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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都把话说到这里了,无论李世民心里多么想去封禅,此时此刻都不便再表态,他只能默默的看了魏征一眼,便转开了这个话头。
“玄成啊,你也太......”下朝的时候,与魏征交好的王珪走到他身边,颇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他这个老朋友,投到陛下旗下之后,脾气较以前跟随息王李建成的时候更倔犟了数倍。
“不是我有意为难陛下,而是国家暂时确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朝堂上那意图怂恿陛下封禅的大臣倒不能说他们是居心不良,是一味的拍马屁。”
“而是这些人久居京都,看到的都是长安城周边一带的繁荣,真正外面的民情他们了解有限。”
“咱大唐论富足,和大隋兴盛时期比起来差距还很大。”
“大隋那样的家底,都经不住隋炀帝挥霍折腾,咱大唐的底子还薄,就更别说了。”
“陛下不是一般人,他即便一时心里有些不舒服,等过些时日,自然就想通了,你无须为我担心。”
魏征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话说自跟了李世民这些年来,君臣日日在一起打交道,他对这个皇帝还是相当了解的,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坚定了要做个真正的诤臣的决心。
自古以来,明君贤臣都不难寻,真正难寻的是心志始终如一的诤臣。
无它,一个真正的诤臣不仅要确保自己的品性德行始终如一,还要有一颗刚正不阿,胆大无畏、敢于在任何时候指出皇帝错误的心。
不是真正拥有凌云之志,又有海纳百川之心的帝王,是难容下这种时刻都在挑自己错处的臣子的。
可以这么说,某个朝代,若能出一个从一而终,并始终居于高位的诤臣,那么,这必然是个兴盛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君主一定是个伟大的君主。
他跟着李建成的时候,多半把自己放在谋臣的位置。
既是谋臣,自然是一切都站在李建成的立场上谋划,李世民当时就是他一心想除去的人。
跟了李世民之后,他不得不承认,李世民确实比李建成更合适做帝王,他也迅速找准了自己的位置,那边是做个不涉党争,一心一意做实事的诤臣,他与李世民这对君臣,应该说是相互成就了彼此。
魏征提出反对封禅的意见没多久,中原数州突然爆发了洪水,这封禅之事就更加进行不下去了。
封禅之事尚未开始便以夭折,李世民心里自然是有些不舒服。
某天李世民来到长孙皇后的立政殿的时候,忍不淄妻子抱怨:“这魏征,真是头不懂通便的犟牛。”
“魏大人又怎么得罪陛下了?”
平素里她从不过问朝政,除非李世民真有什么疑惑心烦之事要和她唠叨,她才听听,为此,并不知魏征在朝堂之上的举动。
李世民将魏征在朝堂上的话转述了一遍,他满以为说完后,妻子会安慰自己几句。
哪知长孙听完之后,非但没有半点安慰之意,还微微颦起了眉。
“怎么,皇后也觉得魏老头的话有理?”李世民见状不由脱口问了一句。
“陛下,臣妾有几句心里话想和你说说,若有不妥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长孙皇后没有立即回答丈夫的问题,而是起身站了起来,躬身俯首,双手交合在额际,恭恭敬敬的开口道。
“你我夫妻,何须行此大礼,你有话直说就是。”李世民被唬了一跳,连忙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陛下,当年你还是秦王的时候,但凡遇到难事问臣妾,臣妾多半会与你讨论,但自陛下登基之后,臣妾就再也不愿过问朝政上的事,你可知为什么?”长孙皇后坐到他身边,开口问了一句。
“不知,真论起才学智谋,你较无忌都要胜出两分,当朝能与你一较长短的估计也只有房玄龄和杜如晦,可自朕登基以来,你就收起了所有的锋芒,从不再过问朝政。”
“除非朕真犯了什么过失,你才会旁敲侧击、婉转的提点一二,朕每次问你,你都用牝鸡之晨,唯之之索这样的话来推搪。”
“朕知道你不是这么狭隘的人,你也并非见不得女子有才华,不然,也不可能与平阳姐姐成为至交知己,难得你今日主动提起此事,朕倒是想好生听一听。”
“臣妾之所以不问朝事,除了男女有别,帝后应各司其职外,更重要的是臣妾相信陛下,相信以陛下和你的朝臣们能理处理好一切。”
“臣妾身为你的妻子,一国之后,又蒙陛下垂怜,对臣妾和臣妾的母族恩宠有加,臣妾的兄舅皆在朝出任重职,臣妾若再干涉政事,会导致朝堂失衡。”长孙皇后答道。
“怎么,你这是在夸朕?”李世民不由笑了起来。
“确实是在夸陛下,陛下登基不过六七年时间,就取得如今这样发斐然成绩,怎么夸都不为过,不过臣妾今日想说的并非一味的夸陛下,而是想以皇后的身份,认真向陛下谏上一言。”
“哦?你说,朕洗耳恭听。”李世民扬了扬眉。
“陛下刚问臣妾,是不是也觉得为魏征的话有理,臣妾可以如实回禀陛下,臣妾确觉得他的话甚为有理。”
“咱大唐立国的时间还不久,百姓真正休养生息也就这几年,元气尚未恢复,咱们的国库也不算丰盈,人口与大隋鼎盛时期比起来,只有三分之一,不管从哪方面来看,确不合适在这个时候举行耗费人力物力无数的封禅之举。”
“陛下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知人善用,虚怀若谷,你的英明毋容置疑,但陛下自己可能都没发现,你身上有个不算小的缺点。”
“不对,也不能完全说是缺点,应该说是特点,即特别爱面子,人皆爱面子,陛下也是人,爱面子没什么错,通常情况,一个爱面子的人就会很顾惜羽毛,很在意外界对自己的评价。”
“从这个角度来看,一个爱面子的帝王,并不是坏事,但凡事得个度,如果过份的爱面子,就容易造成心境失衡,普通人一旦心境失衡都很有可能造成大祸,帝王就更别说了。”
“隋炀帝也是个很爱面子、很有才华的人,臣妾相信他上位之初,也有把国家发扬光大,让大隋朝千秋鼎盛的意愿。”
“可是隋朝在他手中只延续了短短的十四年,他上位之初的那几年,也能唯才是用,大力提拔有才干的人,国家之所以败得这么快,是因为他到了中后期,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谏言,一味的任性妄为。”
“他认为自己的决定都是对的,却忘了人力有穷时,一个人再聪明,智慧也是有限的,目光会受到局限,身为帝王,长此已久,就是国家的灾难。”
“陛下虚怀若谷,唯贤是用,身边才能有魏征这样的诤臣,魏征的话乍一听确实让人不太舒服,可陛下仔细想想,他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既然他的话是对的,是对陛下,国家的长远发展有益的,即便难听了一些,又有什么打紧?”长孙皇后不急不缓的开口道。