是他很不愿意看到的。
他和顾一刀之间的感情很复杂,少年时代就受过此人的帮助,对方拿枪指着马回回,事件的起因就是因为赵复,当时他认顾一刀为大哥,但对方却不买账。
顾一刀很不喜欢赵复睚眦必报的性格,马回回事件后就疏远了他,后来赵复混得很妖,在即将滑向危险的边缘时被赵父强行送去当兵了,指望这厮在军营里能改改性子,但事与愿违,赵复回来变本加厉。
其次,有一名战友因这次斗殴事件被关进局子,在赵复看来,己方的损失远远超过了梁斌,这口恶气又被他当做账本一样藏在心里,只待日后爆发。
相比之下,最有惊无险的却是黑牛一帮人,本以为不死也要脱层皮,没想到顾一刀横空出世,硬生生将他们给摘了出来。当然,后来铁蛋哭的稀里哗啦,自家哥哥的一生都被他毁掉了。
事件影响深远,黑牛一帮人消沉了许久,他们终于了解了一些什么叫做江湖险恶,乖张、嚣张的的性格大为收敛,但混日子的现状却没有根本改观。
而面对穷凶极恶的成年混混,第一个敢抡铁管冲上去的许晖却让众兄弟大为意外,谢海林直呼老七牛逼,就连许晖自己也没想到当时的一股热血冲头是怎么出现的,只记得对方的砍刀划过来时,他避无可避的恐怖场景,以及被顾一刀像拎小鸡一般扔出去劫后余生的心惊肉跳。
对许晖来说,那一瞬间就像是一场恶梦,除了被顾一刀深深折服外,他也对自己难以想象的变化感到吃惊,除此之外,就是深深的自责和后怕。
这段回忆,许晖足足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去消化。
期间,张仪仍然坚持按时来信,他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的态度,一遍又一遍的认真阅读书信,对方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她对西平的怀念,对少年时光的追忆,对眼下生活的热爱,天坛的雪景,八达岭的壮丽,故宫的博大……
许晖的眼睛酸酸的,鼻腔里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差一点就掩卷垂泪,首次迟疑,是否再给张仪回信,他觉得自己跟对方的差距越来越远了。
客观的说,张仪坚持不懈的来信还是给许晖以巨大的帮助,在浪费了大把的时间之后,他又重新收拾心情开始全力投入到中考的备战中。
新学期的许晖像是变了个人,拒绝了所有兄弟出去瞎混的约请,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如果不尿急,根本不会走出教室,变成了达俊第二,他的书包里一直摆着那封带有红枫叶的信纸。
同学和班主任都很吃惊许晖的转变,如果不出意外,按照他目前的劲儿头,重新回到班级前五名可能不现实,但是杀回前十是大有希望的。
许晖是把一天当做两天来用,每天只睡五个小时,早早的就爬起床晨读,晚上补完课后还自己坚持一个小时的自习才回家。如此夜以继日,两个月不到,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最幸福的时刻是接到张仪的来信,短短的篇幅,许晖却愿意花费数个小时去阅读、体味,并认认真真的回信,他认为这是很值得的。每当把信件投递到邮筒,他都像充满了希冀,然后像浑身打满了鸡血一般冲向学校。
黑牛终于和程静闹分手了,不知道是不是‘毕业前定律’的原因,总之二人没有大吵大闹,很安静的就分开了。
许晖也没有精力去深究,跟黑牛在墙角抽支烟,聊聊天,给程静写个纸条安慰一下,大体如此。
中考终于结束,预料中的文化大院与微电机厂子弟间毕业前的冲突没有出现,可能是受到了之前混混们大规模冲突的影响,也可能是全国严打轰轰烈烈的展开,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
那年头的严打很厉害,讲究从重从快,每次有公审大会召开,就在闹市区搭个台子,一些犯罪分子被五花大绑站在台子的下方,一排一排的,接受公开宣判。
之后便是游街和押赴刑场,正个游行车队要经过全市最繁华的主干道。每辆军用卡车上都押着一到数个不等的犯人,其身后左右两侧全是戴着白口罩、荷枪实弹的军人。卡车一眼望不到头,重刑犯和死刑犯在队伍最前,脖子前面挂着大木牌,后面都插着木条,上面写着姓名、年龄、罪名等。
后面的卡车上都架着机枪,场面十分震撼,围观的老百姓极多,就像赶庙会一般热闹,有些胆子小的土流氓,吓都能被吓个半死。
总之,双方都很巧妙的避开了一切发生摩擦的可能,算是顺顺利利的毕业了。
许晖是备受打击的一个,他以十分之差,与重点高中的投档线无缘,由于普通高中志愿是胡乱填写的,加之档案里背着处分,所以他被意外扔到了市第十九中学。
黑牛的成绩惨不忍睹,七科加起来连二百分不到,连郊区中学也上不了,他爹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落实到了省属商业学校读职高。
谢海林的成绩和黑牛差多不,但如愿以偿的上了体校,谢海青的成绩略高一点和铁蛋一起考入了省属交通学校职高。
良子和许晖的成绩差了一百多分,居然也进入了被称之为“流氓和混混摇篮的”第十九中学。
薛永军的成绩就不能看了,总分一百多,不会做瞎蒙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成绩,所以他家人果断决定不读了,回家练功,他老爹是剧团里的武生,他就先练小生,马马虎虎也算是个出路。
让大家大为意外的是达俊,他以全年级第十二名的成绩考入了省属实验中学高中部,算是众兄弟中最有能耐的一个,把达强的嘴都乐歪了,立刻放话要在全市最好的馆子里摆上十来桌,以滋庆贺。
摆酒那天,除了许晖之外,众兄弟悉数到场,一直阴着小脸的达俊那天笑的非常灿烂,他没有介意许晖的缺席,也非常了解老七的心情。
他当然知道许晖在中考前最后几个月近乎拼命的架势,但学习这玩意儿除了天赋以外就要看耐力和基本功,老七初三这年真的被文学社和其他杂事儿给废掉了,临时抱佛脚只能凭运气。
但老七的运气实在一般,也就仅仅十分之差,决定了他的未来。
一群人喝的东倒西歪到达强的场子里玩儿通宵,游戏随便打,饮料小吃随便拿,着实逍遥快活了一把。
“你们的小老七没来?”意气奋发的达强,打着酒嗝在场子里晃悠了一把就离去了。但这句话却让良子、黑牛等人颇为不安,商量着去找许晖,别只顾着自己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